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多吃些糖吧
第十五章,多吃些糖吧
命好又如何,且瞧他要得起要不起。
自古以來,多少皇子為了那太子之位争得個頭破血流,可那儲君之位又何嘗不是衆矢之的。
太子這位置是誰在坐都無妨,只要那皇帝之位最後是自己……
“聽說督主新得一美人乃傾城之姿,督主對他那是有求必應。”百裏承言帶着好奇與戲谑,紙扇輕搖,“不知在下有緣得見與否?”
許是并不願溫瑜成為他人口中所謂的“禍水”與談資,周彧胸中閃過幾分不悅,面上卻是不顯,輕笑道:“殿下的消息倒是靈通。”
“周兄在這長安城中攪弄風雲,這東廠廠公的事,大家自然是關心的,長安城中人盡皆知,又哪裏是在下消息靈通。”百裏承言将折扇收起擱在了桌上,坐直了身子微微傾身靠近了周彧些,壓低嗓音道,“‘岩岩若孤松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此人不僅容色傾城,氣質更勝三分。
說是‘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之才。
當年在長安城中風光無兩,誰能與之相較?周兄喜歡也是情有可原。
懷璧其罪,當年死了倒是一了百了,被我太子皇兄他們調\教了近八年,周兄可要小心吶。”
“殿下與之有舊?”周彧問饒有興味地反問了一句,他并不喜歡旁人囑咐他該如何對待溫瑜又該如何提防,“或是說,殿下也喜歡他?”
權貴間交往,講求一個門當戶對、互利互惠,要說百裏承言不認識當年的宋玦才是奇怪。
“在下并不好男風。”百裏承言矢口否認,“不過在下與之的确算是舊識,他生來便是明月,便有着一副悲天憫人的心腸,以為自己能夠拯救蒼生了。
他又怎麽可能真正了解我們這樣的人,何不食肉糜而已。”
“失去了身份地位,成了他人的玩\物,多年過去不知他是否依舊還能那樣的自恃清高,那樣的寧折不彎。”百裏承言嗤笑了一聲,“如今的他,還能救誰?”
話雖如此,可他是被宋玦救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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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還不是皇子,當他的父皇還是王爺的時候,
百裏承言的母親出身并不高,是當年先帝東巡的時候,那時候還是端王爺的陛下留下的一段孽緣,個中緣由複雜,大抵是當地的知縣為了攀龍附鳳将他的女兒送到了端王爺的塌上,這才有了百裏承言。
後來,端王府多了一位侍妾,端王爺多了一位可有可無的兒子。
即便同為權貴,即便是同一位父親的兒子,也會分出個高低來,而百裏承言俨然是身份最低的那位。
他與宋玦,是明月與螢火,是蚍蜉與鲲鵬,是天壤之別。
他羨慕、嫉妒、憎惡,卻也需要去接近宋玦。
只是受夠了被冷落和忽略的滋味,他要去靠近那一輪明月,才能給自己帶來光亮,才能被旁人看見。
否則,即便他胸有經緯腹有經綸又如何?在長安城中工于心計的總是比醉心學術的爬的高一些。
傳聞宋玦清風明月,是真真正正的君子,百裏承言不以為然,但既然有這個名聲,即便是假的,也總是會做做樣子的。
不過是“不小心”在馬上摔了,不過是隐約地表露出自己在端王府的處境,便成了宋玦照拂的對象,站到了宋玦身邊的位置……
到那時旁人才知曉,原來端王府還有這樣一位公子,甚至于連他的皇爺爺也注意到了他。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幼母親便是這樣教導自己的。
所謂勝者為王,所謂英雄不問出處,所謂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百裏承言将自己僞裝成了一個弱者借着宋玦這棵大樹攀援而上……
