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姐姐

姐姐

“嚴烨也中過這種毒,短期不會致死。可用毒的人似乎在給解藥時又緩緩加量。沉積體中,長此以往,不服用‘解藥’便會暴斃而亡。這種毒量在體內本來是必死無疑,只有慢慢堆積這一種可能。這種方法多用于控制白家影衛。他究竟是什麽人。”

藺泊舟也不是從來沒懷疑過,只是他不願去想。也許溫白秋助他只是世家計謀,他一起兵便為萬軍所圍。這樣說來溫白秋那麽着急也可以解釋。應該在巫山時,溫白秋有半夜給人傳過信,不,在更早,在宴席上的刻意接近,在皇帝将人送來時……他不敢再去想。

“姐,若沒有解藥他能活多久。”也不排除溫白秋是想在藥效結束前回去。

“五、六日。”藺泊舟不敢想溫白秋有多瘋狂,六日直取世家。

“你能治麽?”他在心中盤算着,今日這話定是講不清,總不能明天打仗還隔着點什麽。能拖到把事情講清是最好的。

“可以是可以,你準備告訴他還是詐他?要是不準備告訴他,仔細着點照顧,他心氣不足,若是吓着了可不好辦,可長點心吧。”

藺意晚看那麽多醫書也有想讓她母後好過點的原因。這種先天的虧虛不可治愈,只能養着。而溫白秋今日操勞又要有八百個心眼,能養好才怪。而藺泊舟又想詐他,艾灸一類的暫時不能用,只能加在飲食裏。先吃藥,把這毒發作的時間延期三兩個月還是可能的。

“給你兩個月。再吓久了我可治不好。”她扭頭便走了。

雪又下起來,藺泊舟取來了溫白秋畫下的布防圖和名帖坐在屋中認真看着。溫白秋不僅默下了京城的,幾個重要的州的布防圖也有。能記下這麽多是早有預謀。

說是世家安插來引他入甕的有有些說不通。

現在已确定人是自己這邊的,可心房不破,亦有隔閡,不知溫白秋是怎麽想的,總不願說。

“你醒了?有胃口麽?”藺泊舟察覺到有動靜立刻轉頭看向他。

溫白秋搖了搖頭就要起身。

“布防圖你都看了吧?明日攻下一州,若無敬陵王的兵從西面阻隔,後日便可入京,屆時我在周圍三州的兵馬都會入你的隊,共十萬三千人,京城守軍五萬,衆王亦有二十五萬,南襄王和岳王的人不可能比我們先到。三日拿下京城後從江州開始逐個攻破,一月之內勝局已定。”

“我們明日不出兵。”藺泊舟确實覺得溫白秋的計劃可行,溫白秋的兵馬勝就勝在可以裏應外合。那些人是他在四處搜尋樂譜時積攢下的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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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象是什麽樣的一個人能得萬人追随。

“……”溫白秋張口想說些什麽可又閉上口,抿緊嘴唇。

若沒藺泊舟助力,他的人太散,難成大事。至于藺泊舟為什麽變卦他其實清楚得很,無非是不信任。

他不想告訴藺泊舟,一是怕藺泊舟不相信他,二是怕他過于擔心自己的身體。但藺意晚能治也說不定。他本來是之前陸陸續續有了一點藥,以防萬一,能拖個十來天,現下用上了。先陪藺泊舟耗一會兒吧。

“悉聽尊便。”是順從的語句,可藺泊舟卻聽出了些生氣的意味。而且溫白秋似乎又不急着起兵了。

“怎麽從來不見你彈琴?我以為你們是要天天練的。”藺泊舟十分突兀地岔開了話題。溫白秋也沒和他計較,順着他的話頭繼續說。

“會,不一定要彈,彈也不一定要會。”似乎還是因為剛剛的事,溫白秋說什麽都要繞上些。

“不會怎麽彈?”藺泊舟有點疑惑。

“你會麽?不會的話,我們試試。”

