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家

回家

為了盡早回京,他們天還未亮便起身了。他光是看着溫白秋就已被迷得神魂颠倒。眼睛幾是無法從他身上挪開的。

不到一半路程溫白秋就有些吃力,雖不像之前那般嚴重,但面色也好不到哪去。

“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溫白秋吃力的搖了搖頭。他為宰相賣命,必須每日彙報藺泊舟的的動向才能取得解毒的藥。這毒并不會立刻取人性命,但若不吃解藥,七日便會暴斃而亡。

若是持續吃解藥對健康倒無多大影響。

今日回京他才能拿到這周的解藥。

藺泊舟看他如此堅決也沒再勸,只是憂心。

溫白秋一向怕冷,今日卻總有虛汗。

正午于京郊時,溫白秋又發病了。他們正于茶館雅座中,溫白秋猛地一震。杯盞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濺了溫白秋一身。藺泊舟依然是快速過去,溫白秋吃完藥後依然是脫離的偎在了藺泊舟懷中。

溫白秋只覺得頭暈眼花,靈魂出竅,眼前發黑,冰冷的身體好像靠在了什麽溫暖的東西上,他想看清什麽卻什麽力氣也沒有。有人用手帕擦去了他額上的汗珠。酒讓衣服變濕,很冷。

如果一直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似乎也不錯。

從前,那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他還是有人關心愛護的。他一直嘗試着不讓自己去想以前的事情,忘記他曾經擁有的一切,如果一直記着,那現在未免太過痛苦。

假如曾經一無所有,現在倒也算得上榮華富貴。

但是人在脆弱的時候,最珍視的記憶總是不受控制的湧現。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淚已經和茶水酒水和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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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泊舟從前在家中也總照顧母親。得了這病,總會使人成天憂慮,指不定什麽時候人就不在了。他看着溫白秋失去戒備的樣子十分心疼。

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在此之下是被勾勒出的瘦削骨架。

溫白秋依舊客客氣氣的謝過他,換了身衣服接着趕路。

回去時路好像縮短了一半,暮色未至他們便入京城。

進京後便是分道揚镳,形同陌路。藺泊舟随意趕完奏折便讓人遞到宮中去,反正他們只是想将他支出京城。那奏折皇帝看不看都不一定。

他找到晏笙,簡單交談了一下。狩獵的日子臨時改了,就在明日。

事出反常必有妖。五王齊聚必有人落馬。

不知他們是不是本來想着,他不知道消息,不能按時參加,恰好能治個罪。其它三王好像均已到了。

南襄王,敬陵王與和岳王均是和他父親同輩的老人,只是他父親去世的早,明日見面脾氣不好的和岳王定是要對他年紀還輕這件事大做文章,倚老賣老。

他又想起溫白秋一時慌亂無措。

和岳王果真把所有人從頭到尾批了一遍。大家早已習慣,也不多和他啰嗦。

晏笙依計劃跟在嚴烨身邊保護皇帝。

藺泊舟随意挑了個侍從跟在身邊,幫忙取獵物。拔得頭籌對他來說還是有點難度的,畢竟他都比不過藺意晚。

不過女眷們不參加狩獵活動,他姐此刻正百無聊賴的和其它小姐們聊天。

皇帝箭術也不精,獵物沒碰到卻碰到了暴民。按理講這裏不可能有平民,更別說裝備精良,埋伏在內的。

嚴烨與晏笙沒等人近皇帝的身便已将人砍傷,其他侍衛也紛紛反應過來。有幾個人自盡了,餘了兩個活口。

“帶走。”嚴烨立即下令。狩獵也因這場鬧劇被迫暫停。

不知是不是刻意排演,那個人沒過多時便招供了,說是南襄王主使。

南襄王平日裏不求名利也無甚權勢,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世家圈套。這是柿子撿軟的捏,要将他們逐個拉下馬的意思。

其餘三王自然知道這是在殺雞儆猴。晏笙因着這場鬧劇直接升為了皇帝的近衛。下午一切又回歸常态,在正午大肆巡檢後,狩獵繼續。

到日暮時,藺泊舟勉強拿了個第三,也不算差。他依靠原計劃提出要求,為他姐姐與嚴烨求親。有世家來阻攔,但因這事真正的決定權在皇帝手裏,他一高興就允了。

婚期定在了年後,順利的叫人吃驚。

夜宴上,樂師們所奏的樂曲果真翻新,有一首正與溫白秋所記錄的相仿。他又想到于巫山時的情景,獨屬于村莊與冬日的溫柔。

那聲“泊舟”真的叫的他魂都要被勾去了。

不過,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他還有江山要取。看世家的樣子是不想多耗了。其他幾個王,都是無力反抗的。

和岳王自負而又不通謀略,膝下僅一個嬌生慣養的兒子,估計被拿來當墊背的都搞不清怎麽回事。

至于敬陵王,他年輕時比狐貍還要狡猾上幾分,可他的年齡是藺泊舟的四倍,膝下無子。再得意的人也要服老。

南襄王嘛,今日便不再為王。新立的人定是世家傀儡。

可若是任世家獨大,不提四王,百姓也要起義。今年收成極佳人民都談不上溫飽,更別說荒年。

世家之中本來最得意的是晏家,太子死後,他們家被衆世家推出來頂鍋,只留下晏笙一人為藺泊舟所救。現下最大的阻礙是秦忠。

七日後便是除夕,本來狩獵放在除夕前兩日,四王僅在那兩日加上除夕在京城短聚,現下四王在京的時間延長了不少。

秦忠很莫名其妙的敬了藺泊舟一杯,藺泊舟恰在想怎麽對付他,心中突然驚了一下,但面上卻還算是淡定,表情甚至稱得上嚴肅的回敬了他。

“現在所奏正是王爺家鄉的曲兒吧?臣雖不同音律卻也能感覺到那是塊極好的地。”

