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陽魂，陰魄已全
陽魂，陰魄已全
“你說什麽？焱死了？開什麽玩笑？虛無業火就要煉成她卻死了？”憤怒充斥着她每一個細胞，她舍了紅曦身體片刻，變回原本模樣，她失了一切禮節直接擰着白無常衣領。
淚水萦繞在男人眼眶，他一動不動立在原地。他什麽都沒有說，但他的神情又說明了一切。炎失神地松開他，直到白無常要走時，沙啞的嗓子磨出聲響，“帶我見她。”
白衣男人帶着紅衣女孩一路上兜兜轉轉來到一處僻靜的人間山野，推開茅草屋，黑衣男女圍在久睡不醒的閻焱身邊。
花落顏拉着閻焱的手淚流滿面，她哽咽着問身邊的前任黑無常，“大王是神對嗎？神不會死得對嗎？”顯然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說的話，聲音發抖接着越來越小。
範無咎擡袖揩淚，“她早就死過一次，大王從前和夫人一般是人……成鬼後再死亡只會魂飛魄散……”
話音剛落兩鬼更加泣不成聲。抽泣聲中響起不和諧的開門聲，炎沒有轉身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床上的另一個自己。忽然她嗅到什麽氣息突然轉身，老閻王攜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進來。
見到那蒼老臉上熟悉的皺紋，炎整個鬼幾乎發狂，她沖上去将老人護在身後，墨綠色的幽冥鬼火纏繞手心。
“你要做什麽！”她幾乎一字一頓喊了出來。
老閻王搖頭長嘆一口氣，倒是身後的老人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那熟悉又陌生的語氣傳來，“小火兒是娘親……”
聲音輕飄飄的卻比天雷都來得迅捷，直劈的炎躲閃不得。她愣愣地轉頭看向紅曦的奶奶，這個一直照顧她的老人，這張早已熟悉、皺紋縱橫的慈祥臉龐竟讓她感到陌生。
不只是她，其餘三鬼也是十分震驚。炎從‘奶奶’的手心逃離，她僵硬地轉動頭部。
開玩笑的嗎？她的姐妹剛剛死去，一直與她朝夕相處的紅曦的奶奶竟然成了她的娘親？她以為她借着紅曦的血緣得到了家人的關心照顧，原來那關心一直是自己素未謀面、只活在記憶中的悲慘娘親。
‘奶奶’緩緩開口，“小火兒還記得紅曦要給她奶奶采藥那會兒嗎？”說着她左右看看這副佝偻的身體，“這位老婆婆得了不治之症，在紅曦走後她便與世長辭了。”對上孩子不解的眼神，她眼中滿是悲傷，“娘親那時循着你的氣息俯身這位老者身上，之後就一直陪着你了。”
淚水湧出眼眶，炎連連後退，一直推到腳後跟抵到床邊，她失神地指着閻焱，吼出聲，“你不應該陪着她嗎？我就是一個分身！我是假的！她才是你的女兒！為什麽要來找我？”
老人上前擁抱強忍淚水的嬌小女孩，“你也是她，你們兩個合二為一才是真正的閻焱，就像是我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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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震驚中，閻焱胸前的紅色玉石散出光來，一位粉裙端莊女鬼出現衆鬼面前。老閻王神色動容，癡癡地望着這道透明的魂魄。
“陽魂，陰魄已全，你終于要回來了。”
一聲清脆的打擊聲傳來，在場的各位看得目瞪口呆，這位粉衣柔柔弱弱的女人伸手打了老閻王一巴掌？！
恰此時只聽得門外傳來一聲叫好，“打得好，不愧是老娘的好姐妹！”
老閻王神色自若看着來者問：“你不在地府看着，來這裏作甚？”語氣平淡得仿佛剛才被打的不是她。
身材高挑火辣女人倚靠在門框邊，“你這話我不愛聽，我來看閨蜜怎麽你了。況且以後也看不到了……”
一席話聽的其他鬼雲裏霧裏的，只有那粉衣女鬼笑嘻嘻地飄過去攬了孟婆的肩膀。“嗯嗯，還是小孟懂我，不想這個老糊塗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自以為是。”
正吐槽着她想起了什麽，對着炎招招手，“小火兒來給娘親好好看看你。怕什麽？她是你娘親，我也是啊！她是陰魄，我是陽魂嘛。當年玉帝王八蛋把我害了之後我就俯身在我給小火兒的玉佩裏面，現在我被這個老鬼用計騙了出來，還是用我們女兒的半條命。至于陰魄也是一直飄蕩世間尋找你的蹤跡……”
