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說完這句似乎調戲的話,林悅便直接鑽窗戶飄走了,他只有一個頭,一個脖子,下面漆黑黑的,看上去有點滑稽和吓人。但齊染并沒有在意,他眨了眨眼,想明白林悅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後,他拿着糖人的手狠狠的握在了一起,青筋直露。

這糖人是他的形象,林悅說自己嘗了,嘗哪裏了?無禮的補償,無禮不就是他對自己……想到這裏,齊染只覺得臉頰發熱,似乎連的脖子都氣紅了。

不過經過林悅這一胡亂打岔,齊染心底的那點糾結郁悶煩惱似乎都被這些羞惱代替了。齊染看着林悅魂魄消失的那扇窗戶,腦中不由的閃過一個念頭,林悅該不會是特意前來探望他的吧,拿這個糖人故意說着一些唐突的話,好讓他忘卻那些不該多想的事兒。

齊染垂下眼朝是自己形象的糖人看去,然後他輕輕把糖人舉到嘴邊,一口下去,糖人少了半顆腦袋。齊染面無表情看着那個廢掉只剩半顆腦袋的糖人,心想,林悅有句話沒有說錯,那就是這糖人真的很甜。一口下去滿嘴糖精的味道,甜的有點讓人感覺膩歪。

林悅從東宮回去後,睡了一個安穩的覺,臨睡前,他想着齊染因自己話驚呆的模樣,心想看他的樣子,那糖人怕是有個被扔出去當垃圾的命。

林悅睡得很好,但這一夜很多人都沒有睡着。宮裏的皇帝、安貴妃、梅妃、齊靖、齊瑛等等和這場突來事故有關的人都沒有睡着,而宮外的安家斐家也是燈火不熄。

當時斐老夫人咋然聽到宮裏傳來的消息後,整個人急的嘴上都冒火,起火泡了。雖然消息最終還是好的,但她還是忍不住憂心。太子是她的外孫,梅妃是她的親生女兒,哪個出事,都猶如在剖她的心。她本來想直接遞牌子進宮看看的,但被斐賀和斐錦聯合勸住了。

斐賀道“母親,事已至此,只能等孩兒明日見了太子,問問情況你再入宮為好。”

斐錦也道“母親,太子那裏并未有大礙,你莫擔憂,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兩人極力勸說斐老夫人,但斐老夫人仍舊是坐立難安。她看着斐賀滿目眼淚,道“怎麽會這樣?娘娘最近心痛難耐,一直不見好,莫不是因為這個被人鑽了空子?厭勝之術,乃是宮中大忌,皇上雖然未在東宮搜出東西,但他圍困東宮,可是不信任太子了?”

斐賀低眉垂眼道“母親,即便是梅妃那裏被人鑽了空子,想要陷害太子。太子那裏也已化險為夷,你就安下心吧。孩兒明日會打探清楚事情真相的,皇上對太子一向信任,不會因此就起心思的。”

斐老夫人哪能真安的下心,不過斐賀和斐錦的話也在理,這個宮她現在不能進,斐老夫人長長嘆了口氣道“你們都回去吧,我也歇歇。”說罷這話,斐老夫人回房間去了。

斐賀和斐錦等她歇下後,兩人便悄悄退了出去。

在小路上即将分開的時候,斐錦看着面色平靜的斐賀喊了一聲大哥。斐賀看向他,眸子無波無浪。斐賀長的是一副書生模樣,但斐錦自幼就怕他。他知道斐賀這模樣下生起氣來有多吓人,戰場羅剎這個名號不是白叫的。

斐錦忍下心中的懼意道“大哥,宮裏出的這件事……”

“斐錦。”斐賀打斷他要說的話道“你若還真認我這個大哥,便給安寧找個好婆家嫁了。有我們斐家在她背後,定然不會讓她吃虧的。你別在想着宮裏了,深宮可是個吃人的地方。今天太子能遭遇這些,明天就能輪到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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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錦低聲道“大哥說什麽呢,我早已沒有把安寧送到太子府上的念頭了。大哥,既然你心裏對此事有了想法,那我也不多說了,明日我同你一起去見太子。”

斐賀看着低着頭的斐錦,眼睛裏有些失望,他道“那你去吧。”

斐賀回到院子裏,韓氏正在和斐清說話,韓氏看他神色不好,便去給他倒茶。斐清走到斐賀身邊低聲道“爹,你怎麽了?還在為太子殿下擔心嗎?不是說沒查出來東西嗎?”

