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蘋果傑克-2
蘋果傑克-2
所幸後面幾天伊森也沒被安排上戰場，伊森可以專心致志地修補A187的腿，也不至于天天被A187追着唠叨“我一條腿也能陪你上戰場”。
這天伊森在房內啃芝士牛肉三明治的時候，A187湊到他的面前，嗅聞着三明治的味道。
“怎麽？”伊森吞下了嘴中的食物，“你也想吃？”
A187問：“我能吃嗎？”
伊森：“……不能。”A187連嘴都沒有，它用什麽吃？退一萬步，哪怕它有嘴，它也沒有消化系統，它吃了之後會怎麽樣？伊森想，多半還是會吐出來。
“可是我很好奇人類食物的味道。”A187很遺憾。
伊森說：“沒什麽好吃的，你知道的，後科技時代的食物都是科技與狠活，牛肉是合成的，面包是冷凍的，芝士是食物殘渣加工而成的。”他對吃飯不太感興趣，他甚至羨慕機器人不用吃這些難吃的食物，也能維持正常的狀态，不會感到饑餓。
A187說：“好吧。”
“你真的想吃嗎？”見A187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伊森又問了一遍。
A187說：“我很好奇，畢竟這是你天天都吃的東西。”
伊森說：“行。”
“行是什麽意思？”
“我想想有什麽辦法，但我不一定能想到，所以你別抱太大的期望。”
“不會的，伊森，你是天才，只要你肯想，肯定是可以想到的。”
“你太高估我了。”伊森說，這種盲目的崇拜可不是什麽好事，“很久以前，我就希望戰争能夠結束，可我想了這麽久，也想不出任何可以結束戰争的辦法。所以，我不是萬能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萬能的，可是我想要誇你，這跟你的能力沒有關系，但這也不是撒謊……你明白嗎？我知道你能明白的，這是我從人類身上學會的，從理智上看是一回事，從情感上看是另一回事，對嗎？”
伊森沒有說“不”的可能。
他用了很多材料修好了A187的腿，因為強迫症，他将A187另一條完好的腿也換了，現在A187的腿成了升級版的腿了。伊森保留了A187原有的腿的長度，他已經習慣A187這樣的身高了，而且，A187的身高剛剛好是187厘米，這也很符合伊森的強迫症。他想，幸好別的機器人都沒有發展出自我意識，不然它們肯定會覺得伊森偏心，纏着伊森要求公平公正。
伊森又帶A187上了幾次戰場，A187回來後說：“戰争好無聊哦。”
“機器人也會覺得無聊嗎？”
“當然，我可不是普通的機器人。但我不知道人類為什麽那麽樂于挑起戰争，戰争是一件又累又無聊的事情。”
伊森問：“如果不挑起戰争，你就活不下來，這樣你也選擇不挑起戰争嗎？”
A187說：“可是從來沒有不挑起戰争就活不下來的時候啊，你說的是反抗嗎？反抗我能理解的，但反抗不是挑起戰争，是希望結束戰争才反抗的。”
“你覺得到了現在，還不算生死存亡的時刻嗎？”
“算嗎？我知道現在人類的生存資源很匮乏，可是人們依然有選擇不戰争的自由，他們可以只考慮自己這一代，守着最後的資源躲在一個角落過活，這樣也不是不能活下去的。但人類為後代考慮的決心和為自己謀利的欲望實在是太強烈了，也許是因為我終究算不上是真正的人類，所以我才覺得這沒有意義……其實我是可以明白的，不過沒有辦法共情。”
“你說得對，只考慮自己這一代，或者将全人類的命運當成優先級考量的人，才是絕大多數人。在這種情況下，戰争是必然的。”
“我不痛恨戰争。”A187點明立場，“我只是覺得戰争很無聊而已，是一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贏了得到的東西并不多，但是輸了有很大可能會死，這真的太不劃算。”
“別想那麽多了。”談論這個沒有任何的意義，伊森喊停，“幸好你沒有頭發，不然再想就要禿了。”
一只散發着暖意的手撫上了伊森的頭頂：“讓我看看，頭發還多不多。”
伊森躲了一下，沒躲開，他斜了A187一眼：“把你的手放下來。”
“為什麽？書上說，這是人類愛護彼此的行為。”
伊森将它的手拿下來，問：“為什麽你的手是暖的？”
A187說：“不知道啊。”
伊森：“……”
A187：“我的手最近都是暖的，以後應該也會是暖的，你的手總是太涼了，以後我可以用我的手暖你的手。”
“這不正常。”
