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馬面

馬面

短暫性的轉危為安了，花落顏一揮手，那些武器盡數化為綠霧散去。她走進了白骨堆中彎腰，用力地按住頭骨，好不容易才将入木三分的紙幣拔出來。花落顏高舉手中銅板，側身對着閻焱打招呼，“大王，還要這些紙幣嗎？”

眼看她又要去拔身邊另一具白骨額前的紙幣，閻焱一個閃現上去将花落顏手上的紙幣扔遠，她慌不疊地把花落顏拽回破屋，“本王不要了，你且好好看看這些紙幣……”

被扔到遠處的紙幣周身扭動着不祥的黑色氣體，其他嵌入白骨中的紙幣也開始随着屍體散發怪異黑霧。

“來送他們最後一程。”閻焱對着花落顏伸出手，花落顏應了，火焰順着緊貼的掌心傳到花落顏手中。

兩鬼松開手，一小團火焰從花落顏手心綻開成紅蓮模樣。這似曾相識的紅蓮火焰讓她一驚，擡眸看向火焰的主人，閻焱反倒是有些扭捏。

“紅蓮長得好看很适合當生日蠟燭，你小時候也很喜歡的。”然後她回歸正題，“把這些人送走吧。”

随着一只白淨的手掌攤開，嗜血般紅豔的蓮花在指尖開始猛烈地生長。已有一人高的紅蓮映照着身邊人鬼的面容變得些許紅潤，紅蓮輕飄飄地飛向破屋外的骨堆邊要開始焚燒。

一直情緒不穩定的女人突然發瘋的一樣搖晃花落顏牽着紅蓮的右手，“小花，你奶奶還在裏面啊！”

聞言，花落顏手中的力量不再釋放，那白骨之上本欲綻放的蓮瓣一一收回，紅蓮最終變成一個花骨朵。

盡管花落顏收了絕大多數力量，她的母親依舊發瘋，她胡亂地推搡花落顏。

閻焱上前一步将花落顏與女人分開，她說：“下達全部擊殺命令時，本王已查過，這裏面沒有你們的親人！”

不管閻焱怎麽解釋，這女人依舊不受控制地胡言亂語、胡攪蠻纏，男人也拉不動自己手舞足蹈的妻子離開半步。

正混亂間，一邊的鬼差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馬面兄你的神情真可怕。”

閻焱察覺到什麽，她猛地轉頭看去，對方察覺到視線後立刻收起了目光轉移別處。與此同時女人突然不瘋了，些許是一番吵鬧沒了力氣，男人扶她在破木板床上休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後的花落顏輕呼一聲，等閻焱看時，紅蓮業火不受控制地吞噬着她整條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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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焱伸手要扯出傳給花落顏的紅蓮業火，但是這火像長了獠牙一樣死咬着手臂不放。閻焱怒斥：“混賬東西連本王的話都不聽了嗎？”花落顏強忍着火灼的痛，她咬着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響吵醒自己的母親。

閻焱瞥了眼角落中的馬面，對方嘴角揚笑饒有趣味地看着她。花落顏的手臂肉眼可見的開始發黑，燒焦的味道傳到鼻中。閻焱握住花落顏面目全非的手臂，她壓着怒火，低吼：“混沌把紅蓮吞了。”

話音剛落閻焱手心竄出一團酒紅色的火焰，它是沒有實體的夢幻缥缈霧氣，似輕紗一般将肆虐的紅蓮業火籠罩其下。只消片刻混沌真火便把紅蓮業火吞入腹中，再見紅蓮時，它已淨化成最原初的白色靈氣。

混沌真火攜着白色靈氣重回閻焱體內，随之而來的是橘黃色溫暖的涅槃之火。它自閻焱掌心出來，緩緩纏繞花落顏燒焦的手臂。忽隐忽現的火焰幾乎要熄滅，閻焱瞪它一眼，它吓了一激靈，然後光速治好話落顏手臂，然後飛快地回了閻焱體內。

閻焱握住花落顏修複如初的右手，她心疼地看着那手青筋突起的修長手指。

她沒來由地說了句：“你過來。”

那鬼差一臉蒙地左右看看自己，看看別人然後看向閻焱問：“誰？”

閻焱：“你。”

那鬼差聽從命令屁颠屁颠地來到閻焱身邊，就在它離開馬面的那一瞬間，一道結界突然升起，将整個破屋圈在其中。

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混沌真火随着結界而來直指馬面。馬面向後一躍想要閃躲，不料那火迅速變成火蛇，下一秒便将馬面死死纏住。

