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斐賀在聽到斐老夫人說起這事後一直沉默的,一直以來他對把斐安寧嫁給齊染做太子妃根本就是不同意的。大齊建立的這些年也有一門出皇後、寵妃的世家,甚至前朝左丞相家當年還出過兩任皇後。

但是無論哪個世家也不像他們斐家這般,皇後寵妃入宮的這般緊密,如果這時他們家再出一個太子妃,無論是後宮還是前朝他們家都實在是太盛太惹人眼了。

肯定有人會在心裏暗自嘀咕,他們斐家到底想做什麽?是打算以外戚身份幹政?還是想日後挾天子令諸侯?

皇上這些年一直寵信齊染這個太子,一來皇帝是明君,萬事心中有自己的掂量。太子自幼失去母親,雖然由梅妃撫養着,但太子卻是皇帝一手調教出來的。太子的性格為人皇上最清楚不過,皇上信任齊染,這點是其他皇子比不了的。二來,當初皇後逝世的早,皇上念着當年的舊情,加上宮裏的梅妃這些年一直沒有旁的心思,一心輔佐太子,他們斐家雖然軍權過旺但一直為皇為民,沒有做過太過格的事。

皇上對斐家不是沒有心病,只是信任之心大于疑心罷了。

斐賀對梅妃這個提議其實是相當反對的,但當時他在邊關,很多事的內幕他不清楚,回京後聽斐老夫人說齊染對此事也甚為滿意,他便也沒有說過什麽反對的話。此時不管是皇上的意思還是齊染自己的意思,斐安寧能不入宮在他看來也是好事。

于是在斐老夫人詢問他的意思時,斐賀沉默了片刻道“母親,二弟,咱們斐家如今已是極盛之家,安寧入不入宮為太子妃又有什麽關系?”

斐老夫人聽罷這話看了看一旁面色不變的斐錦,許久後她嘆了口氣,她說“我知道你的顧慮,你覺得斐家現在鋒芒太盛,為了避免皇上的猜忌,我們也應該低調行事。”

斐賀擡眸道“母親既然明白,那又為何?”

斐老夫人動了動嘴沒有說話,斐錦這時開口了,他說“大哥,你想母親想過,我也想過,但我還是覺得應該送安寧入東宮。”

斐錦說這話時面容剛毅,他直直的盯着斐賀道“大哥,我們家現在權勢過旺這是事實,無論我們怎麽低調,在別人眼裏我們都是手握重兵,也是太子和七皇子的外家。我們就算是把兵符交上去,也會有人說我們邊關那些人只聽我們斐家的,是我們斐家的私軍。別人既然有這般猜測,那我們送安寧入東宮又如何?他們即便說我們野心大又如何?只要太子日後能順利登基,到那時,誰又敢置喙我們斐家半分?”

“大哥,我們斐家忠君愛國,皇上知道,邊關戰士知道,大齊的老百姓知道,甚至那些想算計我們想陷害我們的人也知道。可是那又如何,該來的陰謀還是會來,該面對的風雨還是要面對。七皇子剛從邊關回京,就差點被人陷害,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我和你的想法恰恰相反,這個時候我們低調不低調在外人眼裏已沒什麽區別了。自古以來多少忠勇之家因被陷害而含冤受屈抄家滅族的,我們斐家絕不能淪落到那種境地。”

斐錦铿锵有力的說着自己的想法,斐賀的眉頭則随着他的話越皺越緊,最後幾乎是緊緊擰在一起了,等斐錦的話說完,斐賀望着他語氣平靜道“你什麽時候生出這種想法的?”

斐錦微頓了下直言心中的不滿“就是七皇子随大哥回京之後有的,皇上若是真的相信我們斐家無外心,那監軍他就不該派去。監軍仗着有皇命在身,總是指手畫腳的,戰場上若有半點失誤罪孽風險全是我們斐家的,若是打了勝仗那監軍的功勞比戰場上浴血奮勇的戰士都高。吃着沾了別人血的饅頭,他也不怕噎死。”

斐賀并沒有被這些話激起心中憤怒的情緒,他平靜的問道“你想讓皇上全心全意的信任斐家,那你可曾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了?”

