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從那天起
從那天起
趙葉依舊天天去找江時衍問地理題目。
劉易作為趙葉的數學老師，又和江時衍在同一個辦公室裏辦公，趙葉天天去問地理，他作為數學老師，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心生不滿，這幾天上數學課前都會含沙射影的把她內涵一番，弄得趙葉十分尴尬。
前幾天，趙葉跑去問題目。
江時衍的聲音本來就比較柔和，音量也就比較小。
江時衍正在講的時候，劉易的聲音就在旁邊響起來，整個辦公室裏回蕩的全是他的“尾音”。
“這答案不就出來了嗎？！啊？！怎麽這個還不會啊！你再這樣我就要找你麻煩了啊！給我注意一點！”
好像是有一個女生去問劉易題目，劉易覺得這道題已經講了很多次，所以脾氣暴躁的他不停地沖着女生“輸出”。
趙葉滿腦子全是劉易的聲音，江時衍講的她一個字也沒聽見，但是又不好意思讓他再講一遍，只好拿着練習無奈的離開。
結果那天下午的數學課，劉易站上講臺：“你們一定要多來問我題目啊，你們不要怕我會罵你們，我不會罵你們的，所以你們有問題了一定不要憋着，一定要過來問我啊。”
趙葉坐在臺下，瞳孔無限放大，耳邊響起了劉易早上的“魔音貫耳”，頭頂似乎有烏鴉飛過：“……”
早上也不知道是誰在大發雷霆。
趙葉不知道的是，劉易的這番話是在內涵她。
察覺到趙葉沒get到，劉易後來就直接上大招：“同學們啊，你們要記住了，無論什麽時候，語、數、外三門主課都是最重要的，無論選科之前還是選科之後，這三門課一定是最重要的，一定要花多一些時間在這三門課上。”
此話一出，氛圍就開始有些變了。
“所以啊，有些同學的行為，我真的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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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九班的同學都知道說的是趙葉。
趙葉又好氣又好笑，雖然她清楚劉易說的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她只是多花了時間在地理上而已，并沒有因為學習地理就削減其他科目的學習時間。
她從始至終“壓榨”的都是自己的娛樂休息時間，其他的科目都依舊在正常地學習。
第二天的數學課，劉易陰沉着一張臉走進班級。
“你們班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劉易打開手機，上下翻動着屏幕，批評道，“周考的成績大家清楚不？要不要我報給你們聽聽？”
不由分說，劉易直接自顧自報起來：“付信71分，李昊燃70分……”
趙葉這兩天沒怎麽看手機，沒注意數學周考成績已經出來了，這會兒心跳的突突的，劉易每報一個名字，她心裏都要多一分慌張。
不出意外，班上的低分一大片，幾乎有将近20個人不及格，趙葉考了62分，班級排名14名。
報完成績，趙葉才剛剛松一口氣，劉易拿起了數學卷子，再次勒令道：“計算題第一題答案是四分之一，第二題是根號二，錯了的人給我站起來。”
好巧不巧，趙葉在計算的時候抄漏了一個負號，白白送掉5分。
劉易的話音未落，已經站起來一大部分人，趙葉也緩緩的站了起來。
掃視着站起來的學生，劉易陰沉着臉色：“錯一條，就把公式給我抄20遍，錯兩條翻倍，周五晚自習我來檢查。”
誘導公式一共六個，每個都抄20遍，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趙葉嘆一口氣，只好認命。
反正今天才周二，有大把的時間來慢慢抄，不着急。
宋雨佳兩條都算錯了，但是都是粗心大意導致的錯誤，眼看着自己明明可以不用被罰，結果現在居然要罰寫40遍，氣得跳腳，下課之後就開始罵罵咧咧。
“真是他媽的煩死了，不就錯個題目嗎？！”
“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哪裏來的時間給他抄這個玩意兒啊！”
“抄了我也記不住，為什麽就一定要抄啊，啥用也沒有！”
“我真的是不理解了，沒話說。”
趙葉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沒事，我也要抄。”
宋雨佳的火氣似乎變成了傷感，狠狠地嘆了一口氣：“唉，苦逼的高中生啊，破數學也要罰抄真的是沒誰了。”
