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他只是到黃泉履行承諾去了
【54】他只是到黃泉履行承諾去了
沈憂不知如何安慰老人,他站了一會兒,最後端着皮蛋瘦肉粥落寞地離開。
回到夏止家時,夏止正坐在門口出神,他一雙眼睛哭得紅腫,看見沈憂後難得地沒有反應。
沈憂明白夏止心中難受,抱着粥默不作聲進了屋子,他把粥放進了冰箱,準備等夏止情緒穩定後一起分食。
這是張大娘最後留給他們的東西,說是遺物也不為過,所以不論夏止想不想吃,都得詢問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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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件事很快在網絡上傳開,大家以訛傳訛,不到半月就鬧得滿城風雨,有些人惶惶不可終日,竟選擇了自殺。
他們想着反正都要死,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自己殺自己。
夏止聽後頗為痛心,同時也感到自責,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又會選擇這樣激進的方式。
在張大娘死後,沈憂害怕她老伴想不開自我了斷,沒事就往樓下跑,漸漸地他們也熟絡起來,有天早上老人突然告訴沈憂,殺張大娘的并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個人偶。
沈憂聽後心猛地一沉,如果是人偶,那多半是追着他來的,所以他是害張大娘命喪黃泉的間接兇手?
偏偏老人話只說一半,剩下的不論沈憂怎麽追問都諱莫如深。
之後沈憂依舊雷打不動到老人家中,只是沒了以前活潑,每次都和老人一起坐在門口黯然神傷,好幾次路過的路人都被他們的怨氣吓到半死,整棟樓因此叫苦不疊。
夏至雖然頭疼,但也沒有阻止沈憂,張大娘因為不能生育所以沒能留下一兒半女,現在張大娘一走,只剩下老頭子一個人,做出什麽極端的事在所難免。
但人想死是防不住的,特別是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沈憂照例敲響老人的門,但這一次敲了許久都沒有往日斷斷續續的拐杖聲,他意識到了什麽跑回樓上叫來夏止,合夥周圍的鄰居一起撞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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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幾人揮開眼前的灰塵,就看到老人坐在躺椅上已經沒了呼吸,他懷中緊抱着張大娘的遺照,黑白色的照片上,張大娘笑容燦爛,一雙明亮的眼睛溫柔地注視着前方。
躺椅晃晃悠悠,老人身穿筆挺的西裝,手中捧着一束聖潔的白百何,他的表情并不痛苦,甚至是安詳,似乎他并不是在擁抱死亡,而是在與自己的愛情重逢。
沈憂撿起地上的安眠藥瓶,喟然長嘆。
果然……還是跟着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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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葬禮在三天後舉辦,有不少人聽說老人是殉情而死都紛紛前來追悼。
沈憂站在成堆的花束前,他手捧一束白菊,沉默地望着老人遺像。該流的眼淚早流幹了,夏止站在沈憂身旁,緘默地垂着眼。
“老爺子也算體面人,死時西裝鮮花一個不少,他不是去死的,他只是履行承諾給張大娘補辦婚禮去了。”
有鄰居似安慰似唏噓地嘆道。
沈憂放下花束,向老人的遺像深深鞠躬,而後不言不語地離開,他出靈堂時發現外面竟開始下雪,雪花落在哀悼者的肩頭,頃刻間融化,帶不走任何東西。
一如張大娘夫婦,他們草草地來到這個世界,又匆匆離開,留下的,只有世人充滿悲痛地嘆息。
沈憂搓了搓凍到通紅的手,哈着氣迎着風雪離開。
他沒有回夏止家,只是漫無目的在大街上游蕩,所幸大街上并不是只有他一個不知歸途的游者,在來去匆匆的人群中,他顯得并不突兀。
夏止一定已經知道張大娘的死是誰導致的了,他沒有趕走他是他的善良,但這不代表自己可以視而不見。
世界這麽大,連冒牌貨都能安身立命,他又如何不能呢?
