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都市
第014章 都市
清朗的夜色中,外面高樓疊嶂,霓虹燈遍地是光。
陳戈徒赤腳站在窗前,眸色深沉地看着外面清冷的夜空。
【在想什麽】
他神色清淡的開口,“王懲。”
3344有些意外,它細細觀察着陳戈徒的神色,只是可惜,光暈下,他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
——
陳戈徒和王懲很小就認識了,在一個不大的晚宴上,他看到了那個被錢滿當做笑話說給他聽的孩子。
對方也看到了他,一雙狐貍眼陰鸷又銳利,帶着肆意狂妄的挑釁。
陳戈徒沒什麽情緒地看了他一眼,雖然臉上還沒長開,但那雙清貴冷冽的丹鳳眼已經有日後的雛形。
他只是站那裏,眼神冷淡,卻平白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場。
充斥着冷漠,高傲與不屑一顧。
那瞬間說不清是什麽莫名的磁場,總之在他們無聲的對視了那一眼之後,王懲看向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憤怒起來。
他被挑起興致,多看了對方一眼,只覺得對方這幅瞪圓了狐貍眼的樣子比剛才順眼。
但他們并未交流,很快在不到三秒的興趣消失之後,他就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而他也并不知道,正是因為他這種冷淡又高傲的态度擊中了王懲的心裏防線,也奠定了日後十幾年不間斷的糾.纏。
從那之後,王懲就開始處處找他的麻煩,他們并不在一起上學,但同在一個圈子裏,父輩相熟,要碰面也并不難。
可只要一見面,王懲看向他的眼神必定帶着強烈的攻擊性,還有維持着小孩自尊心的刻意挑釁。
第一次賭約産生的時間在七歲那年。
地點是錢家後院,錢滿的生日宴。
王懲小小的人,下巴卻擡得比天還高,二話不說就攔在他面前,第一句話就是,“賭一場,敢不敢。”
說句實話,陳戈徒沒有興趣。
不過他看着對方眼裏因為自信而閃爍的光,很想把那抹光吹滅。
想知道那點光滅了之後,對方會不會哭。
他只見過對方瞪着眼睛兇巴巴的樣子,還沒見過那雙狹長的狐貍眼哭起來是什麽模樣。
會變得像兔子一樣紅彤彤嗎。
還是吧嗒吧嗒掉着眼淚又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無論是哪種都讓他很有興趣。
于是,他清清冷冷地說:“賭什麽。”
對方那雙眼睛頓時迸發出無比明亮的光彩。
“就賭這枚硬幣抛出去的時候是花還是字,賭注就是誰輸了誰就要當對方三天仆人。”
王懲擡着下巴,看起來驕傲又自信。
陳戈徒靜靜地看着他,好半晌之後,他短暫的露出一個笑。
“好。”
王懲看着他一閃而逝的笑容有些許怔愣,不過很快就扭過頭,拿出一枚硬幣,選中了剛走出來的錢滿。
“你來抛。”
錢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樂于參與一切有趣的游戲。
“好啊。”他笑容滿面地走過來,當着他們的面,将那枚硬幣拿進了手裏。
“你們選什麽。”
王懲哼了一聲,“花。”
陳戈徒冷淡道,“那就字好了。”
錢滿搓了搓硬幣,笑嘻嘻地問,“賭注是什麽。”
“輸的人做對方三天仆人。”王懲不耐的回答了他一句。
“好的,那就開始了。”錢滿繼續笑着。
指尖一彈,硬幣頓時被抛上半空,在空中不停翻轉。
王懲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硬幣,帶着肉眼可見的緊張。
陳戈徒瞥了他一眼,神色如常。
很快,錢滿伸出手,将還在空中翻轉的硬幣蓋進了手裏。
他樂呵呵地說:“真緊張啊。”
而後,他就在王懲目不轉睛的視線中攤開了手心。
“哇嗚,字面朝上。”
他搖頭晃腦,笑嘻嘻的對王懲說:“你輸了,你是不是要做阿徒的仆人啊,那你要每天接送他上下學嗎,還是要給他端茶倒水,捏腰捶背。”
“錢滿。”陳戈徒淡淡的出聲。
錢滿立即在嘴上拉了條拉鏈,眉眼彎彎的将硬幣抛進了王懲的懷裏。
“你……你作弊!”王懲咬牙切齒地看着他。
陳戈徒眼一擡,“你輸不起?”
王懲頓時咬緊了牙根,“誰輸不起了!”
“那就是不服?”
王懲瞪着眼睛,惡狠狠地盯着他,“不服!”