藺泊舟聞言搬了張琴出來,他們家只有他母親偶爾彈,現下已落滿了灰。

“你坐下。”溫白秋此刻已下床披上了外袍。

他就着藺泊舟的姿勢俯身,手指從藺泊舟的指縫中穿過。

藺泊舟只覺得冰涼的東西纏上他的手指,他猛回頭,卻聽溫白秋在他耳邊說道:“專心。”然後又用手将他的頭轉了回去。

溫白秋的手比藺泊舟的小一些,可力卻分毫不少。藺泊舟如同牽絲木偶一般被他控制着,指腹輕挑琴弦,琴音在屋內回響,絲毫不比溫白秋自己彈得差。

“好好一張琴,落灰可惜了。你看,你這不是不會也能彈嗎?”藺泊舟半轉身将溫白秋的披風扣了起來。

“手這麽涼,衣……”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溫白秋落在他額上的一個吻堵在喉中了。

“抱歉,叫你擔心了。”他明明是在道歉可眼中卻全是笑意,頗有“請君入甕”之感,讓人覺得他沒安好心。

“現在有胃口了吧,吃飯。”這分明是在報複他不願出兵的事。看在溫白秋還病着的份上,他不打算和溫白秋計較。

藺泊舟從廚房拿來了還熱着的飯菜放于桌上。

“我不想喝藥。”可能是因為藺意晚在上一碗裏加了安眠的成分,溫白秋不太願意一直昏昏沉沉的。“你吃過了?”

好像是怕他在飯菜裏下毒似的,他看藺泊舟沒動作也一下都沒動。

“再陪你吃一次也不是不行。”他又拿了副筷子,每道菜都嘗了一口。藺意晚确實是在裏面下了東西,不過是治病的藥。

之後就變成了藺泊舟一直用那筷子給溫白秋夾菜。

“王府裏的野貓都比你吃的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苛待你。”

“所以我是王爺養的貓?”他眼中含情似笑非笑,可語調盡是刻薄,夾着些說不清的怒。

明明現在是在藺泊舟的地盤,可藺泊舟卻有些許的不知所措。其實他大可以熬上六七日,等溫白秋先低頭又或溫白秋死活不說,他再挑明。但他有點不想那麽做。

“到哪兒找這麽眉清目秀的貓兒去。”他這話的語氣本該是半調笑半想就這麽繞開這個話題的,但他眉頭緊鎖,語氣生硬,更是将兩人之間的氣場壓冷了幾分。

看溫白秋不再動筷子了,他也無意勸溫白秋再多吃一些。只是收好東西送去廚房。溫白秋吃的當真是比貓兒還少些。

他也沒再去溫白秋那兒了,而是自己回書房“另擇吉日”。

事情到這種地步,他其實無需再較勁。溫白秋人都在這兒了,他就是上些強硬的手段也能要來兵權……可藺泊舟總有種拿溫白秋沒辦法的感覺。

他仔細分析了會兒,最佳的時間其實是五日後,京城總在那日下大雪。而他的軍隊在雪中作戰的能力是全大燕最強的。

而差不多攻至京郊時,溫白秋恰會以為自己發病。

“阿荨?”藺泊舟看見藺意晚的侍女進了屋。

“郡主着我送湯羹來,下雪天寒,王爺您早點休息。”

藺泊舟聽着那話哭笑不得,藺意晚的原話恐怕是:“怎麽又下雪了,那小子還沒睡?他晚上沒吃好點,給他送點東西去吧。”

“替我謝謝阿姊。”他推窗向外望去,雪在北地也是少有的大,他進書房時地上僅一層薄薄的積雪,現下已有小半尺。

他有些記挂着溫白秋,便尋了一把傘往後山的宅院去。

在雪中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踩着,溫白秋的住處離主宅遠,他快一個時辰才走到那兒。屋裏的燈滅了,可他隐隐聽到琴聲。

