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溫度衍生光

溫度衍生光

兩個月後，汶勵一中開學，趙葉從高一樓搬到了高二樓。

高二樓的布局趙葉并不是很清楚，她也不知道高二樓的地理辦公室在哪裏，輾轉打聽，她終于從地理課代表那裏打聽到了地理辦公室的具體地點。

趙葉拿着練習，很娴熟的推門進去，看見裏面有四個辦公位，看來高二樓的地理辦公室裏只有這四位地理老師。

這樣剛好，過來問題目別的老師也不知道。

趙葉走進去，緩步靠近江時衍的辦公桌，跟他打招呼：“老師好，我來啦。”

完全沒有太久不見的生分感。江時衍溫聲道：“哪一題，我看看。”

趙葉指了一下題號，江時衍将目光聚焦于那道題目，分析着題幹。

半晌，江時衍開口講解道：“這道題應該這樣思考，它比較具有迷惑性，你看啊…...”

趙葉看着江時衍指着選項的骨節分明的食指，右手拿着一支紅筆在題目的文字邊勾勾畫畫，神情認真仔細，仿佛把自己的教育工作當作自己的宿命來看待。

趙葉聽的很認真，不由自主的點着頭，看起來很乖巧。

講完之後，趙葉笑着說了一句“老師辛苦了”，就快速離開了辦公室。

這麽一次看上去平平無奇、家常便飯的問題目，定格在了X年9月1日上午9時45分32秒。

定格了趙葉青春裏到此為止的短暫美好，镌刻了記憶裏的永遠。

翌日，趙葉拿着題目依舊去問題目。

推門進去的時候，江時衍不在裏面，趙葉沒怎麽在意，将自己的練習冊放在桌上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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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陽光很燦爛，趙葉深吸一口氣，感受着空氣的新鮮。

上午有些忙碌，因為趙葉被安茵抽到去辦公室背書了，花費了她兩個課間的時間，所以沒有空閑時間再去問題目。

中午回家的時候，趙葉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剛開學的生活着實是要忙碌一些，算了，下午再去吧。

下午第二節課下課，數學老師沒有拖堂，正好給了趙葉一大把空閑時間，一溜煙跑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的燈沒有打開，趙葉詫異的打開了門，裏面沒有人，趙葉特地去看了看江時衍的辦公桌，她的練習冊還放在那裏，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怎麽回事？

江老師上午沒來，下午也沒來嗎？

不可能啊，他不可能一整天都沒課吧？

趙葉不知道原委，只好回到班級繼續學習。

反正練習題在他那裏，他什麽時候來都能看見。

吃完晚飯，趙葉晚自習下課的時候還是跑去了辦公室。

這一次辦公室裏有人，老師正在自己的座位上辦公，看見趙葉進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裏的情緒不明，沒有說話。

晚上放學的時候，徐文樂看趙葉還在因為題目沒有問到而苦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跟她說別的事情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今天的數學作業好多啊，我都來不及寫，你寫好了嗎？”

趙葉心不在焉的笑着，語氣低落：“是挺多的，我也沒寫完，今天晚上又要熬夜了。”徐文樂和趙葉的家是反方向。

出校門的時候，徐文樂看着趙葉的背影，眼神裏充滿無奈和心疼。

唉，明明只需要一道題目的解答就能很開心的女孩卻很不開心，她也毫無辦法。

晚上回到家，趙葉放下書包就拿起手機給江時衍發信息。

換作之前，她只是會覺得很失落。

可今天，她莫名其妙的覺得心慌，似乎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盤桓在心頭，堵得她喘不上來氣。

找葉子：江老師，我今天一天都沒見到你，題目我放在你桌上了，記得幫我看一下哦。【感謝】

等到12點多，趙葉完成了今天的學習任務，要睡覺時，江時衍都沒有回複。

晚上，趙葉沒有睡意，看着窗外深色天空中懸挂着的月亮，莫名其妙的感覺心口很難受，窒息的壓迫感圍繞着她的感官。

到底怎麽回事。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晚自習下課期間，趙葉再度跑去辦公室，江時衍還是不在。

趙葉很無奈，但也無計可施。

正欲離開時，一位年輕女老師叫住了她。

她叫秦梵，是一位26歲的班主任老師，也教地理。

“同學。”秦梵淡淡開口，聲音不大不小，趙葉正好可以聽見。

辦公室裏只有趙葉一名學生，她很自然的停下了腳步，心跳猛然加快了幾分，轉頭看着秦梵，滿臉詫異：“老師，怎麽了？”

