第55章 蝴蝶振翅
第55章 蝴蝶振翅
程望海合上手機,坐起身來,他攥了攥冰冷發硬的手。他還是要站起來完成未盡之事,拖着這具已然肮髒的身體。他擡手打車去夜錦夜總會。
夜錦夜總會霓虹燈閃爍,恍惚間程望海有種錯覺,像是回到天空燈塔裏的九龍不夜城。他站在夜總會門口,拍拍衣服上蹭到的土,走進燈紅酒綠的KTV包廂裏。
藍夏左擁右抱着好幾個陪酒小姐,他拿着話筒聲嘶力竭的唱歌。程望海拿起酒杯坐到藍夏旁邊,他打招呼道:“藍總。”
“程望海,我記得你。”藍夏眯着眼說,“韓醫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麽要求,直接說。”
“您買的那個游戲公司,我想調查兩個玩家的身份。法務部門不配合。”
“就這點事?”藍夏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說,“老董,你帶着設備過來。”
程望海雙手合十上下動了動,他沒想到藍夏會這麽痛快:“麻煩您了。”
不到半小時老董就提着一個大箱子走進包間。老董一米七的個頭身材壯碩,嘴上兩撇小胡子被修剪的格外細致。他穿着棕色格子上衣卡其色的背帶褲,黑色油亮的皮鞋小步快走,在地板上落出“噠噠”響聲。
老董朝藍夏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說話帶着外國口音:“老板,我來了。請您吩咐!”
藍夏放下麥克風,說:“查個賬號。今天就在這給我朋友個答複。把他們在天空燈塔裏所有的聊天記錄全查出來。一個字不落!”
藍夏笑笑,他指着老董對程望海說:“黑客,我從國外挖來的。”
老董有些局氣的微微朝程望海鞠躬,把微信二維碼亮出來說“我加您個微信,以後有事直接聯系我。”
“您客氣。”程望海也跟着微微鞠躬去掃他的二維碼。
KTV裏藍夏五音不全的歌聲“轟隆隆”響,老董拘謹的敲着代碼。
老董神情嚴肅的工作一個小時後,對程望海說:“她注冊用的昵稱也沒真實身份驗證,我查到morpho這個賬號關聯一個音樂賬號,這個音樂賬號關聯一個支付賬號。”
“您直接說。”
“morpho,”老董說,“真名叫許曉晴。”
許曉晴?
程望海一個激靈站起來,說:“你把她和游戲裏所有人的聊天記錄導出來。”
老董說:“她在這裏就和兩個人聊過天。一個是T377,還有一個人是P900,數據都在這。”
“往下拉。”
程望海看到許曉晴被綁架的前一天,morpho對P900說:“這個地點就是程望海家,你綁他的家人,和他換蘇以蕭。”
老董看着上面的話,撓了撓頭對着藍夏說:“老板,您看?”
藍夏說:“配合,沒事。”老董把數據拷貝下來交到程望海手上。
程望海捏着這份證據,他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着,走出包廂,外面的天已大亮。他打車去許曉晴家,敲響她的門。
許曉晴畫着漂亮的新娘妝打開門,說:“進屋說。康康和老莊出門買年貨。”
程望海走進門,許曉晴突然從背後抱住他。許曉晴說:“你是後悔和我離婚?對不對?”
“許曉晴。”程望海念着她的名字心如刀割。
“我和老莊只是辦婚禮,沒領證。”許曉晴急切的說,“你想要我,我只要你一句話。”
程望海推開她,說:“morpho是你。你要殺李燃。”
許曉晴後退幾步,半天沒有說話,她過很久才緩緩擡起眼皮說:“程望海,你也要體會一下永遠得不到是什麽感覺。”
“你自首。”程望海說。
許曉晴說:“我這輩子只愛過你一個人。你不愛我,我認了。”她退後到陽臺窗邊,突然打開窗戶,坐到窗邊,說:“蝴蝶,如果有翅膀是可以飛翔的。”
“許曉晴,你去自首,你還有活路!許部長也許還能能保你!”
“砰——”一聲,許曉晴飛了出去,落在地面上......
一天後,金局坐在辦公室瞪着程望海,他拍着桌子大聲問:“到底怎麽回事?許曉晴為什麽婚後的第一天就自殺?為什麽還是在你面前跳樓?你讓我和許部長怎麽解釋!”
