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吾命休矣!”

“吾命休矣!”

閻焱攜着花落顏再一次進了她家,這一次她們又遇上了那位隔壁鄰居。那個胖女人已經瘦了很多,她正和一位男士進行視頻通話。她笑着臉上沒了初見時的哀怨頹廢,氣色也好了許多,她的生活好似回歸的正軌,正緩步前行。

見閻焱來了,她樂呵呵地打了聲招呼,“你們又來了,我上一次去問了下我爸媽,這家的兩位好像回了老家。”說完她揮手告別進了門。

回了老家?

閻焱心中納悶,忽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鬼村好像是在未村附近,想到這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眼見靈光一現,二殿伏案的身影清晰地投在她面前。楚江王依舊是持筆伏案不曾将視線移開公文一刻。

“去未村把那件事解決了,查明村民靈魂失蹤的原因。”正說着他擡眼瞥到一邊的花落顏,“順便把她的事也解決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句話結束,他便結束了通話。

閻焱與花落顏面面相觑,回到殡儀館後,不出意外的她們再一次托逢風生請了一個小長假。王副館長也十分好商量地答應了,她忙着訓練新人倒也沒有時間多在乎其他的。

兩鬼一路來到未村,距離閻焱上次來已經過了兩個月/這裏一片蕭條,當初供閻焱躲藏的矮樹叢都已衰敗,曾經關押她的羊圈也已倒塌,全村上下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

她們走了很久,或許是睹物思人,那把染血的剪刀,以及那坨撞爛的鎖鏈都讓閻焱想起曾經被騙的女孩,她在想她們是否安康。

兩個月過後所有安穩躺在床上的屍體已經腐敗變成森森白骨,閻焱竟然從駭人白骨上看見每一具屍骨都在笑?

那空洞的眼眶和嘴巴顯得十分詭異。

搜索一番,除了睹物思人,閻焱并未有其他的發現。她走出村子門口,扯了扯發愣的花落顏,“我們要去鬼村了,你沒事嗎?”

依舊是強撐的笑容,花落顏面帶微笑抓緊了閻焱的手。

只一踮腳,兩鬼便行了百裏,風雲變幻之間她們已然落在鬼村內。

落地的一剎那,反應更激烈的不是花落顏,反而是閻焱,她當即松了彼此的手直奔一堆廢土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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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堆石塊“生前”應當是一具石像,依稀能看到破碎的頭部,碎石中摻雜着陰森綠霧。閻焱俯身蹲下,以手撚起一塊細細感受,盡管時間有些遙遠但是閻焱依舊認出了這狠厲的法力源自誰。

她低頭看見腳底是漆黑一片的燒焦,綠色柔光凝結于閻焱掌心,只是一探,心中了然這是雷公電母的落雷。她也曾見識過他們的落雷,這麽猛烈的天雷倒是鮮少聽聞。

結合地上依稀能分辨出模樣的石塊,她大概拼湊出發生的事件。

炎來到鬼村生氣地砸了玉帝的石像,應該還罵了句,然後雷公電母奉命落下天雷,但是炎躲開了。

地上的石塊映在閻焱眼中,她覺得奇怪,幾年前這個村子可還是信奉她的,怎麽就一天一地變成了玉帝?

看着玉帝石像被毀了大半張的臉,那笑眯眯的依然完整的右眼看得閻焱有些心煩,她真想甩一巴掌然後一把火燒成灰。但理智告訴她不可以這麽做,這麽做了只會讓她重蹈炎的遭遇。

她起身不去看惹人厭煩的垃圾,等意識到要回去找花落顏,她才發現花落顏不見了。

不見了夫人,她急了。

閻焱先是喊了一聲不見回應,她便沉下心使用法力探查方圓百裏的靈魂。只一瞬她便找到了距離自己只有十裏之隔的花落顏。

花落顏正躲在一棵老樹之後,連閻焱到她身後也沒有發現。閻焱上前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她的手,順着她的視線看去。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間老舊破敗的房屋,用拆東牆補西牆來形容顯然是不合适的,因為它四面八方都有破損透着風。瓦片碎的碎,少得少,基本上找不到一張完整的,絕大多數還是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寄生的爬山虎已經爬滿半張牆壁,致使千瘡百孔的牆壁顯得更加岌岌可危。