斐賀搖了搖頭道“沒什麽,爹知道你和太子殿下感情一向很好。不過這種事不是你該參合的,你最近少入宮,免得皇上看到你就覺得煩。”

前面的話斐清聽了還覺得正常,後面那句他就不樂意,他道“爹,你這是什麽話,皇上什麽時候覺得孩兒煩了?每次看到孩兒,不是挺高興的嗎?”

斐賀道“皇上那是給你臉,要是不給你臉,你人頭早就不知道落地幾次了。”

斐清舉起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爹,你就別念叨我了。”

天上傳來打雷聲時,斐賀讓斐清回去了,斐賀看着窗外,低聲道了句“天變了,斐家說不定也要跟着變天了。”

斐清沒聽清他說的什麽,不由的回頭,他第一次看到斐賀臉上帶着頹廢之色。就好像很茫然,很無措的樣子。

斐清心裏驀然有點不是滋味。

此時斐錦站在自己書房的窗前迎着雨而立,他知道自己引起了斐賀的懷疑。斐賀雖貴為斐侯爺,掌控斐家,但他一心牽挂邊關,很少理會家中事物。如果再給他點時間,他能把所有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可是最近的事太出乎他計劃了,安寧入東宮是一,安寧不入東宮,他和梅妃在太子身邊就少了一個得力的眼線。太子落山行宮遇刺,不是他的人,當時又只有齊瑛沒有受傷。他根本沒有想讓齊瑛在這種時候出現在衆人眼前,為了轉移視線,他不得不派了刺客,讓他們招供是斐賀的意思。

他知道皇帝和太子根本不會相信斐賀會做這種事,衆人的視線是因此轉移了些。齊染甚至事後根本沒有審問,便直接把那幾位咬死斐賀的刺客定為了南诏刺客。斐錦當時心裏其實隐隐還有一個想法,如果斐賀被皇帝和太子誤會,那是不是就會同他和梅妃站在一起。

只是事情不如人所願,斐賀最終安然無事。而他應該在斐賀面前露出了一點馬腳,畢竟他對斐家的掌控還不是十全的,他調用的人雖然掩蓋了幾層身份。但只要斐賀想查,早晚都會查到是他。

只不過斐賀現在還沒有完全的證據,至于梅妃的病,斐錦是知道的。他看事情已經行不通了,幹脆和梅妃商議,既然都這樣了,那還不如讓七皇子和太子直接撕破臉的好。

如果陷害成功,從東宮搜出罪證,不管皇帝信不信齊染,他和齊瑛之間心裏肯定會有疙瘩的。結果事情仍舊出乎他們的控制,東宮根本沒有搜出任何東西。

不過這樣也好,齊瑛和齊染還是會起隔閡的。現在唯一讓斐錦感到難受的是斐家,斐家現在不是他的天下,他做不了斐家的主。

事情有一件順利的,他都不會那麽着急出手,斐賀也會如同以往那樣安心的戍守邊關。只可惜,事情都失控了。不過好在,他這幾年一直有潛心經營着,斐家還是有幾個人是死心塌地跟着他的,那些人和他們身後的力量,到時候他可以一同帶走。

這個雨天來的太急促,淅瀝瀝的下了一夜,半夜時分下的又大又緊密。好在天色微明時,雨慢慢的小了,而後不多時,天空放晴了。

齊染同往常一樣醒來,吉祥再給他整理衣衫。齊染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昨晚那糖人他怕被人發現大驚小怪,以為東宮出現了來無影去無蹤的刺客,最後還是忍着一口氣吃完了。現在仍舊覺得嘴裏還發甜發膩的很,他皺了下眉道“一會兒派人去看看林悅。”

吉祥愣了下笑道“太子對林大人可真是關心,奴才看着都有些眼熱了。奴才立刻派人去。”

齊染嗯了聲,漫不經心的道“他有傷,喝藥又苦的緊,他不喜歡,給他帶點東西去。”

吉祥想了下道“太子,您昨天給林大人送的珍寶,咱們庫房裏還有些皇上賞賜的人參何首烏什麽的,對傷口都是極好的,要不奴才讓人給林大人拿兩支百年份的?”