程望海走到金局長桌前,他捏着U盤放到桌上說:“雇兇殺人。上次綁架也是她策劃。”
“她要殺李燃?”金局長站起身眉頭緊鎖,眼睛閃過一道懷疑的光。
“是她。”程望海堅定的說,“這是證據。”
金局長摸摸下巴,眼睛從程望海的手移到他的臉上,他拿起U盤說:“小程,你要跟我說實話。”
程望海在金局長的辦公室敘述整整一天,把他和李燃的事情全部和金局長全部傾盆倒出。程望海覺得他和李燃只認識七多年,卻像是過了很多輩子,每一生每一世都有李燃的名字。
金局長凝視着魚缸靜默傾聽,他眼神時而鋒利時而柔和,他的手指輕輕敲缸壁,魚兒來回游動,甩出看不見的波浪。
程望海這是第一次和別人大聲的說他喜歡的人是李燃,像是一道古老的傷疤再次打開。
金局長聽了沉默很久,緩緩的說:“當初李燃回來,我說你病這麽厲害別來了,他說他一定要回來,指定要來南山局我就知道他在這裏有人。我問他,他也沒說......把你證件和槍給我。”程望海将東西放在金局長桌上。
金局長拿起文件簽個字,說:“給你放假,出去散散心。什麽時候調整好了,什麽時候回來。”程望海站着不動。
金局長又說:“你在局外什麽樣我不管。局裏,你喜歡他這事別再和其他人說。許部長那邊我去說。走吧。”金局長沖他揮揮手。
程望海走出南山局,過堂風呼呼的吹着,他看到街口不遠處停着一輛車,韓蔚風從車上下來。韓蔚風穿着一件長款的深灰色風衣,他的頭發在空中飛舞,程望海看到他發緊的胸口舒緩一下,像是有一個停靠的港灣。
程望海徑直沖韓蔚風走去,坐進他的車裏。
“我聽說了。”韓蔚風欲言又止,“程望海,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
“走。”程望海說完看向窗外。
韓蔚風問:“去哪?”
“......”
城市飛速後退,車開開進山城最東面的富人區。
漂亮的獨棟別墅、昂貴的跑車、巨大的高爾夫球場還有一片片的私人海灘。金黃色的沙灘和蔚藍的海岸線在夜晚裏格外不真實。明明是同一個城市,好像這裏是夢幻童話,那裏卻是烈焰燃燒。
韓蔚風開進一棟帶泳池的別墅,現代設計的三層別墅在熱帶樹木的掩映下像是海島電腦桌面背景。車停進車庫,車庫裏着五輛閃光跑車。
韓蔚風下車給程望海打開車門,說:“簽證最快也要後天。你先在這休息。平時醫院忙住市區公寓,郊區這個房子周末過來住住。”
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姨身着家政服,她從屋裏出來對韓蔚風點頭說:“韓先生。”
韓蔚風說:“陸姨。這是我朋友,過來住兩天。”
陸姨說:“午餐我已經準備好了。”
北歐風格的餐桌上擺滿精致的飯菜,漂亮的餐巾紙折成天鵝的形狀。程望海坐在韓蔚風旁邊,韓蔚風一直在問他問題,從小到大,細枝末節,他是如何喜歡游泳,如何有機會當游泳選手。
“程望海,你有在聽?”韓蔚風問。
“不好意思。”程望海捏捏眉頭,擡頭看韓蔚風。
“我說,要不要和我比比游泳?”
“比游泳?”
韓蔚風說:“多運動,少思考,對你現在好。”
“你游不過我。”
韓蔚風笑道:“如果我贏了,你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什麽機會?”
“追求你的機會。”韓蔚風說。
他們跳進泳池,程望海奮力的朝終點游去,似乎在游泳的時刻他腦海裏的念頭停止,他的意志指向某處。程望海手摸到池邊的時刻,韓蔚風坐到岸邊沖着他笑着說:“我贏了。”
程望海抹掉臉上的水,瞪着韓蔚風說:“作弊。”
“可以看監控。”韓蔚風指着草坪角落裏的監控攝像頭說,“我從小就練。唯一能贏我的人......”韓蔚風突然一轉話題,說:“我原來跟你一樣有成為游泳選手的機會,我不想去。我想做點別的事。”
韓蔚風拉住程望海的手,把程望海拽出泳池。水裏輕盈的感覺不再,程望海渾身沉重的站在地面上。
韓蔚風說:“來,帶你看看我的戰績。”韓蔚風從前面走,程望海披上浴巾在後面跟着他。
韓蔚風漫不經心回頭問:“你怎麽說服郝耀的?”程望海沒有回答。
“明白。南山局要保密。”
韓蔚風推開一樓大廳的一個側門。整個屋子全是各種獎杯、獎狀還有病人送的錦旗,一個個被打理的幹淨整潔的挂在牆上。程望海注視韓蔚風的歷史,像是一部沒有瑕疵的電影。
全國高中游泳錦标賽冠軍,韓蔚風拿了兩次。在那兩個獎杯的下面有一張照片。照片裏李燃站在最高領獎臺,韓蔚風站在亞軍的領獎臺上。
“這是李燃?”程望海問道。
韓蔚風臉色微微一變,他走過來說:“是他。這是我唯一輸的一次。”
“你之前就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