斐錦道“這怎麽能一樣?他是皇上,對我們斐家有一點不信任,那我們斐家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了。我們做臣子的,心裏稍微防備些又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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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賀聽到這裏心底的火終于燃燒起來了,他在斐老夫人的驚呼聲中,上前一把抓着斐錦的衣領低聲惡狠狠道“你也知道他是皇上,那你可知若你的想法被皇上所知,那我們斐家會面臨什麽樣的境地?宮裏的梅妃娘娘、太子殿下和七皇子又當如何自處?他們說不知道斐家的心思,皇上信嗎?就算皇上信,那朝中文武百官可信?你當安家是死的嗎?你當九皇子的眼睛時瞎了嗎?我們斐家現在有多少雙眼睛在看着你不知道嗎?你一步邁錯,可想到了後果?”

斐錦那話若是外人聽了,同想要謀反何異?

斐賀書生面相,但是生氣時那雙眸子極為冰冷,甚是滲人,很有邊境傳說的羅剎之相。他抿了抿嘴甩開斐錦,斐錦踉踉跄跄的站定,斐賀深深吸了口氣冷聲道“皇上如今寵信太子,只要太子不犯大錯,他的位置就是穩當的。太子內有安貴妃和九皇子虎視眈眈盯着,外有安家等世家随時找他的錯誤。我不知道你被什麽蒙了心,非要在這種形勢大好的情況下有這等心思,總之這種想法你最好給我掐滅了。咱們斐家老老實實的當一代忠良賢臣就夠了,潑天的富貴你想要,也得有那個命享受。”

說完這話斐賀忍着心底的憤怒朝斐老夫人行禮道“孩兒今天身體不适,先行告退。”他不信斐老夫人對斐錦的想法一無所知,他實在不想因為這事頂撞斐老夫人,此時能不冒着火氣離開已是斐賀能做到的極限了。

斐錦在斐老夫人憂心的目光下彈了彈自己的衣袖,在斐賀踏出門前,他低聲道“大哥,若是皇上真的疑心斐家,你又當如何?你就沒有半點準備嗎?”

斐賀開門的手微微一頓,随後他回頭看向斐錦,目光郎朗,清明如日月,他說“我自是信任皇上的,若真到了那一地步,斐家也不會落到被人陷害滿門抄斬的地步。”說完斐賀甩袖離開,留下斐錦在那裏低低笑出聲。

斐老夫人等斐賀走遠了方遲疑道“斐錦,你大哥這話說的也有理,我們以前大概真的是想差了。安寧入東宮的事就此作罷吧。”

斐錦收起嘲諷的笑,他對着斐老夫人恭敬道“母親,大哥的意思孩兒明白,安寧入宮的事便不再提了,她的婚事還要母親多多操持。”

斐老夫人不知道他是真的想開了還是假意這麽說,她也有些頭疼,她是真心覺得斐安寧和齊染相配的,但是齊染既然不樂意,那這事不提也就是了。而且她心底也有些不安,她一直以為斐錦只是想把斐安寧嫁給齊染穩固斐家的富貴,但從剛才的話,斐老夫人總覺得斐錦的想法有些危險。

斐錦回到自己書房裏時,滿臉寒霜。若是安寧順順利利的嫁給了齊染,他心裏的那些話根本不會說出來的。但是安寧嫁給太子的事有了變故,他只是順着話試探了下斐賀。結果也并沒有讓他太失望,斐賀的忠君之心不會輕易被動搖的。

想到齊染,想到宮裏的梅妃和齊瑛,斐錦揉了揉腦子眼,他知道自己現在正站在滿是風雨的獨木橋上,下面是萬丈懸崖,一不小心,他就會摔下去粉身碎骨。但就像斐賀剛才說的那樣,潑天的富貴,誰不願意掌握在自己手裏?就算是中途有些危險,那又如何?當年大齊的太祖若沒有野心,沒有起義成功,那他也不會成為太祖了,而是一個一生碌碌無為的泥腿子。

他們斐家看着榮耀滿門,但也是在風雨中飄搖着,太子心底如果向着斐家,他們今天也不會這麽狼狽不堪的。

安寧這兩年一直未曾說親,雖然明面上是斐老夫人喜歡她,要把多留她在身邊幾年,但他們的意思京城權貴人家哪個不知?現在太子有了他心,安寧的婚事豈不要遭人笑話?