齊染看了吉祥一眼,語氣略涼道“人參林家會缺嗎?這些還用孤賜?他嫌藥苦,肯定喜歡甜的。孤記得南街的青堂門前有賣糖人的,味道很甜,你讓人都買上,送去。”

“糖人?”吉祥不由的抽了下臉皮,他小心謹慎道“太子,那糖人是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你要是怕林大人嘴苦,那明味齋有幾樣甜點心味道極好,是專供宮中食用的。這點心總比那糖人味道要好,包裝也好,拿着也方便不是。”最關鍵的是東宮賞賜臣子,別人接過來一看是一大把糖人,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這林悅是有多失寵,才會得到這樣不值錢的賞賜啊。

“吉祥,孤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哪來這麽多廢話?”齊染面色有些不好看道“讓那做糖人的師傅把糖人都做成林悅的樣子,給他解解悶逗逗樂,興許頭上的傷就好的快了。”

吉祥被齊染莫名其妙的訓斥了下,也不敢替林悅争取什麽了,默默的給齊染挂好腰間的玉佩,然後去做這件事去了。

東宮的人到林家時,林老太爺和林忠都去上朝了,林悅剛喝完苦藥,就看到東宮的內監擡着一籮筐紅布蓋着的東西來了,說是太子送的。林悅掀開籮筐上的紅布,看到齊染送來的東西,他忍不住樂了,心想,這太子的心眼還真小,一點虧都不肯吃。

不過當着東宮內監的面,他還是很給面子的,直接拿起一個笑眯眯的道“我剛喝完藥,嘴裏正發苦呢,沒想到太子殿下會送這東西來,實在是感激不盡。”然後林悅當着那群內監的面,慢慢的咬了一口。

真是又甜又膩。

送東西的內監內心尴尬臉上卻是笑意滿滿,今天制糖人倒是高興壞了,沒想到一大早開張不說,還是個大客戶。

那內監笑道“太子就是惦記林大人,送這些甜的東西也是為了怕林大人苦。這糖人別看不值錢,但寓意是極好的,象征着太子殿下希望林大人日後不再受苦,只有甜。”

林悅聽着這太監滿口胡言,也很給面子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這說詞兒,他道“那煩勞公公替我謝過太子殿下了。”

那太監忙道“林大人喜歡就好。”這太監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有些嘀咕,林悅這看着是挺喜歡的,就是笑的有點詭異,吃的也有點詭異。

東宮的內監走後不久,前來林悅院子前打探情況的林家衆人很快就知道,林悅一大早收到了太子送來的一籮筐糖人,看那樣子得有百十個。

當時張氏和王氏還有家中的一些小輩都在林老夫人房內,林老夫人聽到消息後看了張氏一眼道“你這個好兒子,做事做的不着邊,太子送東西都送的都稀奇。我這麽大年紀了,還是第一次聽說東宮賞賜一筐子糖人的。”

王氏張嘴道“林悅昨天不是在東宮受傷了,太子這是心疼他呢。”

張氏輕笑了下道“弟妹說的是,想必太子是怕悅兒受委屈,所以才賜下這東西的。糖人是太子賞賜的,數量又多,想必是想家裏人都嘗個味道。”

王氏搖頭笑了下抿嘴道“大嫂你別說,咱們家林悅就是不一般。這糖人是哄人的東西,太子啊都哄着他讓他樂呢,別人可沒這榮幸。”

“就你話多?”林老夫人聽了這話神色沉了沉“你這話張狂到了什麽地步?太子需要哄人嗎?這些糖人不過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兒,就怕太子是在嫌棄林悅的膽子不如稚子。我這老老婆子可沒那個口福。”

王氏繃着嘴不吭聲了,張氏緩緩垂下眼,林老夫人身邊坐着的林如意抿着嘴沒有吭聲。

而林悅一大早就收到太子賜下的百十個糖人的事,很快在京城傳遞開來。很多人都在想,看看,林悅這是把太子得罪的不輕吧,賞賜東西都賞賜的這麽敷衍。簡直就是大街上随便抓了個東西送來了,不知道這個林悅後不後悔自己暈倒在東宮。

齊染沒想到自己送糖人還送出了風波,他在洗漱完剛喝了兩口清淡的白米粥,就被皇帝叫去了。

他去的時候,皇帝臉色有點沉,皇帝指了指自己的禦案,道“你宮裏的那個文竹據說是受不住刑,死了。這是她的供詞,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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