第二天，突發狀況。
數學課的鈴聲一響，劉易就飛速走進班，把作業往講臺上一摔，大聲吼着：“你們班的作業，寫的什麽東西，狗屁不通！你們班的學習氛圍，真的很差！”
臺下一片靜默，沒有人敢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出。
“昨天我布置的抄寫，到現在為止，一個人都沒有交過來給我檢查！”劉易清了清嗓，聲音一點沒減，“你們都幹什麽去了？啊？！”
趙葉心裏默默吐槽。
昨天剛剛布置，怎麽着也要兩天吧，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抄好。
一個人都沒去交，那肯定大家都沒抄好。
結果，一下課就有同學非常積極地跑過去把罰抄交給劉易看了。
趙葉一個字還沒寫，心裏虛，把草稿紙壓在作業下面，花了一節課時間龍飛鳳舞的抄完了。
下課之後，宋雨佳還在抄，看見趙葉要出去就問她：“你抄好了？”
宋雨佳兩道題都錯了，按照劉易的要求，她要再多抄20遍，工作量是趙葉的一倍。
“嗯，我拿去給他看，不然我心裏一直記着，不舒服。”趙葉點點頭，教室外的寒風刮進來，吹的她的耳朵通紅。
趙葉不喜歡心裏一直裝着事的感覺，有什麽事情她就想立刻去做好，不然她會很難受，所以類似于“拖延症”“懶癌晚期”這種标簽，從來不會有人貼在趙葉的身上。
“報告。”趙葉推門進入辦公室。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不是為了問地理而來這裏。
趙葉進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确認江時衍在不在。
掃視了一圈，确定他不在，趙葉微微放了心。
來給劉易交罰抄，尤其是“計算題”錯了的罰抄，大概率都是要被他臭罵一頓的。
要是江時衍在這裏，目睹着她被劉易狠批一頓…….
趙葉不敢想。
那得多尴尬啊。
趙葉怯生生的走到劉易的辦公桌旁邊，，把手上的幾張紙遞給他：“老師，我來交罰抄。”
劉易順手接過那幾張紙，頭也不擡，随意的翻閱着，上面密密麻麻抄滿了公式。
大差不差确定趙葉抄完了之後，劉易問道：“考試的計算題錯哪裏的？”
趙葉吞咽了一下，硬着頭皮回答道：“抄的時候不小心把一個負號抄漏了。”
“哦——”劉易用循循善誘的語氣引導趙葉，明知故問，“想不想學好啊？”
聽到這個問題，趙葉肯定是點頭，看起來很聽話的樣子：“想。”
劉易像是等着趙葉的這個回答，順着她的話往下說：“想學好就要用點心，知道吧？”
一碗爛大街的“心靈雞湯”。
趙葉以為劉易已經說完，正欲點頭時，劉易又接着說：“不要整天地理地理的。”
心裏重重地跳了一記，趙葉有點窘迫，只好用笑來緩解自己的緊張和不自在。
劉易将趙葉給他的罰抄沿着桌面磕齊，放在了桌角：“為什麽對地理這麽執着啊？”
趙葉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含糊着回答：“就是單純比較喜歡。”
“哦——”劉易拖着長音，再一次明知故問，“那就是單純比較不喜歡數學，對吧？”
本來……就是。
盡管趙葉确實不喜歡數學，但她也不能明說，立即反駁：“不是不是。”
“不是啊？不是的話就好好學、認真學，知道吧？”劉易盯着趙葉的臉。
趙葉無來由的，從這句話裏聽出了絲絲縷縷的威脅意味。
劉易的語氣讓趙葉感到有點不寒而栗，只好“嗯嗯啊啊”的應付了幾句就回到了班級。
回到班級，輕松愉悅的氛圍才讓趙葉緩過來一點兒。
下次考試計算題堅決不能再錯，劉易的壓迫感也太強了。
趙葉依舊不去問數學，依舊天天問地理。
她并不是誠心想和劉易做對，只是對上一次劉易充滿壓迫感的語氣心存芥蒂，所以是真的不想去問數學。
而且她并不喜歡數學這門科，對于數學的要求也不高，在她不問題目的情況下，她就可以達到自己理想的分數。
過了幾天，本來是很正常、很簡單的一次問題，但是劉易把它變得不正常、不簡單。
當時趙葉很平靜的站在江時衍旁邊，江時衍正在讀題，他垂着頭，額前的碎發柔軟的籠下一片陰影，趙葉看不清他的臉。
有一個教數學的中年男教師，手裏拿着茶杯，聲如洪鐘：“這小姑娘天天來問題啊……現在這種學生不多見啦……不錯不錯……”
趙葉一開始還在疑惑老師口中的“小姑娘”是誰，等到他一整句話快說完了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
緊接着，劉易的聲音已經響起來：“趙葉啊，多看看數學啊——”
聲音巨大無比，充斥整個辦公室。