如若必要,也随時可以換作另一棵。
後來,長寧侯府謀逆,除卻搜出了一堆“物證”,還有自己這個人證,入了旁人的眼有何用?如今我的父王成了父皇,我得入了父皇的眼才是重中之重。
百裏承言證明那首反詩是宋玦所作時,宋玦看向自己的眼神……
失望?震驚?憤恨?但都沒有,仿佛意料之中。
宋玦那是什麽眼神?又憑什麽?不過是命好而已,若是易地而處,又怎麽可能會比自己做得好?又怎麽可能活成那般清風明月的模樣?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我一定要将他僞善的面皮撕下來。
可是沒有,最後他被帶走之前,只是無奈地笑了,無聲地比了個手勢,沒有人比百裏承言更清楚那手勢的含義。
無論是在學堂上,還是在武場裏,亦或者是任何場合,百裏承言總是會借着自己年紀小耍無賴,裝作一副天真愚鈍的模樣。
宋玦便會比那個手勢悄聲告訴自己:萬事有我。
百裏承言移開了眼,不敢再看宋玦,心裏清楚這是最後一次,至此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後悔麽?不悔,至少父皇記住了了百裏承言這麽個兒子。
父皇想除去長寧侯府,不是自己,也會是別人。
“周兄,只有你我,是一樣的人。”百裏承言端起茶盞,将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這茶水不醉人,他卻似是醉了。
那些生來便在雲端的人又怎麽明白得了自己的辛苦?我只想向上爬,哪怕是踩着旁人的屍骨。
周彧笑了,那笑容極淺:“殿下說笑了,奴不過是一介閹人,哪能與殿下相較。”
他欣賞百裏承言的陰狠毒辣,但若是将這份心計用到溫瑜身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位置于他而言,誰坐都無所謂,或許換一個也是一樣的。
他才不敢稱作同百裏承言是一樣的人,至少對真心待自己好的向來狠不下心。
百裏承言錯看了自己,自己卻未錯看此人,可錯就錯在他并不知曉百裏承言與溫瑜的舊事,只是從百裏承言的品性中聯想一二,便不敢再想。
這樣的人為君治國,溫瑜怕是極不願意的。
以往周彧并不在意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是誰,這山河破碎風雨飄搖與自己都無關,本就是個斷子絕孫的命,只要自己一世富貴,百年後又哪管那樣多,哪怕天底下的人都死絕了也與自己無關。
可如今,卻是不同了。
周彧與之虛與委蛇了一番,起身道別,回去的路上買了包饴糖藏進錦囊裏……
等到了家,周彧問了小厮溫瑜此時在哪便徑直尋了過去,
卧房中掌了燈,許是燈芯才剪過,映得屋內亮堂得很,溫瑜坐在塌邊低垂着眼眸手持針線的模樣似乎是在縫補衣裳。
燈下看美人,自是別有一番風味,周彧屏息悄然行至溫瑜身側,這才發覺溫瑜在他那紅衣上添了一條“蜈蚣”。
周彧忍俊不禁,出聲打斷溫瑜:“讓我來吧。”
“你會麽?”溫瑜擡眼望向周彧,似乎早就察覺到了來人,并未表現出過多的驚訝。
周彧坐在了溫瑜的身邊,接過溫瑜手中的紅衣,拿過剪子将那“蜈蚣”拆了,而後才用針線細致地縫了起來,他說:“要我繡花許是不會,但窮人家的孩子,基本都會補衣裳。”
溫瑜攬着周彧,腦袋靠在對方的肩側認真地瞧着他手上的動作,輕聲道:“不知蹭到了哪裏,劃破了好大一條口子。
這衣裳料子好,可把我心疼壞了,多虧了阿彧。”
“嗯。”周彧應了一聲,長寧侯府世子又哪裏能穿破衣裳,如若可以,他真的很想守住對方本該有的少年意氣,那份肆意,那份率真,那份不知世事的天高地厚,“錦囊裏有糖。”
溫瑜彎了彎眼,輕輕啄了一下周彧的臉頰:“是特意帶給我的麽?”
“是。”周彧并未否認,多吃點糖吧,或許就不會那樣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