“那個……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江老師了。”秦梵的表情看起來很為難，聲音裏摻雜着強烈的于心不忍，似乎在交代一件極其不願陳述的事情。

趙葉微微蹙了下眉，滿頭霧水。

秦梵突如其來的話讓她感到無法理解，甚至有一陣強烈的破裂聲響在她的耳邊。

她仿佛沒有聽清一般，再次問了一遍：“什麽？”

“我是說，江老師在昨天向學校遞交了辭呈，他已經離職了。”

秦梵的聲音幹澀，眼睛卻毫不避諱的看着趙葉，向趙葉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離職？”趙葉無法接受秦梵說的話，大腦一片空白，心口仿佛有一個重物在往下墜。

那一瞬間，趙葉感覺渾身都是失重的眩暈感。

怎麽可能，江老師怎麽會離職。

秦梵艱難的點着頭：“是的。”

趙葉的眼淚已經湧上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擠滿了眼睛裏的每一處縫隙。

她強顏歡笑着，江時衍對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微笑、每一個美好的細節都鋪天蓋地的倒轉起來，讓她的眼睛失去了聚焦，朦胧成一片，不清不楚。

走馬燈在此時此刻就播放在她的眼前，可惜已經成為永恒的過去，無法抵達未來。

“不可能，老師你別開玩笑，我先回去學習了。”趙葉生硬地擠出一個笑容，眼角抽動着，盡力的包住眼淚。

不等秦梵的回答，她立刻推門，幾乎是逃跑般的沖了出去。

江老師就這樣走了嗎。

不可能。

一點預兆都沒有。

出了辦公室，外面走廊上的聲控燈已經壞了，人流極少，趙葉只能聽見教室那邊傳來的一陣陣嬉鬧聲，從未有過的無助感和孤獨感侵蝕着她的每一個細胞。

她背靠着牆，慢慢的蹲下來抱住了自己，用手捂住鼻子和嘴巴，眼淚噴湧而出。

不可能的，江老師怎麽可能會遞交辭呈。

他說過的，他最喜歡地理。

之前問題目的時候還好好的，一點異樣都沒有，怎麽可能離職呢。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吧。

突如其來的離別，甚至一句再見都沒有，她也不知道原因。

趙葉的眼淚越流越兇，雨滴般的砸下來，毫不客氣的沾濕了她的衣服。

晚上放學時，秦梵站在14班門口，等待着趙葉的身影。

趙葉背着書包走出去的時候，看見了秦梵，回憶湧起，心跳近乎撕裂。

秦梵立刻叫住趙葉：“同學，等等，你叫趙葉吧？跟我來一下辦公室。”趙葉無力的點點頭，像是機器人被下了指令，跟着秦梵去了辦公室。

夜色如水，不動聲色地蔓延至趙葉的心底。

進了辦公室，熟悉的貓叫聲傳來，趙葉的眼睛閃動了一下，四顧茫然。

秦梵從自己的辦公桌下把赤道抱了出來：“江老師今天把赤道交給了我，讓我交給你，好好照顧它，好好生活。”

“他……不要赤道了嗎……”趙葉喃喃自語，淚水再一次繃不住，縱橫在臉頰上，狼狽不堪，“他為什麽不要赤道了……他明明說了會好好照顧它的啊……”

哭聲撕心裂肺，夾雜着崩潰、懊惱和壓抑着的痛苦。

赤道不停地用腦袋蹭着趙葉的胸口，在用它自己的方式給予趙葉最後的安撫。

低低的貓叫聲，也能流露出赤道杯主人丢下的痛苦。

江老師，你到底去哪裏了，你回來好不好，這個惡作劇一點也不好玩。

離別不是惡作劇，是必須渡過的劫難。

在那一瞬間，江時衍換了一種方式，住進了趙葉心中。

他給予過趙葉的所有溫柔，都被趙葉小心地撿起來，儲存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裏，那裏埋葬的，是她高一一年的青春和再也回不去、找不到的暗戀情愫。

與其說是小心翼翼的藏匿，不如說是魚死網破的等待。

這份充滿了溫柔、肯定、小心、甜蜜的暗戀，或許這輩子，趙葉都不可能做到真正釋懷，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選擇把自己的所有熱愛，交付給地理、交付給他。

放空着美好的回憶，當思緒被拉回現實的那一剎，趙葉的心痛的像刀割，胸腔中的窒息感讓趙葉感覺到啃噬般的痛。

腦海裏的今昔對比讓趙葉意識到，江老師真的離開了，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往後餘生，趙葉的生活裏，不再會有一個叫做江時衍的人。