再定睛一瞧,這滿是塵土衰敗的屋子裏竟然有一個人忙前忙後的。等他走開,閻焱才看到了躺在床上手腳胡亂揮舞的女人。那不是別人正是花落顏的母親,而那個忙忙碌碌的男人便是花落顏的父親了。

閻焱拉着花落顏就要上前,十指相扣的另一邊遲遲不動。還沒等閻焱問出聲,一股陰氣襲來。

那房屋的身後來了一個馬頭鬼,身邊跟了個鬼差,衣服上有個巨大的“八”字。它們正步步緊逼破屋的兩人。

就在要碰到之時,說時遲那時快,漆黑的鈎子已經越過了閻焱綁住那兩鬼怪。

“落顏?”

鎖鏈的主人就像變了個鬼,她怒氣騰騰,咬牙切齒地說:“別碰我的爸爸媽媽。”說完她一甩鏈條,伴随着清脆鏈條碰撞聲,兩鬼直接跌坐落在土地之上。

“八”字鬼差見自己反而被別人綁了,他當即罵出了聲:“甚麽東西敢綁老子?”而馬面在它身邊翻了個白眼,他厭惡地罵了聲,“犟黑驢你不在地府辦公,你來綁我作甚?”

兩聲不同的謾罵聲消散在陰冷空氣中,等它們回過頭順着鏈條看去,便看到了不茍言笑的花落顏以及笑得和藹可親的閻焱。

八殿的鬼差當即變了副面孔,“今個兒天不錯哈,閻王大人。”見他這副狗腿子模樣,馬面白了一眼以表不屑。

閻焱應了,“來這作甚?”

“顯而易見地來抓人。”馬面慵懶地回答。

它身邊的鬼差一臉震驚地看着它這副懶于應付的模樣。不是哥們,這不是你上司嗎?你這樣是可以的嗎?

它連忙接話解釋:“這兩人死了,我們來帶他們走。”

話音剛落,花落顏放下勾魂鎖,她身體僵硬停滞,一臉不可思議地複述一遍,“死了?”

聽到閻王身邊的人發話了,鬼差先是上下打量一番,黑衣黑發、容貌清冷、身材高挑,最重要的是她與閻王十指相扣。鬼差心中也明白了七八分,這位也是個貴人了。

既然如此它開口解釋道:“也不算是死了,他們處于生死邊界之中。女的發瘋進了鬼村,男的跟在後面,此地陰氣忒多了些,凡人只要踏入一步便兇多吉少抑或者生不如死。”

絕望夾雜着滔天的悲傷裹挾身邊的鬼,花落顏幾乎站立不穩要跌落跪地,閻焱當即轉身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身體将她撐住。

閻焱一面安撫花落顏一面示意鬼差繼續說。

只說了一句話閻王身邊的貴人幾乎天崩地裂了,這鬼差十分識相地閉了嘴,現得到閻王命令才緩緩開口,繼續敘說:“那位女士精神不正常,生前在男士不注意的時候跑進村子裏,這滿地的空殼渴求生魂,危險得很。說來奇怪的是,兩人進來之後明明應該死了,但是靈魂依舊完整,他們處于半死不活的狀态,出不來也離不開這裏。我二人也是找了許久才找到的,就好像有什麽人在幫他們一樣。”

說話間,花落顏眼神空洞,裏面倒映着男人追瘋女人的畫面。床上的女人不知道何時跳了起來,男人在身後似要追逐她。他們一直在那間破屋中追趕始終沒有越界。

花落顏失神地一步一步邁向兩人,閻焱阻止不能只得挂在她身邊被她一步步帶了過去。

剛到房屋前,屋裏的瘋癫女人似是看清了來者,她不動了也不再手舞足蹈的,只是靜靜地看着高個子的那位。

她口齒不清,指着花落顏斷斷續續地說:“花……小花……”

男人亦是結束追逐在原地休息,聽了女人的話他擡頭看去,那個高挑身姿的女人眉眼那麽的像他們的女兒。男人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身,他小心翼翼地問:“是你嗎,小花?”

