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棋局未定
第十四章,棋局未定
“主子,群玉苑梅苑天字一號房的那位邀您一敘。”周平出現在書房中的時候,主子正在品賞着那副溫瑜畫的已經裝裱好的玉瓊圖。
“周平,你在群玉苑見過溫瑜麽?”周彧并不常去煙花之地,即便去了也只是因着那地方雜亂,方便掩人耳目。
太監即便去了青樓也是滿腔的熱情無處發洩,哪裏會注意群玉苑中的美人幾何,可若是溫瑜的話……
“回主子,未曾。”周平胸中生出無限的思緒,那溫瑜不僅有異心還同平陽郡主有一腿,如今成了主子的人竟然還敢去群玉苑那種地方尋歡?做出了此等對不起主子的事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當真是……不要臉的狐媚子。
即便如此,主子還如此寵愛他,不曾表露出一分一毫,當真是成大事者,忍常人不能忍。
可就真的這般喜歡嗎?周平不明白為何要将危險放于枕邊還要這般千寵萬愛着,身邊放着這麽個人,莫說安寝,即便是飲食上也該注意盯防。
周平想起了他從前看過的話本子,看向主子的目光便愈發同情了起來……
周彧擡眼便瞧見了周平的目光有稍許的無奈,當年将這幾人從暗衛營帶出來的時候,個個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好似被上了枷鎖的兇獸,不過是披着人的皮囊而已,幾年下來倒是養出了不同的性子,數跟着自己的這個最為跳脫。
周彧将畫卷仔細地收了起來藏進了書架後的暗格中後告訴周平:“去群玉苑。”
“主子,那畫……不挂起來嗎?”周平瞧着主子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有幾分疑惑。
“不必。”周彧并未解釋緣由,那題詩不好,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會惹出禍事,可若是毀去,周彧實是不舍。
“去群玉苑。”周彧說着便徑直走出了房門。
一路上周彧都在想,宋玦到底是經歷了什麽,在塌上的時候才會變成那般模樣,那樣的……
那并非不動人,只是公子如玉世無雙,他曾是長安城中多少待字閨中的姑娘心中的如意郎君,他本該娶妻生子的。
周彧若是冒昧地去問,且不說他願不願意答,也不過是揭人傷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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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過後便是立夏了,春末的季節裏少了雨水,連日頭也比往常要熾熱了些,去的路上倒是瞧見了長安城一景,周彧不由自主地停了馬。
一駕華貴的馬車緩緩從街市上駛過,車上坐一月白色錦袍公子,那模樣也稱得上一句芝蘭玉樹,言笑晏晏的姿态不知勾去了多少小姐的心神,惹得她們直往車上丢着香囊繡帕,只為博公子一眼。
“主子,那是右相家的小公子。”周平低聲解釋了一句,長安城中的權貴太多,哪能每個都記着,總得有底下人提醒,以免行差踏錯。
“才過了幾年,浮雲蒼狗,也是這長安城忘性大。”周彧嗤笑了一聲,“擲果盈車,不及當年萬一。
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這沒見過明珠的人,才會欣賞魚目。”
周平咂舌:“當年?”
“劉家的長子倒還算是成器,這小公子卻是個繡花枕頭,所幸長相尚可,也就只能博這麽個虛名了,終究是東施效颦而已。”周彧并未回答周平的疑惑而是縱馬揚鞭離開這熱鬧朝群玉苑的方向去了。
劉小公子的樣貌也只能算尚可了嗎?可若是同家裏的那位相較,的确只能算尚可,可家裏的那位又是什麽身份,生得再好又如何?名動長安了嗎?