好巧不巧，趙葉挑的是大課間休息時間段去問的這道題目。
大課間休息時任課老師基本上都沒有課，而學生們都在活動，所以即使是班主任也沒有什麽事情，這會兒都待在辦公室裏休息。
一陣笑聲傳來。
趙葉瞬間覺得自己已經“社會性死亡”，臉上的紅暈泛到耳根，絕望的眨了眨眼。
中年男教師“嘎吱嘎吱”扭着茶杯蓋子，依舊在誇趙葉：“我看這小姑娘挺好學的，不多見啦……”
劉易見狀，繼續“控訴”道：“天天學地理，數學直接不學了！”
趙葉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一陣沒有惡意的笑聲再次騰起。
什麽情況？
合着她今天來問題目就是來送命的？！
趙葉的臉都快燙到沸騰了，只好用手捂住，恨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聞聲，江時衍也有點忍俊不禁，擡了擡頭，眸子最終落在趙葉的眼睛上：“回頭把數學也看看，好吧？”
趙葉晃過神，江時衍的眸子清冽，正落在她臉上，她手指不由得抓了一下衣襟，乖巧地點了點頭。
江時衍笑着目睹了小姑娘點頭的全程，最後掃了一眼她紅紅的臉蛋，重新低下頭，接着看題，比剛才多了一份隐忍的笑意。
趙葉看着江時衍側臉上勾勒出的笑，甚至有些沉醉。
江時衍的面部線條本來就很柔和，臉上有笑意的時候，溫柔的沒話說。
趙葉每次看見江時衍，都無比貪戀他的笑。
他的笑，像是她致命的毒，無藥可解。
此時的意境按理來說應該是很美好的，偏偏劉易把辦公室當作他的舞臺，還在發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講：“地理只有100分，但是數學有150分啊！”
江時衍的斜對面坐着一個中年女老師，是地理組的組長，知道趙葉天天來問地理，笑道：“主要是數學學不通了，就來抱地理的佛腳了！”
劉易還是喋喋不休：“地理考到80分就行了，把數學看看啊——”
女老師哈哈大笑，忍不住打趣：“你再這麽說江老師要來打你了。”
劉易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在動真格：“誰敢打我？誰又能打得過我啊？”
辦公室外時不時發出學生們打鬧的嬉笑聲，吵吵嚷嚷。
江時衍用骨節分明的食指指着題幹，帶着趙葉一起分析題目，推導答案，趙葉認真地跟着江時衍的思路走。
“這條河是從哪個方向流過來的能看出來嗎？”
“從西北流向東南。”
“對，看清楚了這個再看着周圍的地形，這明顯可以看出是一個放射狀，然後……”
兩個人置身事外，仿佛辦公室裏的其他人讨論的與自己無關。
問完題目之後，趙葉靜悄悄地走出了辦公室。
劉易他們還在激烈地讨論，才發現他們談論的主要人物已經離開。
些許的尴尬漂浮在空氣中，辦公室裏恢複了靜默。
就這樣，趙葉因為問地理題目，在汶勵一中的1-203辦公室人盡皆知。
趙葉回去之後跟宋雨佳說起這件事情，宋雨佳幾乎要笑到無法呼吸：“哈哈哈哈……你好冤啊……哈哈哈……”
在一旁附和着她笑，趙葉開玩笑地輕輕打了她一下：“你能不能給我點面子呀？別笑啦！”
趙葉耳邊的“哈哈”聲依舊不絕于耳。
“什麽東西，劉易怎麽這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趙葉無可奈何地轉過身，想起江時衍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再次紅了臉。
第二天，趙葉晚自習去問的題目。
辦公室裏沒什麽老師在。
趙葉走進去站定之後，看着江時衍蓬松柔軟的頭發，忽然聽見了若有若無的音樂聲。
趙葉豎起耳朵，仔細的聽了一下，不是錯覺，的的确确有音樂聲，左顧右盼了一番，聲音居然是來自于江時衍的手機。
江時衍把聲音調到了自己可以聽見但是不會打擾到別人的大小，在聽音樂。
趙葉的耳畔傳來陌生的調子。
她沒聽過這首歌。
江時衍開始講的時候，這首歌剛好結束，自動開始播放下一首單曲。
才播放了15秒，趙葉甚至都沒有聽出來是什麽歌，這首歌可能是要付費，試聽的部分結束了系統就自動切歌到下一首。
以這首歌為BGM，趙葉接着聽講。
第一句歌詞響起的時候，趙葉感覺自己的DNA被喚醒了。
“塞納河畔 左岸的咖啡
我手一杯品嘗你的美
留下唇印的嘴
……”
“再看這裏的等高線，可以看出是山脊，所以這裏的視野不可以看到這裏，被山頂擋住了，是不是？”
趙葉點頭，耳邊音樂聲和說話聲渾然一體。