閻焱松開花落顏的手，她緩緩走向馬面，只一揮手便又開了一個結界将兩鬼兩人攔在另一端。

馬面神色懶散地被混沌真火綁在半空中，它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甚至開始吹起了口哨。

“喂，不讓你夫人看真的好嗎？”它笑着打趣，“你不回頭看一眼她有多着急？”

後來的這道結界可以為內部隔絕外部的聲音和景色，與此同時內部的人做什麽事、發出任何聲響，外界的人都能看到、聽到。

“閻王好狠的心啊，先是吞了自己的火，又是對自己的夫人棄之不顧。”

陰陽怪氣的聲音不斷傳到閻焱耳中，她沒有理睬，只一擡手便把‘馬面’的馬頭扯下。見自己的僞裝沒了，那裏面的人索性不裝了直接露出一副盔甲。他掙開身上的混沌真火向後輕點幾步落地。

閻焱陰恻恻地看着這張少年張狂的臉龐，她步步緊逼，“你如果老實點，本王可以放任你繼續在地府充當天庭的眼線……”

那家夥喚出一把長槍直指閻焱脖頸，迫使她停下腳步，他饒有興趣地問：“什麽時候發現的？”

纏着火焰的槍尖被閻焱用兩指冷冷彈開，“說什麽用矛更順手，只是怕你槍術過于精湛被別人發現吧，三太子？”

哪吒哈哈大笑着向後傾身，他用槍尖挑起地上的‘馬面’，“知道嗎？為了剝出完整的一張皮小爺費了多少工夫，你現在直接給我扯爛了，簡直是不給我回頭路。”

他像個頑劣的少年一邊滿不在意地敘說自己曾經的罪孽，一邊又毫不在意地将口中得之不易的皮燒掉。哪吒耍了一圈手中的火尖槍，然後以迅雷之勢刺向閻焱。

“小閻王你定下的口號可真蠢，那老頭還偏要小爺說，我可是耐着性子才留了他一條狗命。”

閻焱側身，一槍落空砸裂地面，石塊碎成齑粉。又是一槍掃來，閻焱閃到他的後面按住他的肩膀。只是一指輕點，他便動彈不得站立原地。

“彼此彼此，如果不是你今天控制紅蓮傷了她，本王本可以留你一條小命。”

她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在哪吒聽來猶如暴風雨前的平靜。他吓出一身冷汗，繼續嘴硬，“你那蠢火被自己吞了，還是我贏了。”

聞言，閻焱嘆了口氣，拍了拍哪吒的肩膀。“紅蓮，他說你死了……”

在哪吒錯愕的神情下，妖豔的紅蓮再次升空。

每一瓣蓮瓣紅的似乎飽飲鮮血，紅的幾乎溢出，這樣的它只消在空中安靜地盛放便能将敵人吓死。

“大王，混沌打我打得可真疼，您要為我做主啊！”紅蓮抖動着自己的蓮瓣湊到閻焱身邊訴苦。說完他指着閻焱身邊的混沌嗔怪：“你知不知道被打成素白有多疼啊啊啊！”

上一秒還壓迫感十足的業火，下一秒發出沙雕不正經的聲音湊在主人身邊撒嬌。整的哪吒在一邊吐槽：“靠，你不要用低音猛男的聲音撒嬌啊，好惡心！”

紅蓮與他杠上了，‘舉起’蓮瓣給了哪吒一巴掌，“要不是你控制了我，我又怎麽會被混沌打啊，你個臭小鬼！”

閻焱輕咳一聲，紅蓮立刻正經地浮到一邊與混沌并排‘站立’。

“把他帶回地府交給孟姐，至于他的安危...本王不在乎。”閻焱一語已畢，兩火心中了然。

只要打不死就可以往死裏打。

紅蓮笑嘻嘻地逼近哪吒，閻焱冷不丁地補充了句：“紅蓮要是再被控制了就兩個一起打，反正他奈何不了你，混沌。”

紅中泛紫的混沌真火點點頭，拖着鬼哭狼嚎的紅蓮和哪吒走了。

臨行前，哪吒不斷叫罵着：“你個傻子什麽時候這麽牛逼了，喂！我怎麽就控制不了混沌真火了！你放開我，你真當孟婆……”突然他收了嘴不繼續說了。

混沌給了哪吒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你大可試試，毛頭小子。”