他溫柔、紳士、善解人意、風度翩翩，那份最美麗而又真誠的喜歡，趙葉毫無保留的放在了他身上。

但是，他毫無征兆的離開，女孩的滿心愛意，就這樣破碎成一片片最鋒利的刃，因果循環般的紮進她的生命裏，原本溫熱的、躍動着的心髒，似乎就在一瞬間全部分崩離析。

秦梵看着失控的趙葉，只好小心的把她扶起來，将不知所措的赤道放在趙葉懷裏，輕輕的摸着趙葉的頭發。

這是她作為老師可以做的唯一的事情了，這時候，說什麽話都是多餘的。

後來，趙葉甚至忘記了自己是怎麽從辦公室裏出來的。

她忘了，她沒有記得過。

她好像只是機械式地抱着一開始把赤道送進醫院的那個紙箱走了出來，身邊卻少了一個人。

趙葉抱着紙箱，走着平常回家的那條路回到家，游魂一般。

她到現在都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好像這一切都是背着她發生、經過、結束的，最後，老天爺将這件事情砸在她的頭上。

砸碎了她的一整個世界，反複折磨着她自己。

從她一開始選擇做一個暗戀者的時候，她就幻想過無數個分別的場景了，但是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回到家後，趙葉給赤道弄了一些貓糧，等孟述安回家後再跟她商量養貓的事，回了自己房間。

進了房間，趙葉拿起手機，沒有任何猶豫，按下了撥給江時衍的微信語音通話。

她的手在抖，眼淚大顆大顆的落在她的手掌上，沾濕了她的青春與愛。

趙葉無暇去管，将手機貼在耳邊，吸了吸鼻，望着天花板等待回音。

這通電話撥打得十分奇怪，聽筒裏沒有傳來熟悉的電話鈴聲便自動挂斷。

“語音電話未撥通”的提示消息下連接着一個紅色感嘆號，系統自動提示“消息未發送成功”。

趙葉點開江時衍的微信個人主頁，他的頭像已經自動跳轉成了一個灰色的人像。

就是最開始注冊微信新賬號時的默認頭像。

正當她愣神時，屏幕上彈出來了一個彈窗提示。

“該用戶已注銷賬號”。

趙葉不甘心。

她一遍遍地退出個人信息主頁，一遍遍地再次點開。

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個灰色的默認頭像。

曾經那張俊朗的面孔也被淚水模糊，成為趙葉記憶裏的甲乙丙丁。

趙葉的眼眶泛紅，不死心地點開了通訊錄，撥通了江時衍的電話號碼。

兩聲“嘟”的提示音，熟悉的女聲響起：“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趙葉挂斷電話。

再次撥打。

“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來來回回撥打了很多次，結果都是這樣。

趙葉最後的希望破滅。

所有方法都已經用盡，她找不到江老師。

她蜷縮在桌子旁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用盡全身力氣在控制自己發抖的身體，眼淚無助的往下落。

到了這個時候，哭已經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不過是她無能為力之後的掙紮罷了。

忽地，門口傳來扒門聲。

趙葉掙紮着打開門，赤道迅速的竄了進來，依偎在趙葉腿邊。

它不停的“喵喵”叫着，用自己的頭蹭着趙葉的手，仿佛在安慰。

趙葉的哭聲逐漸變大，從一開始低低的啜泣變成了放聲大哭，耳邊的頭發紛亂的搭在臉頰邊，被滑落的淚水浸濕粘在一起。

趙葉胡亂的抹着臉上的眼淚，崩潰到抱住了自己的頭。

如果可以再來一次，她就多問幾道題目了，就算上課遲到也沒關系。

以前的那些美好已經成為過去式。

曾經很多次，她覺得那些幸福可以是進行時，可以是将來時，但一定不會是過去式。

是她先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她選擇喜歡了她不該喜歡的人，那就理所應當要付出代價。

但是如果再來一次。

她還是會選擇接過那張地理答案。

她還是會選擇告訴他自己的名字。

她還是會選擇在大家吵鬧時，認真地聽他把話說完。

她依舊會選擇認真去了解什麽才是真正的教育。

也還是想從他身上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人文情懷。

那些青春裏的苦與樂，她從始至終，都只想說給他聽。

在學校裏，人人以分數為王，只有他用自己的行動告訴她——

青春是年少時的太陽。

它不止有光，還應該有溫度。

溫度衍生光，而光，永遠依附于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