這道題目講完，江時衍在做總結，薄唇微啓，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在不甚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有氣質。
手機裏的音樂播放到高潮部分。
“親愛的，愛上你，從那天起
甜蜜的很輕易
……”
趙葉的心“撲通撲通”跳着，努力維持着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江時衍或許是覺得背景音樂會打擾趙葉聽題目，反應過來後點擊了暫停鍵，從頭開始重新講了一遍。
回到班級之後，趙葉已經被洗腦了，耳邊一直在循環着周傑倫的《告白氣球》。
就這樣痛苦的度過了長達3個小時的晚自習，趙葉收拾着書包，一個人步行走出校門。
宋雨佳是騎車上放學，所以要去車庫拿車，但是趙葉上下學都是步行，所以沒跟她同路。
汶勵一中有三個樓梯供學生上樓下樓，但是正值高峰時段，人都特別多，所以趙葉決定從人少的教室樓梯下去。
走到二樓的時候，可能是保潔阿姨剛剛打掃過地板，趙葉聞到一股很刺鼻的消毒水味，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踏下最後一個臺階的時候，趙葉一個踉跄，腳下摩擦力減小，身子随着重力的作用向後傾倒。
趙葉已經做好了摔倒的準備，害怕的閉上了眼睛，心髒随着身體的傾斜而迅速往下墜，熟悉而又鮮少的失重感包裹着她的每一個感官。
幾乎是一霎時，一股力量拎着趙葉羽絨服背後的書包将她扶好，趙葉順勢找回了自己身體的重心，重新站正。
從趙葉失去重心到找回重心，前後不超過五秒鐘，一傾一提間，趙葉的心跳頻率還很快，後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
趙葉調整好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回頭。
江時衍的面孔落入趙葉眼睛的時候，她的心跳仿佛比剛剛滑倒時還要猛烈了。
“走路看着腳下，小心地滑。”江時衍吐字清晰，白暫的臉在黑夜中還是看的一清二楚，穿着灰色風衣配了黑色闊腿褲，腳上踩着一雙馬丁靴，一只手放在口袋裏取着暖，另一只手自然的垂在身側。
趙葉攥緊了手，想到剛剛自己快要摔倒的狼狽模樣，尴尬的羞紅了臉，像一只熟透的蕃茄，大眼睛泛着水光，在昏暗的樓梯燈下忽閃忽閃，仿佛黑夜裏的螢火蟲。
相對着沉默了須臾，趙葉低着頭，不敢直視江時衍，絕望的閉了閉眼：“那個……謝謝老師……”聲音乖巧又軟糯。
“嗯。”江時衍聽到她的回答，似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單音節。
趙葉正張口結舌不知道下面怎麽辦，江時衍卻已經邁開步子，從趙葉旁邊擦肩而過。
趙葉的目光緊随着他的動作，轉過了身。
江時衍已經在下樓，趙葉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江時衍被逗笑：“趙葉，你不走嗎？”
“哦哦。”趙葉方才緩慢的挪動着，等到江時衍大步流星的消失在她的視野裏，趙葉一路小跑回了家。
到了家，趙葉把書包一丢就往床上一撲，把臉埋進枕頭裏，十只手指插進了頭發絲。
江時衍拎她書包的力道似乎還能被趙葉感受到，她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沸騰了。
啊啊啊啊啊啊這也太丢人了！
又想起今天上午聽到的《告白氣球》，趙葉打開手機，循環播放着這首歌。
尤其是聽到“親愛的，愛上你，從那天起”，趙葉就會感覺自己的心像是棉花糖融化了一般軟軟的。
那天晚上，趙葉的備忘錄裏多了一條。
“Since the mid- term examination in 2014，”
“I’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期末考試前夕，一天的試卷量幾乎是平時的一倍。
可是最令趙葉不滿的不是試卷有多多，而是地理試卷居然只有那麽一點，真的是九門科中最少的，少的可憐。
趙葉每天忙的死去活來，偏偏她的理科又不好，但是各科老師覺得她總體成績不錯，還是可以拉一把的，所以總是隔三差五被理科老師找去辦公室。
最近一段時間，她感覺她去找江時衍問題目的時間都變少了。
迫不得已，趙葉只好冒着被痛批一頓的風險使出殺手锏。
晚自習進行期間，趙葉跟看班的老師打了“上廁所”的幌子，把練習藏在厚厚的羽絨服裏，偷偷跑去了辦公室。
到了門口，趙葉将藏在衣服裏的練習拿出來，推門進去，看見江時衍，她迅速關了門小跑過去。