斐清興致勃勃的從林府回來時就看到他爹在院子裏練槍,那槍舞的是威風凜凜很是霸氣,他娘韓氏站在一邊看着他爹舞。斐清繃了繃嘴,收起自己心中的得意,最後還是悄悄挪到韓氏跟前小聲道“我爹這是怎麽了?看着像是在拿槍撒氣。”

韓氏戳了戳下巴小聲回道“可不是在撒氣嗎?家裏這兩天有事,沒事不要去惹你二叔和安寧。”

斐清怪異道“怎麽了?我這今天沒跟着進宮,還發生大事了?”

韓氏微點頭道“皇上想給太子選太子妃,讓梅妃娘娘好生挑着,太子也是這個意思。”

斐清一聽這話愣了,他眨了下眼有點不信道“太子的意思?”韓氏瞥了他一眼“讓你跟着進宮你不去,你現在問我我問誰?”

斐清只覺得自己冤枉,他那是不想進宮嗎?他倒是想,但是皇上不樂意看到他不是。今天斐老夫人帶着安寧入宮明顯是有喜事,他跟着去不是讓皇帝糟心嗎?

正當斐清想說什麽時,斐賀突然站定朝他扔了一把略輕幾分的槍道“斐清,你過來,我看看這些日子你可有長進。”

斐清接過槍,眉眼瞬間苦了,什麽看看他有沒有長進,話說的好聽,還不是自己心情郁結想光明正大的揍他一頓發洩心中的怒火。

望着向自己求助的兒子,韓氏挑了挑雙眉,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斐賀要操練斐清,她雖然心疼,但并不樂意阻止。斐家是武将,她怕萬一哪天斐清也上了戰場,現在多受點苦總比戰場上吃虧要好。

斐清悲憤的拿着槍走到斐賀面前,看着他爹那張陰氣沉沉泛着書生意氣的臉,斐清想,他這次估計要趴在床上幾天,怕是要放林悅鴿子了。說來別看林悅長得斯斯文文一派俊美風流之姿,做起事來也是混賬的不行,他們兩個可是難得的秉性相投的。

而被斐清惦記着的林悅,此時正在被林忠教訓,緣由是他把自己剛剛花了幾千兩銀子的東西能劈開燒的全部劈開燒了,能摔碎的全部摔碎了,然後就埋在了梧桐齋。據說斐小侯爺親眼見證了他瘋狂的舉動,表示非常不能理解他的舉動。

林老太爺聽說這事,氣的連說林悅是敗家子,頭疼的差點暈過去,連連讓人去請大夫過府了。

林老太爺是不想見林悅了,他便打發林忠前來,讓他問問林悅到底想做什麽?

林忠來到梧桐齋便訓斥了林悅一番,在看到林悅面上沒什麽悔改之意後,他沉聲道“你說你折騰幾千兩銀子到底想做什麽?若你說不出個一二三來,那這次我絕不姑息。”

林悅這才擡眼,他語氣幽幽道“沒什麽,這些燒了的碎了的就算是埋給以前那個被淹死的林悅的。”那個林悅給自己妹妹買個簪子都要偷偷攢下自己的月利,可惜人家不領情。那個林悅不出府,所以從來沒有花過林府的大錢。

他占了林悅的身體,也不知道該到哪裏祭拜給他,想來想去這人一輩子沒咋出過梧桐齋,就埋這裏了。他燒那些大件東西時,寫的有林悅的生辰八字,想必那個林悅在閻羅殿也是能收到的。這些東西價值不菲,閻羅殿物價虛高,想必也是夠用的。

林忠被林悅這話說的心中一跳,他道“你現在好好的,胡說什麽。”林悅揮了揮手,眸子滿含譏笑的望着地面道“就這一次,以後不會了。”

林忠聽着他沒什麽生機的話,心裏有些堵,他沉默了下道“你以前做的這些荒唐事都算了,你母親說的對,你應該成親了,成了親有了責任,行事就不會這麽荒唐了。”

林悅擡眼看向自說自話的林忠,他說“我說過了我不成親。”林忠根本不理會他的反抗,直接略過他的話道“姑娘家世差點也沒關系,反正咱們林府養得起。”

林悅幾乎氣樂了,林忠這話輕飄飄的仿佛在說家裏養得起幾頭豬似的。得,他們既然聽不進去自己說的話,那就讓他們聽老太爺的話吧。

只是他現在好像沒什麽特別氣憤的心情,怎麽變成老太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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