“發生在我身上不正常的事情多得去了，這甚至不值一提。”
說得也是，伊森問：“心最近有什麽異常嗎？”他将A187體內的玫瑰稱呼為“心”，伊森認為這很貼切。
A187搖頭：“沒有異常，心跳得很好。”
“好，有異常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我知道。”
在伊森失眠的很多個夜晚，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都會看見A187面向自己的方向，站得筆直。
後來他問A187：“要不我給你植入一個睡眠系統吧？”這一點也不難，但是可以讓A187在深夜的時候進入睡眠狀态，不至于盯着伊森發呆。伊森倒不是怕被A187盯着怕得心裏發毛，非得想個解決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他只是覺得A187這樣太累了，一個有了人類意識的人沒有進入睡眠的能力，這簡直是太糟糕了。
A187想了想：“可是這樣的話，我就會在深夜感受到困意，不一定還能在你睡不着的時候陪着你了。”
“我睡不着，你陪着我我也睡不着。”
“可是我可以給你講故事，讓時間變得沒有那麽難熬。”
“你給我講故事？”
“是啊，你不知道嗎？”
“我以為那是夢。”
“因為我總是在你快要睡着的時候才開始講的，這可能會讓你産生時間模糊性。”
伊森說：“其實我不确定，但每次我一醒來的時候，我都不記得你說的故事是什麽了，所以我會覺得那是夢。”只有夢才會讓人這麽容易忘記，記得和不記得，中間也許只有一秒的時間。
“你都不記得嗎？”
“對。”
“那太好了，既然你不記得，那我以後就可以重複以前的故事了。這些故事都是我編的，我編了好多好多個，快要編不下去了。”
伊森：“……”這種時候，不應該關心一下他為什麽會不記得嗎？A187居然還為了不用絞盡腦汁地編故事而那麽興奮？真是氣人。
“你不思考一下我為什麽會不記得嗎？”伊森刻意提醒了A187。
A187說：“我思考了，結果就是我不知道。”
伊森還是得靠自己：“我有在清醒狀态下忘記過你說的話嗎？”
A187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忘記，現在來對一下？”
“行，你随便說一些你講過的話，什麽話都行。”
“我覺得戰争很無聊。”
“我記得，不要說這種，說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
“唔……我覺得我說過的話都很重要。”
“……那就說一些相對沒那麽重要的話。”
“我說過房間的窗簾顏色很像紫色的紫羅蘭，你記得嗎？”
“記得。”
……
問了十幾個問題之後，伊森的答案都是統一的——記得，那就奇了怪了，他怎麽偏偏不記得睡前的事情呢？這是A187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伊森一頭霧水，沒找出可以為自己解惑的線索。
“今晚再測試一下。”伊森說。
A187旁觀者清：“你抱着測試的念頭，是睡不着覺的，測試的結果也未必準确。”
伊森知道它說得對：“可我想知道這是什麽問題。”
“稍等。”
過了一會，A187說：“我剛剛查了一下，發現這是一種很小衆的病，稱為‘睡前失憶症’，這種失憶并非完全的記憶丢失，而是會将睡前的記憶模糊成夢中的記憶，如無意外，你應該是得了睡前失憶症。”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病。”
“這很正常，在綠星上，十萬人裏面只有幾個人會得這種病，很多人都沒聽說過。”
“病因是什麽？”
“很複雜，但多半是心理因素。”
伊森抿了抿唇，沒有再順着原因問下去，他換了個問題：“有治療的方法嗎？”如果他真的得了睡前失憶症，那麽應該在很早之前，他就模糊了睡前和夢中的記憶，并且将這些記憶都丢失了。
“有兩種辦法，第一種方法治标不治本，就是用記憶收集器将睡前的記憶收集起來，供第二天醒來之後查看。第二種辦法可治根本，但因人而異，說得很懸乎，簡單說來，就是心病還須心藥醫，把導致這個病的心理原因剔除掉，就可以治好了。”
伊森哪種方法都不想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