四周終于安靜，閻焱解開了兩個結界，下一秒花落顏将她擁入懷中。她的眼角挂着淚，她的肩膀止不住地上下顫抖。閻焱木讷地拍拍她的背，“一些糟心事，現在沒事了。”

她被迫轉了三圈，花落顏反複确認沒有受傷後才安心不少。

閻焱将鬼差打發走，盡管一臉蒙圈但鬼差還是飛快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花父扶着花母兩個人仔細地看着自己女兒這般重視的人。兩人兩鬼開始交談。

“你們為何來此地？”

“這麽多年我們還是沒有融入外面的世界，小花不在了，我們只好回來。回來後才發現村子荒廢了，我們的父母也不在了。”

閻焱繼續問：“落顏難道不是你們殺死的？”

清晰的話語惹得花母發了瘋，聽到‘落顏’兩個字後開始癡癡地傻笑，“小花在這在這，媽媽不好，媽媽好好賺錢給小花買藥。嗚嗚嗚小花別走……”

閻焱眉頭一皺，眼底浮上一絲寒意，“看來是了。”花落顏站在閻焱身側緊了兩者相扣的那只手，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了。

随着閻焱靜默，空氣回歸一片寂靜。花父率先開口，他明明四十不到的年紀，腰已經佝偻着，他仰頭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女兒。

“小花，爸爸媽媽對不起你。”

花落顏點點頭。

“我們賺不到錢……只能拔了你的管子……”

花落顏沉重地點點頭。她望向自己瘋癫的母親，滿腹悲傷收回視線問她的父親，“媽媽怎麽變成這樣了？”

“你不在以後，我們還是對不住你，沒過幾天她受不了打擊，瘋了。我們連給你治病的錢也拿不出更別說給你媽媽治病了。”

氣氛再一次冷到冰點，這一次是閻焱打破沉默。她一揮手，暖黃色的涅槃之火落在花母身上，幾秒後她不再瘋瘋癫癫的，一家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了。

趁着一家人團聚，閻焱翻動生死簿，“你們兩位的父母早在你們一家離開村子之後氣死了。”

随着這話說出，團聚的喜悅也沒了，自責的烏雲籠罩在他們身上。

閻焱接着說：“別急着難過，他們也不是什麽好人……落顏的奶奶就是主持祭祀的女巫，其他人的還用本王說嗎？”

自責的氣氛變成另一種五味雜陳的情感籠罩着他們。

“‘親存不養，親殁不葬’是你們兩位，‘使父母愁悶煩惱’的是落顏，也難怪了八叔要抓你們一家人。”四周一片死寂，他們低着頭不說話，閻焱只得接着說：“往後餘生多行善事，功過一筆勾銷，不必如此苦悶。”

說話間閻焱已經拿出将軍令與八殿通話，投影的另一邊那個鬼差已經為八殿禀報結束，立刻離開。

殿上白淨面孔，頭戴皇冠者手邊放着一笏，一手持筆書寫着什麽。見到閻焱讓他便停了筆，與之對視。

“背對着我們解決了什麽事？”

“抓了一只老鼠。”

八殿冷哼一聲也不過問，他睨了一眼閻焱身邊的花落顏一家，便伸手讓鬼差拿來一卷卷宗要看。

不等鬼差遞過去，閻焱立刻打斷他，“八叔，後續多行善事可否減刑？”

八殿聽出閻焱話外請求之意，他接過卷宗擱置桌邊沒有看，點頭以表認可。

“可有找到滅村的原因？”他問。

閻焱答：“炎。”

八殿點頭，也不多說什麽直接結束通話。

應付完八殿，閻焱重新牽起花落顏的手，“叔叔阿姨，我們需要先離開這裏。”她一揮袖便帶着花落顏一家下了山。

山下，閻焱喚出涅槃之火，囑咐它說：“保護她們回地府。”

花落顏抓住要離開的閻焱，閻焱拍拍她的手背，她柔聲安慰道：“本王很快就回去接你們。”

安慰的話語沒有什麽用，花落顏反手與她十指相扣，緊鎖不放。

“你沒了混沌、紅蓮，現在又沒了涅槃，你如果遇到危險怎麽辦？”

閻焱笑着踮起腳尖拍拍花落顏的腦袋，她雙手叉腰自信滿滿地說：“本王可是扮豬吃老虎的天才。”她一手托着下巴思考一番，仰頭對話落顏保證，“一個時辰之內本王一定回來，如若遲到了，本王就是真的豬頭。”

花落顏被她一副認真的模樣逗笑，這才松開她的手，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