江時衍正坐在別的老師的工位上刷着手機，熟門熟路的接過趙葉手上的書，指着畫圈的兩題：“是這個嗎？”
趙葉乖巧的點頭。
辦公室裏還有一位教數學的男老師和一位教地理的女老師，都是年輕教師，只有25歲。
女老師：“今天本來說好的要去吃北京烤鴨，又沒去成。”
男老師：“這不是學校突然要我們數學組的開會嘛，我晚飯也沒來得及吃。”
女老師：“今天食堂吃的什麽啊，好吃的話我就去整兩口，不好吃就算了。”
男老師：“哪天好吃過？”
女老師：“唉，那我點外賣了啊。”
語畢，她又頓了一下，反悔道：“算了，我又不想點了。”
男老師突然笑了：“怎麽啦？”
“我想吃但是又不想去拿。”女老師轉向那位男老師，雙眼放光，“你過會兒幫我下去拿吧，行不行？”
男老師無奈的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好的好的，領導——”
趙葉突然嗅到了一絲戀愛的酸臭味。
這兩個老師……怎麽感覺……怪怪的？
再一看她和江老師在這裏講題聽題，和這裏的氛圍相比還有點格格不入。
江時衍講完題目，合上書本時，發現了貼在封面上的一張便利貼。
是一張很簡約卻不單調的牛皮紙便利貼，上面的字是黑筆寫的，比較潦草，看上去很匆忙，江時衍用手輕輕的撫了一下便利貼上的字跡：“這寫的什麽？”
趙葉晃了一下神，才想起來那是前不久自己随便在便利貼上寫的，找不到地方貼就随便的貼在了自己的練習題封面上，一直都沒撕掉。
江時衍一行行看過去：
“栗清師範學院
地理科學專業
野外地質考察
教師證、教師編制
高中地理
粉筆灰、改作業、公開課
夢想、約定、努力”
江時衍看着看着就小聲的笑了出來，眼眸含笑說道：“栗清師範學院啊，挺好挺好，他們院校的地理專業很好的。”
趙葉用力的點頭，那一瞬間，她除了點頭，好像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江時衍的瞳孔隐約多了一抹水光，趙葉看過去的時候，仿佛回到了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她第一次注意到了江時衍棕咖色的瞳孔。
今天，她再次看見了，清晰的、溫柔的。
棕咖色的眼睛。
“我在我選的六門科裏最喜歡的也是地理，所以當時選的就是科學地理專業。”江時衍的嘴角輕輕的抿着，仿佛在回憶往事。
趙葉看着他，不知道該回應什麽，只好緩緩吸了一下鼻，萦繞的是江時衍身上淡淡的檸檬香氣。
說完，江時衍擡眸看了看趙葉，眼角蕩出笑：”那加油啊。”
接下來的話趙葉自己都沒想到，她似乎是被江時衍鼓勵的話語沖昏了頭，幾乎是不過腦子地直接從嘴裏沖出來：“我想當一個和你一樣的老師。”
話音剛落，趙葉才清醒過來，腦子裏像有一顆炸彈炸開，直接被擊昏了。
她剛剛說了啥？！
想當一個和你一樣的老師？！
想當、一個、和你、一樣的、老師？！
和你一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句話通過空氣傳到江時衍耳朵裏的時候，他也是一愣。
片刻，江時衍忍着笑意，眼神很和暖，盡量讓趙葉不那麽尴尬：“好的，快回去吧。”
眼前的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拍了一下臉，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蔓延到了耳根，飛快的拿着書跑出了辦公室。
趙葉走了之後，江時衍用玩手機來掩飾自己的笑意，最終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小姑娘挺腼腆。
女老師正在挑外賣，見趙葉走了就調侃道：“江老師厲害啊，學生們都對你極致崇拜。”
男老師一邊批改作業一邊接話：“連學校和專業都按照你的來定。”
一唱一和。
江時衍“啧”了一聲，讓他們趕緊打住。
趙葉回班之前，特地去洗了把臉，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回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趙葉假裝若無其事，拿起筆寫作業。
大家都以為趙葉是正常的上廁所，也沒什麽人注意她。
看着作業本上的一大串sin和cos，趙葉的腦子一片混沌，全都是剛剛的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