屋外的人含着淚點頭。

得到肯定的男人和女人幾乎一樣癫瘋,他們争先恐後地奪門而出,破門被他們推散損壞一地。他們圍着花落顏噓寒問暖,大喜過望地仔細看她。

看似美好的一家人團聚沒有持續太久,周邊陰森森的氣息如巨浪一樣席卷而來,閻焱暗道一聲不妙:這兩個人出了這破屋後,他們身上人的氣息太重引來了髒東西。

果不其然,其他斷垣殘壁之中爬起來一具具白骨,大小不一的散落各處。最靠近她們這間破屋的那具高大白骨的指節嵌入亂石中,空洞的眼眶中泛着幽幽綠光面朝她們。

越來越多的白骨聚集,骨頭發生“咔嚓”聲響,它們行走時打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音。不多時骨頭碰撞地面的聲音越來越嘈雜,那之後聲音變得沉悶,閻焱依稀感覺地面在震動,可知白骨不在少數。

她們四鬼兩人早早地退回那莫名擁有安全的破屋中,早在出現不妙聲響時,那鬼差早早地拽了馬面一起躲在閻焱身後。

“大王,你可要保護我們吶。”

眼前的景色不再是漫無邊際的黑色,而是一具具森森白骨構成的純白地獄,閻焱感到腦袋腫脹。她以手扶額,遮着眼睛不可察覺地睨了一眼馬面,它滿不在乎地站在身後同樣注視着閻焱。

閻焱長嘆一口氣,一本正經地對着鬼差說:“你先別怕,本王也怕。”

聞言,鬼差怪叫一聲:“吾命休矣!”

閻焱繼續安慰,“又不是沒死過。”

兩鬼有一句沒一句的交談中,花落顏的聲音響起,“別怕,我在。”

聲音平淡,随後傳來機械“咔噠”的聲響,閻焱看去險些吓了一跳。花落顏的手中不知何時有了一把在游戲中才能看見的沖鋒槍,身後背了把步槍,大腿外側挂着烏黑色腿包,裏面的手槍在月色下閃着光亮。

未等閻焱開口詢問,花落顏已經将槍支裝上彈夾,蓄勢待發。她舉槍剛要沖出去,她頓了一下回頭問:“是否擊殺全部?”

其餘人鬼皆目瞪口呆,閻焱亦是如此,她聽明白了這句話,這是她們曾玩過的那個游戲裏的語音。她點點頭,下一刻花落顏猶如解開枷鎖的猛獸,槍口不斷發出綠色火光。

擡槍,槍口對齊,火光迸發,白骨倒地。随着骨頭越堆越高,花落顏換彈的手也越來越快。她幾乎是站在原地雙手持槍一動不動,哪怕是有白骨撲上來,她也只是一個側踢踹開,不動如山地守在破屋前。

白骨堆得如一座小山一樣高了,很快綠色幽光黯淡了,花落顏也向後退了一步。她沒有再換彈,沖鋒槍已經打空被她扔在地上,步槍也是,此刻她只剩下一把手槍苦苦支撐。

閻焱從已經是一堆破木的柴門前探出頭,她小聲問:“需要本王幫忙嗎?”

最後一枚子彈射出,全部子彈徹底歸零,花落顏擡手将手槍一擲打翻最前面的一具小白骨。她一邊應了聲,一邊舞動雙拳将其餘妄想上前的骨頭一一打趴在地。

“給我可以扔的東西……”喊話間她一腳踹開一具高大的骨架。那骨頭太大,被踢後只是向後踉跄幾步,它整裝待發又沖上前來。巨大的拳頭落下,徹底遮住花落顏的視野,她舉起雙手接住雙拳,忍不住向後退,腳底劃出了一道長長的泥土印子。

閻焱在身上翻找許久,她掏出一把錢幣,弱弱地問:“冬陽上次給本王燒的紙幣還剩……”

一語未必,雙手成堆的紙幣早就不見蹤影,只見花落顏中食二指捏住紙幣邊緣,放臂,腳蹬地便把黃色紙幣送出。紙幣破開空氣,以疾風驟雨之勢命中那高大的骨架。一個接一個白骨倒地,頭上毫無意外地插着半枚紙幣。

送出最後一枚幣後,花落顏跳回閻焱身邊。她蹲着身子右手背在身後,對閻焱招招手,“還差兩枚。”

越過花落顏的肩頭看去,還有兩個白骨瑟瑟發抖地躲在廢墟之後,遲遲不敢上前。閻焱只得一咬牙狠心割愛将最後兩枚紙幣送出。

花落顏再甩腕兩次,随着兩聲悶響兩具白骨紛紛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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