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蘋果傑克-1

蘋果傑克-1

在帶着A187上戰場之前，伊森給它深入講解了各國的情況，雖然那些基本情況A187都知道，但伊森還是放心不下，仿佛他多講點，A187能一直活下來的概率就會大一點。

“瞌睡國是愚昧且不自知的國家，他們的科技發展最為落後，永遠都是模仿者而不是引領者，但他們的模仿又很拙劣，這個國家現在之所以還存在，是因為他們遇到問題很擅長逃避。他們的攻擊力不強，但是勝在狡猾，所以也不是特別好對付的國家……”

伊森說一句，A187就點一下頭，以示自己聽得很認真。

“水晶國的特點是脆弱，他們慣常傷春悲秋，但因為他們特別感性，所以一句口號就能讓他們精神振奮。他們的軟弱之處在于一擊就垮，但他們的可怕之處在于團結，聽起來很矛盾，但也不難理解。只要他們擁有信念，哪怕一百個人裏面死了九十九個人，剩下的那個人也會堅持到最後，以顫抖的身軀堅持到最後……”

A187說：“人類就是矛盾的，有的人很懦弱也很勇敢，兩種詞都放在這個人的身上并不會顯得矛盾。這就是人。”

“對，或者說，他們是時而懦弱時而勇敢，有的人在小事上很懦弱，但在大事上卻很勇敢。”伊森頓了頓，“這是很複雜的事情。”

A187說：“也許這才是人類的有趣之處。”

“有趣之處？”伊森微微挑眉，“你把人類當成觀察動物了？”

A187搖頭：“不，人類是我的學習和研究對象，不是我的觀察動物。”用詞很重要，人類的表達和理解總是會産生歧義。

伊森繼續談論國家：“野獸國是野蠻的國家，他們從很多年前開始就崇尚戰力，戰力高的士兵可以當将軍，戰力高的将軍可以當國家的領導者。他們國家無論男女老少都會打戰，研制的機器人也以戰鬥機器人為主。從戰力上看，野獸國是我國最大的威脅，在戰場上碰到野獸國的時候，切記要萬分謹慎。”

A187接着說：“但是野獸國的特點是魯莽和沖動，他們很容易陷入陷阱，所以只要我們耐心布局，他們就很難打勝仗。”

“是的。但不要忘了一點，在絕對的武力值面前，任何的計謀都不過是花拳繡腿……好在，野獸國還沒有達到能遠超我國的戰力水平。”所以芝士國還有喘息的時間。

“好，我記住了。”

“幸運國是一個很神奇的國家，他們的人民集體信奉一個觀念‘活在今天’，在确定綠星已經走到末日之前，他們的生命裏只有娛樂，他們不想要勞作、不想要拼搏、不想要進步。汗水和淚水都不屬于他們的人民，他們只看得見今天，只想要快樂，其他的事情跟他們都沒有關系。按理說一個國家的人民萎靡至此，這個國家應該很快就會消失，但他們很幸運，他們擁有天然且絕佳的防禦屏障，有豐厚無比的土地、礦産和水資源，擁有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哪怕他們的人民再不思進取，也不至于淪落到國滅的境地。不過現在末日降臨了，在确切的死亡面前，幸運國的人還是抛棄了娛樂至上的觀念，加入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争當中。”

“但是幸運國的戰力不值一提。”

“雖然如此，不過幸運國的人一向運氣都好，至今為止都沒人能夠解釋他們摔個跤都能找到黃金二兩的運氣……因此，我們還是要小心幸運國。”

“好的。”

“接下來是瘋狂國，瘋狂國做事非常不顧後果，瘋狂國的國訊是‘瘋狂即是理性’，他們癡迷于同歸于盡，好像同歸于盡就等于他們贏了一樣。他們的風格有點像野獸國，但是跟野獸國有不太一樣，野獸國的瘋是原始動物的瘋，而瘋狂國的瘋是人類中瘋子的瘋。我國最讨厭跟瘋狂國對上，每次瘋狂國入侵的時候，芝士國都是派戰鬥機奇人去迎戰的。”

A187了然：“因為人的性命比戰鬥機器人的性命更加寶貴。”

是這樣的，但伊森沒有點頭，他知道A187其實不太在意，可是他做不出肯定的動作。

“窩囊國就不必多說了，他們不參與戰争，他們什麽都怕，不上戰場怕死于資源匮乏，上戰場又怕死在戰場上。所以他們到處求人，國家領導人每天不是去跪這個國王，就是去跪那個首相……他們靠此獲得了一些平靜，他們現在住在一個小島上面，活得貧困但安全。我所說的安全，是一種外部安全，至于貧困和不公正所帶來的不安全，就是他們國家自己的事情了。”