沈憂在街上游蕩了一天,他覺得自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每路過一個櫥窗都會投去羨慕的眼神。
他一路向北,隐隐約約間他聽見了夏止的呼喊,但他沒有回頭,一直向北走,中間他在地上發現了幾顆糖果,他沿着撿了一路,再擡頭時發現已經深夜。
他掃視四周,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竹林,而正前面是一間竹屋,顯然他已經到了城邊緣。
沈憂裹緊衣服,小心翼翼地走進竹屋,幸運的是裏面并沒有人,他在竹屋牆上發現了一行小字:贈給生活迷茫的人。
沈憂眼睛一亮,他雖然不明白竹屋主人是誰,但至少代表他近期有了睡覺的地方。
沈憂關上竹屋的門,隔絕外面呼嘯的寒風,裹緊單薄的衣服坐在床邊,笨拙地開始生火。
人偶是怕火的,如果不是房屋主人在房間留了竈臺,他是斷然不可能擅自起火的,畢竟萬一把房子點着就糟糕了。
沈憂在床底下找到了一堆紅薯,他把紅薯扔進火堆裏,搓着手烤火。
世界最大的幸福莫過于外面寒風凜冽,而你在溫暖的屋子中享受美食,無需擔心會有外人的叨擾。
竹屋遠處的竹林中,司白榆欣慰地看着小屋裏撕紅薯的少年,抛了抛手中的糖果,将它們揣進懷裏,戴上面具輕笑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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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憂之後名正言順在竹屋住了下來,沈憂開始還會為了食物發愁,但兩次醒來在門口看見水果蔬菜等禮物後,便漸漸放下了焦慮。
他猜測送禮物的人是竹屋的主人,為了表示感謝,他特意挖了一些竹筍出來放在門口當回禮。
開始的時候對方并不願意收,沈憂還為此傷心了一陣子,之後的他也沒有放棄,隔三差五釣魚挖筍放在門口,終于在半個月後,送出了人生第一條魚。
沈憂知道後開心地床上打滾,但總靠竹屋主人救濟也不是長久之計,而且Morfran能找到張大娘,那就一定可以找到竹屋主人。
在沈憂愁眉不展時,陳閣澤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找到了他。
“您怎麽住在這樣窮酸地方?”陳閣澤把禮物放在桌上,看着一貧如洗的沈憂心疼不已,老媽子般背手來回踱步,“連電腦手機都沒有,平時怎麽聯系外界,了解外界信息?”
沈憂沒有回應,他自顧自拆開陳閣澤送的禮物,雀躍地抱着風油精打轉。
陳閣澤看着沈憂這副随安而遇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咬牙:“老大,您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走,您去我家住!”
他說着就去夠沈憂的手,沈憂利落地躲開,不解問:“我為什麽要離開這裏?”
“因為……”陳閣澤自知理虧,心虛地收回手,低下頭嘆氣道,“我只是心疼您,現在冬天還好,到了夏天蚊蟲多還潮濕,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沈憂扭開風油精低頭聞了聞,心情愉悅地哼哼:“這裏不是我建的,我不可能住在這裏一輩子,而且我也沒有資格嫌棄,如果不是屋主人好心,我早和以前一樣睡大街啦!”
陳閣澤聽後五味雜陳,環顧周圍問:“話說司先生呢?”
沈憂斂下眼眸,黯然道:“他?他現在正顧着和另外一個沈憂逍遙快活。”
“可是……”陳閣澤撓了撓頭,他之所以能找到這裏,就是靠司白榆給的地址。他不清楚沈憂和司白榆發生了什麽,只好轉移話題問,“老大,你日後有什麽打算?”
他頓了頓,沒底氣地承諾:“我不會見死不救的,您要是願意,我可以養您一輩子!”
“怎麽用成語的?”沈憂緊蹙眉頭,什麽叫見死不救,難道他看着快要餓死了嗎?
“老大,這個給您。”陳閣澤從口袋裏摸出一部手機,遞給沈憂。
沈憂一開始以為是陳閣澤自掏腰包買的,剛想拒絕就發現這手機眼熟得緊,接過後舉過頭頂仔細一打量,竟發現是曾經司白榆給自己玩的備用機。
他深吸一口氣心事重重問:“司白榆的手機,怎麽會在你這兒?”
司白榆的家連他都不知道,陳閣澤又怎麽會知道?聯合李小姐屍體的事,等他再次看向面前老實憨厚的青年時眼中多了警惕。
“你和司白榆暗地裏勾搭在了一起?”沈憂審視問。
他雖然變小了,不笑時仍舊壓迫感十足。
陳閣澤尴尬地撓頭,沈憂還說他呢,自己用詞都八竿子打不着。他捏着衣角局促不安,讪笑着回道:“您誤會了,這手機的确是司先生給我的,但我并沒有背叛您。”
“空口無憑。”沈憂眼神凜然,抛着手機冷笑,“你說你沒有背叛我,那你告訴我,李小姐的屍體是怎麽回事?”
陳閣澤一愣,茫然擡頭:“什麽李小姐的屍體?”
“還裝傻充愣?”沈憂輕哼着将手機往桌上一砸,“李小姐的屍體在你埋後不久開車撞了警局,你敢說你毫不知情?”
“這……我還真不知道。”陳閣澤見沈憂不信,激動地抓住對方,極力解釋,“我真的沒有背叛您,屍體我埋在了老家後山,就是想着如果被發現就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背叛您!”
沈憂緊盯着陳閣澤的雙眼,勾了勾手指:“繼續說。”
陳閣澤見沈憂沒再懷疑自己,松了口氣繼續解釋:“我開始也準備按照您的意思直接埋了的,但是我害怕被人發現,就把屍體埋在我老家祖墳,讓我爺奶幫忙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