他對家鄉的定義就只是“地”?藺泊舟覺得秦忠是在挑釁又或者是暗示。

他今日宴散時沒直接回王府而是到了溫白秋那兒。

不知藺泊舟是否預見了什麽。他很認真的對溫白秋說:“我若回邊疆去,你就好好在這裏等我回來,好嗎?”

溫白秋面上沒什麽別的表情只是正常的回答:“在下既為王府的樂師,自然會安守本分的。”

“我很快就回來。”

藺泊舟心裏這樣想。

“王爺,您上次着人修琵琶後留在這了數十把琵琶未取。”

藺泊舟聽到這句不禁想起那位老師傅對他說的。這把琵琶可是皇宮中都見不到珍品。就算他給了藺泊舟那麽多他還算滿意的作品也抵不上那一件。

“等我再回京時便來取。若是沒回來,你就收着吧。”

溫白秋沒說什麽有意義的話,全是寒暄。

快到除夕,街上熱鬧極了。藺泊舟和藺意晚閑來無事,随性逛了逛集市。這幾日邊疆來信,都是他母親親手寫的,她身體似乎好了些。

不能陪陪他老人家還挺遺憾的。

“姐,你瞧這簪子如何?”

“你知道我不喜歡這些。找罵。不如這個。”藺意晚随手挑起把精巧的刀在手中挽了個花。

他瞧見有買手镯的,心想着溫白秋若戴上肯定會掉下來,他太瘦了。

“诶,你剛剛簪子不是給我挑的吧,之前看上的那個姑娘?”

“真沒有啊,姐。只是想到你要出嫁要學着打扮一下。”

藺意晚沒回話,她猶豫了會兒說:

“行吧。”

兩人簡單看了下有些什麽飾品,準備再另找匠人打套新的。

嫁妝是早已備好的,離大婚的日子還有四十多天,除夕後等他們回邊疆便該開始下聘了。三媒六聘三書六禮是一項不少的。

雖說他們家是王府,理論上怎麽搞也該找一個世家,不過很快,現有的門第就該不重要了。

再回府上,那處也已布置停當。紅色的宮燈,金色的流蘇,紅梅怒放。看到暗自綻放的花兒,藺泊舟不禁想起那日在紅梅陰翳下。

他盡力不去想,可那雙眼仿佛仍笑盈盈看他。他日歸還,縱為千夫所指也要得此一人。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春節本該如此。可今年...如墜冰窖,悲恸欲絕。

“泊舟...”藺意晚極少這樣叫他。她神色凝重,手抖得厲害。

“姐,怎麽了?”

他正寫着對聯,看見藺意晚那副樣子立刻上前。

“母後...”她臉上僅有恐懼。

藺泊舟面色凝重的看完信。“為人所害”四個字極刺目。

“我們得立刻回去。”藺意晚脫力的倒在椅上。

信是由他們家獨有的鷹送來的,絕對可靠。他若今日回去,不赴國宴便能被人借此大作文章。可若是不回去,鴻門宴罷了。

反是遲早,但現下并非最好時機。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去去就回。”藺泊舟換了身衣服,暗自潛入嚴烨府中。

“什麽人!”嚴烨也在寫春聯,藺泊舟剛進門他便厲聲喝到。

“我。你有能用的人嗎?”我們該回去了。”藺泊舟不想再多說。

“僅有百餘人。一路順風。”嚴烨知道不是什麽好事,但又相信藺泊舟。今天守城的人都換成世家私兵時他便覺得不對勁。“午時交班,那時不遲。”

“多謝。”嚴烨真的很給力。藺泊舟沒直接把嚴烨的人帶走,而是讓他們在城門附近待命。

他知道現在想溫白秋不對,可若是不再看眼總像缺了什麽。

一枝紅梅斜于牆頭,他只撷取一朵納于袖中。

正午“偷偷”出門的估計還真不多,可能世家也松懈了,以為他們消息得到的不會那麽快又或者不會在白天出城。

他們在側位拉了一條繩索下來,途中陸陸續續迷倒了幾個人。嚴烨的他人沒全部帶走,時間不夠。

如嚴烨所說,只有交班時那幾分鐘有空檔。

京郊農家均沉浸于節日的喜悅中,無人注意偏遠小道上的一支小隊。

他們一直未停,爆竹聲開始增多,天黑得早,煙花開始在空中綻開。

宮中略有些混亂。有人還不知藺泊舟行蹤便要讨伐他,未免太早露出馬腳了。只是大家都是“自己人”,無所謂。

溫白秋側耳細細聽着,心中算盤打得直響。

不過大家都無意在過節時幹這種事。對他們來說,藺泊舟死是遲早的事情。今夜,有人永無歸。

如藺泊舟所料,餘下的兩位王吃的當真是鴻門宴。

手段極不高明。可以說明目張膽,但無人追責便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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