伊森語重心長，希望A187将這些都牢牢記住，千萬不要自大。

A187理解伊森的苦心：“總而言之，除了窩囊國之外，每個國家都要小心。”

伊森說：“沒錯，就是這樣。但如果有一天窩囊國也上了戰場，那麽連窩囊國都要小心。”

“你覺得窩囊國會上戰場嗎？”

“他們現在還沒有到走投無路的地步，萬一到了，誰知道他們會做什麽？”伊森對此并不樂觀，人被逼到極處和沒被逼到極處的時候，能做出的舉動可能會天差地別。

“還有一種可能，叫有心無力。”

“在某些時候，人的力量是無限的。”

“我不知道。”A187學着人那樣聳肩，但因為機械的身體，他聳肩的動作很僵硬，“我還需要再學習學習。”

再學習學習的A187在跟着伊森上戰場的第一天，就弄沒了一條腿。他們那次是跟野獸國打的，野獸國提前埋了很多最為隐秘的定時火球，在一個芝士國的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時刻，火球一個個膨脹成耀眼的太陽，在一具具屍骸上面綻放玫瑰。

伊森的盔甲都被燒穿了，但盔甲之內還有防護甲，他距離爆炸的地點較遠，所以并沒有受傷。但濃霧遮住了A187的身影，伊森的心跳到了嗓子……A187、A187、A187……他默默喊着A187的名字，鼻尖上全是汗。

A187滾到伊森面前的時候，伊森甚至沒反應過來A187斷了一條腿，他只是慶幸A187還“活”着，又訝異于它獨特的出場方式。但伊森的戰友都以為這是伊森的命令，有人說：“沒想到還可以用滾的這招，伊森，你真是聰明，遇到這種情況，我們都是讓機器人單腿蹦回來的。”

野獸國的人早已提前撤走，留下的不過是被放棄的戰鬥機器人，這場戰争結束了，A187跟伊森走在了返程隊伍的最後面。伊森小聲問：“沒事吧？”幸好他沒在A187的腿上植入痛覺神經。

A187一蹦一跳：“我很好，你看，我能蹦能跳。”

夕陽将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綠星上的人有着不成文的約定，就是打戰最好在白天打，打完了死了的就入土為安，還活着的就回去吃飯睡覺。所以伊森總是能在戰争結束的時候跟落日打照面，落日總是匆匆離開，而伊森也淡淡一瞥，他們就像是鬧別扭的舊友，喜歡相遇也喜歡擦肩而過，懷念着咀嚼着那種往日的滋味，心裏又湧現出一絲無傷大雅的憂傷。

A187跳出十幾米後，伊森說：“好了，別跳那麽高了，你正常跳。”

A187跳的高度實在太過駭人，萬一前面有戰友轉過頭來，定會以為伊森瘋了，居然會在一個機器人身上尋找這種無聊的趣味。

“哦，好。”恢複正常的A187跳得很輕盈，仿佛已經練習了成百上千回。

伊森悄悄地落後了半步，想在後面看着A187的身影，可A187很快就發現了，它不動聲色地跳慢了點，讓兩人恢複肩并肩的距離。

伊森偏過頭，又将頭轉回來，對着正前方微微一笑。

回到屋中之後，伊森到處在屋裏找合适的材料，要将A187的腿給補回去。可他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合适的材料……不，合适的材料有很多，但是他認為能用在A187上的沒有，因為他想給A187最好的，而這屋裏的所有材料都不夠好，看來，只能明天去材料庫薅點頂尖的材料了。

A187茫然地問：“找不到嗎？”

伊森說：“嗯，找不到。”

“那我明天怎麽上戰場？”

“不上了。”

“不行，我們說好的。”

“沒錯，我們說好的。但那并不包括你受傷的情形，如果受傷了，那得另當別論。”伊森理直氣壯。

A187蹦到材料庫面前，找到了一條不知道從哪個機器人身上拆下來的腿：“這裏不是有嗎？”

伊森：“……你看看這條腿的長度和你的腿的長度，你想變成高低肩嗎？”

A187說：“加個十厘米的增高墊就可以了嘛。”

“這條腿不好，要換就換最好的，省得我老是換來換去。”

“啊，我知道了！”A187一拍腦袋。

“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了，你不想讓我上戰場，不想讓我好起來，所以不給我補腿。”

伊森：“……”他剛剛究竟在期待什麽？傻東西，他恨恨地看了A187一眼，狼心狗肺。可很快他就回過神來，難道A187說得沒有道理嗎？有的時候，主要原因和根本原因，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原因，可這回這兩個原因倒是殊途同歸了——因為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