陳戈徒一寸不離地看着他的眼睛,很可惜,王懲的不服是真的,但他卻沒有哭。
之後的三天,王懲當真不情不願地跟在他的身後,接他放學,幫他拎書包,送他回家。
陳太太看他繃着一張嬰兒肥的小臉不高興的樣子,覺得好笑又可愛,每次都會邀請他進來吃些水果和糕點。
王懲不願意去,氣鼓鼓的就走了。
到了最後一天,他故意将陳戈徒的書包丢在了地上,沖他得意地呲了呲牙,挑釁完就跑。
陳戈徒看了眼地上的書包,又看了眼跑走的王懲,沒有表情地冷笑了一聲。
端着茶點出來的陳太太将他的書包撿起來,笑着說:“這小孩真有意思。”
陳戈徒冷着張臉往樓上走,“幫我換個書包。”
自此,王懲開啓了他長達十數年的報複和他屢敗屢戰的賭.徒生涯。
而他們也始終維持着這份簡單又并不密切的關系。
直到高二那年。
他第一次發現了王懲身上的傷。
那天的夜色也如今天一樣晴朗明亮。
他在後院的牆外面發現了坐在地上的王懲。
對方燒的滿臉通紅,意識不清。
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走到這裏來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坐在這裏。
在他走近的時候,對方那雙微微發紅的眼睛掙紮着睜開了一條縫隙,張開嘴,卻什麽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他靜靜地看了他片刻,單手将他扛上了肩。
這個年紀的少年正是抽條長身體的時候。
王懲長手長腿,腰腹勁瘦有力,渾身上下都覆蓋着薄薄的肌肉,體重絕對不輕。
可看起來清瘦修長的陳戈徒卻能輕輕松松地扛起他整個身體。
他将王懲帶上了樓,陳太太聽到動靜,過來敲門問他。
他看着沙發上的王懲,面無表情地答,“沒什麽,只是撿了一只流浪狗。”
渾身發燙的王懲在沙發上不停地扭動,衣擺卷起,露出勁瘦平坦的腹部與柔韌緊致的腰。
他喘着粗氣,不停地呢喃,“好疼,好疼……”
陳戈徒掀開他的衣服,這才看到他身上滲着血絲的傷。
聽聞王家家教森嚴,可王懲乖戾的性子一點也看不出家教森嚴的樣子,原來是森嚴到這裏了。
他從未體驗過“家法”是什麽感覺,他自幼早慧,克己守禮,又是家裏的獨子,陳先生和陳太太雖并不溺愛孩子,可也從未對他嚴苛過。
他從出生就應有盡有,按照陳家繼承人的路在順利的往前走。
所以他并不明白王懲的處境,也很難理解。
王懲燒的渾身泛起了粉色,在隐隐滲出血的上身竟意外呈現出了一種驚人的美感。
他弓着背,一邊喘着氣,一邊冒着汗。
發絲濕漉漉地粘在額頭,他突然顫抖起來,舔着唇說:“好癢。”
陳戈徒眉眼一動,勾着他的下巴,俯身問他,“你說什麽。”
王懲意識渙散,迷離着說:“好癢,身上……好癢……”
他不停地顫抖起來,兩只手開始撓着赤.裸的上身,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他的身上爬,那種難耐的癢滲透進他的皮膚,融進了他的血肉。
然後陳戈徒就看到他哭了。
王懲哭了。
一雙總是桀骜不馴的狐貍眼紅通通地掉着眼淚,如陳戈徒所想的一樣可憐。
他嘤咛着細語,淚水像珠子一樣落下,蜷着身體,可憐至極。
難以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總之陳戈徒平穩的心髒從未跳的如此劇烈,一雙總是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雙眼也在晦暗的陰影中如深不見底的深淵。
他說:“王懲,你想讓我幫你嗎。”
王懲紅着眼睛看向他,他的腦子已經燒壞了。
他只知道他總是受傷,總是很疼,但從沒有人在他的身邊,也從沒有人關心他。
這是他第一次身邊有人願意幫他。
“幫我,幫幫我。”他張開幹燥的唇,一雙手緊緊地抓住了陳戈徒的袖口。
“你想讓我怎麽幫你。”陳戈徒半張臉隐在燈下,看不清神情。
“疼,我好疼,不……癢,好癢……”
他牽着陳戈徒的手摸向了自己身上的傷。
凹凸不平的鞭痕火熱滾燙,在因為呼吸而起伏的肌肉中仿佛活了一樣帶着蓬勃鮮活的生命力。
陳戈徒微涼的指尖感受到了他火熱的體溫,還有他充滿柔韌的肌膚。
短暫的靜谧過後。
“好。”他啞着嗓子開口,又彎下腰說:“一切都會變好的。”
陳戈徒拿出了書桌上的長尺。
第一次,他并不熟練,但他很溫柔。
——
迷迷糊糊的王懲燒了一個晚上,陳戈徒在天将亮的時候讓人送他去了醫院。
那天他在窗前站了很久。
直到醫院的人說王懲走了,什麽也沒留下。
陳太太過來問他撿回來的流浪狗呢,他說:“走了。”
看着他被光影描繪的背影,陳太太眼神溫柔,以為他在難過,第二天就為他買了只狗回家。
但最後,那只狗還是沒能陪他太久,他将那只狗送走了。
而王懲還是那幅樣子,總是不遺餘力的來挑釁他,想盡辦法惹怒他。
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
陳戈徒依舊是一貫的冷漠,又不為所動。
——
手裏的咖啡已經失去了溫度,陳戈徒從窗外收回目光,眼中的深沉瞬間消失殆盡,變為平靜的漠然。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動靜,粗暴的打斷了這個平靜安然的夜晚。
“陳戈徒,開門。”
沙啞的聲音混着醉意,王懲用力地敲着門,弄亮了整條走廊的燈。
陳戈徒冷漠地站着,沒有動。
【你不開門嗎】
他冷眼微擡,“為什麽要開。”
“反正他自己敲累了自己就會停下來了。”
3344看着無比冷靜的陳戈徒,又看了眼門外。
果然,在聲音響了一分鐘之後,王懲順着牆壁滑下來坐在了陳戈徒的門口,眯着眼将臉埋進了臂彎。
【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