藺泊舟到這兒又不願入門了,直往後山去。他吹一陣口哨,它們的聲音為風聲所蓋,十幾雙藍綠色的眼睛在暗夜中閃爍,灰白的皮毛在雪夜中向他湧來。

“枭夜,馳風,雷影……還有新成員。”他細細看着它們。幾月不見,它們倒壯實了不少。狼群裏似乎又多了新人。

“還有禮物呢?”一只剛有成狼一半高的小狼嘴裏叼着什麽挾到他面前來,它一松口那小家夥便要跑,它一爪子拍住那個東西,藺泊舟見狀将那東西提起來看了眼,是只兔子。

他替小狼拂去了毛發上的雪,摸了摸它的頭,複又看向枭夜和馳風。那應該是它們的孩子。

他簡單同狼群“敘了個舊”便往回去。

小狼下手很輕,兔子身上除了涎水基本沒什麽東西。明天送給藺意晚也許不錯?他姐的第一反應恐怕是要把兔子炖了。

途經溫白秋的住處屋裏已沒了動靜,他輕推門進去,溫白秋已睡下了。他走近,屋裏沒碳火盆格外的冷,溫白秋是合衣睡下的。他似乎在睡夢中呢喃着什麽,藺泊舟忍不住又湊近了幾分。

“泊……舟。”聲音從呢喃轉為确信的聲音,溫白秋睜開惺忪睡眼,語氣中立刻換上那種不溫不火。

他的脖子被溫白秋摟住,小兔子從衣中探出了個頭。

“哦?看來你還收了別的小家夥回家啊。”溫白秋其實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有意要拿吃飯時藺泊舟說的話壓一壓他,好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樣子尋個開心。

“北地常要用醋,近日又供應不足,王府倒供不起你了。”

他語罷吻上溫白秋,兔子從他懷中逃出,不知躲哪兒去了。

“你……”溫白秋見他欺身上來想要推開他卻又動彈不得。

溫白秋有意掙脫着,可這是徒勞的。藺泊舟啃噬着他的脖頸,如同一只野獸。“溫白秋。”

這個名字如魔咒般在溫白秋耳邊反複響起。藺泊舟好像還在和他講出兵日子的事,可他沒什麽心思,只一味答應。

既入了這虎穴便沒逃出的可能了,他一早就知道。

第二日晨起,來送早膳的是藺意晚。

“王爺他去哪兒了?”“在校場。”“校場?”“四日後出兵他想提前做些準備。”

提到這個他免不了想到昨夜,等藺意晚走後他意外發現自己裸露在外的脖子上一片青紫,恨不得把自己埋進雪裏。

“什麽事攪得你心煩意亂的?”藺泊舟推門進來發現溫白秋少有的心煩意亂。溫白秋聽到他的聲音多少有點氣不打一出來。但其實也沒多大點事,藺意晚應該早知道了。

“無妨。你的人沒問題吧?我稍等些時日再行通知。”

藺泊舟其實還挺好奇溫白秋的通知方式的。他似乎很有自信,只有他能進行通知。

“你按原計劃?”溫白秋看一眼地圖說道。“嗯。”

“其實……”“嗯?”溫白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

“我之前為秦忠辦事。他的人全都吃過一種毒藥,必須每七日服用一次解藥才能維持生命。我先前将他給我的藥都留了一點,自上次服用已有九日,按着我留下的量,最多撐到後日。”

藺泊舟沒想到溫白秋剩的日子比他想象中的少些。能到今日再說也是他能耐。

“所以你接近我是為了秦忠是吧?”“嗯。”溫白秋回答的倒幹脆。藺泊舟忽然笑了起來,讓溫白秋吓得不輕。

“不如留他一命,喝完我們的喜酒再走。我還欠他個人情。”

溫白秋不知藺泊舟何時也學會這樣油腔滑調的,再回神發現藺泊舟在很認真的思考這件事,是哭笑不得。

“随你的意思。”

“其實你的毒我姐能治。但我覺得她沒理由給你治。”

溫白秋聽了這話覺得不對勁。

“除非她是你姐。”原來坑挖在這兒。

“行,我知道了。”溫白秋當真是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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