人家命好,生下來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去群玉苑那樣的地方也能被稱作風流多情,更是多少女子求嫁的對象,樣貌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命不好的呢?那能說的便太多了,怎麽也說不完……
周平瞧了那公子一眼,那文弱的模樣的确像是個繡花枕頭,心中如此想着,卻是一刻不停地跟了上去。
那梅苑天字一號房中的并非哪位美人,而是一位皇子,當今陛下的六皇子百裏承言。
其實陛下器重的孩子有許多,這其中并不包括百裏承言,不然也不會年過十五還未成婚辟府,俨然是被忘了,無論這遺忘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百裏承言的母妃如今還是個美人的位分,紅顏易老,在長安城中并無母族撐腰,其子自然也不受寵,宮中的那些個奴婢慣會拜高踩低,這十餘年來怕是不好過。
六皇子在長安城中籍籍無名,可民間還有一句俗語叫做“會咬人的狗不叫”。
豈不聞樹大招風,有母族和朝臣仰仗也未必是好事,君心難測,誰知陛下對你的寵愛有幾分真幾分假。
周彧想自己許是小人,倒是欣賞百裏承言的那副陰狠果決的模樣,看似無害不起眼,實則隐忍不發伺機而動,是個能成大事的。
那種正大光明的君子他還真瞧不上,自古以來奪嫡之争多少血雨腥風,真要是君子哪能活着坐上那個位置,不過都是僞君子真小人而已。
這裏面,當年的宋玦除外。
周彧到的時候,百裏承言許是等了許久,連茶都烹好了,瞧見來人便斟了一杯往前一遞:“周兄來了?請坐,嘗嘗看我今日烹的茶如何。”
周平候在門口,而屋內就他們二人,此處的陳設簡單,不像是群玉苑中該有的布置,倒像是書生的卧房。
周彧坐了下來,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到底不是自幼教養出來的,其實他也不會品茶,不過是學着那些文人的模樣,嘗過一口後放下,評價道:“入口醇香,回味甘甜,餘韻悠長,不錯。”
“殿下今日有事?”周彧開門見山。
“周兄可還記得當日茶樓之事,林百岩可是抓了不少人。”百裏承言這麽一說,周彧便知曉他想要說什麽了。
“雖說林百岩近年來行事愈發嚣張,可也不會無緣無故搬出這樣大的陣仗來,這樣的小事還要林百岩親自出馬,怕是有人算計好了的。”周彧雖未令人去調查此事,胸中卻隐約有個想法,“怕不是賊喊捉賊。”
“周兄聰明,在下佩服。在下廢了好大的心力才查出的事,竟被周兄一語道破。”百裏承言微微一笑,“林百岩如今是我太子皇兄的人。”
“他等不得了?”周彧豁然開朗,“林百岩本就是先帝的人,樹大根深,陛下自然忌憚,便扶持了我打壓他。
陛下容不下他是必然的事,他自然也不能夠束手就擒。”
“是。”百裏承言接話道,“太子皇兄是嫡長子,是儲君,更有母族與朝臣們的支持,他繼位是理所應當的,林百岩等不得了,才會選這麽個衆望所歸的。”
“即便這個衆望所歸只是陛下所忌憚的‘磨刀石’。”周彧哂笑,“是個不知世事的草包。”
“不過是命好而已,投生在了母後腹中,生來便是儲君。”百裏承言語調平淡,仿佛在說着與自己不相幹的事,“‘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如今百姓盼望着的不過是山河統一,從此兵戈止息。
可父皇并無此志,林百岩此番是在為太子皇兄造勢。
林百岩親臨,這整個長安便知曉了當日茶樓中發生的事了。”
“屆時輿論一起,百姓們一統河山的願望更甚,而太子殿下恰好‘滿足’了他們的願望。
林百岩這是想越過陛下啊。”周彧意味深長地說着。
“屆時怎麽看太子皇兄繼位都是名正言順的。”百裏承言抿了口茶繼續道。
“如此有野心的太子,也不知正值壯年的陛下容得下還是容不下。”周彧語畢,二人相視一笑。
不論容得下容不下,如今陛下都是容下了,陛下若真是偏疼太子殿下也不會将他養成如今的模樣,可在世人看來陛下對太子那是偏寵到了骨子裏,預先取之必先予之,到時候太子只會是登高跌重的結果。
如今林百岩橫插一腳,想來也是狗急跳牆,棋局未定,勝負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