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那是宋玦最後一個親人了
第四十五章,那是宋玦最後一個親人了
“你知道他是誰?
長寧侯世子的八大暗衛之一,想當年他們劫獄的時候不是盡數絞殺殆盡了嗎?
竟還活着一個。
一個候府的暗衛,竟比大內高手還要難對付。
倒是朕小瞧了他。”皇帝的那個他指的自然是宋玦,長寧侯府覆滅,那衆星拱月的未經風雨的少年不過是世人言過其實的蝼蟻而已,又翻得起什麽風浪?如今卻是悔之晚矣。
這段時日,皇帝似乎蒼老了不少,那富态的面頰竟也生出了幾分疲憊,似乎頗為贊賞地拍了拍周彧的肩頭,冷然道:“周彧,下不為例。”
周彧叩首謝恩:“是,陛下。”
臨走前,周彧瞧了那所謂的暗衛一眼,那人着一身墨色勁裝,眼神淩冽,好似從深淵裏爬出來的惡鬼,只瞥了周彧一眼,便令他心下生寒。
皇帝既然設下了三日期限,便不會讓你逃離長安城,周彧想了許多活下去的方法,只要活下去就可以,哪怕去了大半條命,活下去便有可能。
可周彧從未想過,他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逃過了一劫。
周彧并不認識那人,瞧皇帝的模樣,想必皇帝說的是對的。
周彧的心緒紛繁複雜,卻怎麽也理不清個中的情由,直至他出了宮門到了周府,周平才跪在了周彧的面前請罪:“請主子恕罪,此事屬下瞞了主子。”
周彧在書房中來回踱步,盡量讓自己保持着冷靜:“将前因後果告訴我,恕你無罪。”
周平依舊跪在地上:“是他先找上屬下的,他說只要将他交上去,便可以保主子無虞。”
周平說着又是叩首:“陛下給了您三日期限,讓您找出幫宋玦逃離長安的兇手,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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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重情,我們卻想要您活下去。”
“所以你們便瞞了我?”周彧氣極反笑,胸口好似塞了一團棉絮,悶得喘不過氣來,酸脹得要命。
過往他做了許多惡事,不知沾了多少血背負了多少條人命,哪怕是第一次殺人,他也不曾這般難過。
因為第一次,有人為了他死,以命換命,而自己同那人——素昧平生。
周彧倒了杯茶一飲而盡,紛繁的心緒卻壓不下半分,閉了閉眼艱難道:“起來罷,他還有說什麽嗎?”
周平起身道:“他讓您給宋玦帶一句話,‘往者不可谏,來者猶可追’。”
周彧坐下,仿佛被抽空了力氣:“外邊似乎很熱鬧,你出去瞧瞧。”
“是,主子。”周平應聲的工夫便已經出了書房。
不消片刻便回來了:“回主子,反賊要押往菜市口問斬,是百姓們在去湊熱鬧……”
即便周平說得隐晦,周彧又怎會不明白問斬的是誰人,他才起身,周平便跪下了:“主子,不能去。”
不能去,他如何不知道不能去呢?皇帝這是不信幫宋玦逃離長安的僅此一人,這是以儆效尤、殺雞儆猴。
若有人敢劫法場便更好了,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等着将同黨一網打盡。
周彧張了張口:“我若非要去呢?”
周平決然道:“那便殺了屬下。”
是啊,他不能去,更不能替他收屍、為他立碑。
周彧跌坐了回去,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卻依舊覺得胸悶,頹然道:“出去。”
周平起身退出了房門。
等關門聲響起,周彧這才一拳砸在了書桌上……
兩日前,
“軍中有不少昔日鎮國将軍與武安侯的舊部,平陽是老夫人的弟子,此去還帶了蘇定南的信物,平陽那邊事成,已然金蟬脫殼。
瑞王殿下也在歸來的途中,至于我嘛。”何逸年折扇輕搖,“錢糧都有了,又怎麽能夠運不過去呢?
購糧的事從幾年前便開始做了,在長安的反而是最少的,而是從各個州縣送往靈州。”
周彧明白他們不信任自己,許多事情并未開誠布公,取信于人本就不易,可如今卻又為何同自己說這些……
“這麽瞧着我做甚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已,更何況你這邊的事,也完成得很好不是嗎?”何逸年收起折扇敲了敲周彧的胸口,“若非情深,我還真想不出旁的理由,能讓周督主這般樹敵,只為了所謂的‘報複’。”
“說起來,鎮國公府的老夫人倒是想見你一面,不過現在還不是時機。”何逸年散漫地轉着手中的折扇說了句,“接下來,就看宋玦他們的了。”
周彧想:這樣的一群人,他們有着少年意氣,妄想着還天下一個太平,卻并不沖動莽撞,反而隐忍蟄伏、步步為營至今。
長安城中有他們的親族,又怎麽能夠不管不顧,萬事俱備,如今的确是看宋玦他們的了,等他們攻破長安……
也很慶幸,能成為其中之一。
而如今,周彧之所以活下來,是因為有人替他死了。
還來不及去找何逸年他們問那暗衛的來歷,何逸年卻先找上門來了,準确來說是他夜探周府被暗衛抓來的。
何逸年瞧見周彧,一開口便是質問:“坤叔叔是怎麽落到皇帝手上的?”
“是因為我。”周彧沉聲道,“陛下給了我三日期限,要我找出助宋玦離京的幫兇”
“你不願意供出我們,一時間又找不到替死鬼,但你更想活下去,所以你找到了坤叔叔。”何逸年一時間也想不通東廠是如何手眼通天找到坤的,“你知道他是誰嗎?
宋玦出生時,長寧侯便選定了八位暗衛保護宋玦。
于宋玦而言,他們不僅是暗衛,還是師父。
師父師父,如師如父,前七個早在九年前便已經死了,這是最後一個,宋玦的最後一個親人了。
此時本就因我們而起,若你告訴了我……”
聲音戛然而止,後一句話何逸年卻是怎麽也說不出了,那句話是:我未必不願引頸就戮。
我死事小,可牽連的卻是一整個親族,此題本就是無解。
“我……”周彧啞然,如今說什麽都算是蒼白。
即便是他自願的,即便自己不知情,可到底他是為自己死的。
“何公子深夜行刺,周平,将人關起來,明日讓何大人來贖人。”周彧竭力鎮定着心神說了這麽一句。
皇帝往周府塞了這樣多美人,何逸年還鬧出這樣大的動靜,當真是……
“是,主子。”周平說着便将人押了下去。
窗外的北風呼號,屋內的燈光不斷地搖曳着,
何逸年的話語不斷地回蕩在周彧的耳畔:那是宋玦的最後一個親人了,等來日,我又該如何面對宋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