老閻王在一邊小聲嘟哝：“小火生命不受到威脅你根本就不會出來。”聞言粉衣女人揚起細胳膊，“還說？找打！”見到夫人這副模樣，老閻王自覺地退至牆角開始面壁思過。
炎不解地看着粉衣女鬼，她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找我？”
“嗯嗯，你們都是我的女兒啊，對了小火兒這次做得真差勁唉……”正說着她一拍腦袋，“算了還是我差勁，我不會當娘，當人的時候沒讓你吃飽，當鬼的時候橫沖直撞被那老東西殺了。後面的小火兒剜目，一分為二，還有你殺人只為修煉虛無業火，我都知道。”
聽到‘殺人’二字，炎低下頭拽着衣角，“對不起，我是壞孩子……”從前她總是瞞着奶奶出去殺人吞噬魂魄，她以為她隐瞞得很好……
她從不在乎在外名聲有多差，只要在親近之人面前她表現得和其他孩子是一樣就好，只要普通就好……
老閻王在一旁打斷她們敘舊，“陽魂陰魄快點合二為一，沒有時間了。”
“我說你啊老鬼，你說說你這些年收集我的魂魄有意思嗎？現在還要女兒假死，你怎麽當爹的。”
眼看着自己夫人的身體越來越透明，老閻王急了，“快點合二為一，等你回來了，你想怎麽罵我就怎麽罵我！”
孟婆抱着她低頭垂淚，幾乎透明的粉裙女鬼苦澀一笑，“沒有機會了，我死了有多久了？一百一十一年了，太久太久了……能和你們再續一世緣分，我已經很幸福了。我啊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凡人。我為人時沒有本事二十有八死去，小火十歲去世，我保護不好她。我當鬼之後可是又活了一百年，一個凡人活了一百二十歲可真是太不容易了，我還有下輩子嗎老鬼？”說着她癡癡笑了起來，甜甜地望向自己的夫君。
你我都清楚，魂飛魄散後又怎麽會有來世？
身為閻王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可是他不願意相信，如果呢，如果他收集好千萬縷破損的魂魄把她們聚成陰魄，只要再讓陽魂出來，為此他不惜将女兒算計其中……可是沒有如果，他百年來所作所為最終的結果不過是讓夫人成為完整靈魂後死去。
粉衣女鬼揚起笑容，透明的身軀幾乎看不清她的笑顏，“哎呀，不管有沒有下輩子就這樣吧，反正我一直會陪在你們身邊的。”“啊對了對了，老黑老白還是和以前一樣都好帥哦。”
“您別打趣了。”白無常哽咽着。黑無常跑到老閻王的另一個牆角邊蹲下暴風哭泣。
見着幾個大男人哭地哭，她不說什麽，有些愧疚地看着自己的閨蜜，“小孟，這一次可能……”
孟婆扭過頭眨眨通紅的眼睛，“我沒哭，反正我也老了早晚去陪你。”
“呸呸呸，說什麽晦氣話呢？”
“我還不晦氣？你不在之後老身灌湯可是以效率著稱，嘗過我的湯的鬼沒有不在背後罵我的。随它們去，你已經不會在我身邊勸我溫柔了……”
“那你以後要溫柔點哦。”好生安慰好閨蜜後，她注意到一直閻焱身邊寸步不離的花落顏，“這是兒媳婦嗎？哇！真漂亮的女孩。”她飄過去靜靜地看了一會花落顏玄色眼眸，眼底的悲傷告訴她過往的故事，她慈愛一笑，“我家小火兒是個很溫柔的孩子吧。”
花落顏點頭，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閻焱，請求着，“大王還沒有見到你……能和她見一面嗎？”
女鬼強顏歡笑，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半透明的衣裙，“真遺憾……我沒時間了……大家再見了，小火兒記住娘親永遠愛你們。”
她最後留下的是微笑。閻焱胸前的玉佩碎成滿天繁星，碎片數不勝數。
炎企圖抓住空中四散的碎片，撲過去，最終她只将空氣抱了個滿懷。不等她傷心失去了魄的老婆婆緩緩倒地，炎上前接住她，她失魂落魄地尖叫着，口中喊着的都是為什麽。
黑氣從她周身彌散，卷了她們離去。
多如星塵的碎片消失，老閻王垂眸轉身離去，臨行前他沙啞的嗓子擠出幾句話，“十日聚魂等她醒了，你們就在這裏陪她一起生活，永世不要踏入地府，作個凡人好好地活下去，度過一生。”說罷他拖着沉重的步子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