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冒險

第四十六章,冒險

也無星子也無月的夜晚帶着絲絲寒意,

自近八個月前他們起事起,以勢如破竹之勢取下多座城池,至今已至秦州,直取長安是指日可待。

八個月來的征戰非但沒有掏空他們的家底,相較于最初,反而更多了底氣:

“歷朝歷代,打天下不都是一路燒殺搶掠過去的,不然怎麽能夠支撐這仗繼續打下去,打到天下太平為止。”

“犒勞将士鼓舞士氣可以用別的法子,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攻下一座城池後讓他們去搶掠百姓的。”

“歷朝歷代都是這麽做的,那他做的就是對的嗎?”

“軍中必須法紀嚴明,若有違者——斬。”

“我們才是王師、不是土匪,我們在戰,但我們是為了什麽而戰?”

“婦人之仁。”

“照你所說,那些錢糧夠我們打幾年的。”

“打仗是要死人的,是要用人命去填的,我們損失的将士們不及時填上來,只會越來越少。”

“但也不能強迫,你們這是在做竭澤而漁的事。”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還沒得到天下,你們便想民心盡失嗎?”

“老百姓有眼睛,若我們當真是正義之師,他們怎麽會不箪食壺漿以迎王師,怎麽不想過太平日子。”

“聽阿诩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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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

“此事不必再議。”

……

起初,他們也有過不少争議,但這些争議在幾個月後徹底消弭。

或許有人說他們太過理想,過來人用他們的經驗數落着少年的癡人說夢,可沒做過又怎麽知道不行?

若這麽做了,便是徹徹底底的本末倒置,你到底是想要太平,還是為了自己的私欲?

八個月,或許犧牲的将士們不計其數,錢糧也像流水一般往裏填,還沒能讓百姓全然信任他們,還不曾有“箪食壺漿以迎王師”那樣的場面。

但至少,他們在攻下一座城池後,城中的百姓不會舉家逃竄,至少還會有不少男兒願意投身軍營,至少……

北周與南齊議和,割讓了五座城池,如今的天下卻不再是南北分治,而是煙塵四起,至于是以什麽樣的名義,又抱着怎樣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本來這仗也沒這樣好打的,這天下既已亂了,胡族那邊蠢蠢欲動,還不及大周皇帝引狼入室,便揮師南下了,到底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幾路反王、幾路煙塵、還有異族參與其中,大周的版圖被不斷蠶食着,皇帝又哪裏兼顧得過來。

預料之中的場面,也是他們想看到的場面,他們并不願意看到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畫面,這勝算太小,需得足夠亂才好。

他們只是做了第一個,有一便有二,稍有野心和能力的,誰又不想問鼎中原呢?

說到底,也是兩國本就不得民心。

攻至秦州,才算是遇到了塊硬骨頭,

宋玦解釋了緣由:“守城的老将軍是當年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如今已耄耋之年,在軍中頗有威望,秦州的将士們上下一心,自然難以攻破。”

鎮西王到底是惜才,問了句:“可有勸降的可能?”

“不可能。”這時候,孫明識倒像是換了副面孔,侃侃而談,“太祖皇帝于将軍有知遇之恩,老将軍也見過大周中興。

忠臣不事二主,我曾聽說過老将軍的事跡,他是個極為固執之人,大抵是寧死不降的。”

李谏将軍撫須,長嘆一聲:“可如此久攻不下,不知又要犧牲多少将士。”

李谏将軍與宋玦不對付說到底是覺得宋玦骨頭軟、貪生怕死,本身他這個人是值得尊敬的,品行更是端正,若說有什麽毛病,大概就是脾氣臭了些,又倔了些。

“秦州糧草不足,若想繼續守下去,京中必定會派人運糧過來,我們其實可以派一小隊精銳人馬前去劫糧,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孫明識不斷地調換位置觀察着擺在桌上的沙盤,“屆時,我們只需等待,再一鼓作氣便可攻下秦州。”

“運糧會走的多半是官道。”宋玦看的是挂在營帳中的地圖,擡手在地圖上指出,“這條,這條,還有這條……

你們說他們會走別的路嗎?”

“從益州到秦州的這條路,你們看……”孫明識此話一出,衆人皆圍了過來,只見他輕輕一指道,“我們便在此處伏擊,如何?”

鎮西王大喜,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他們當真會走這裏?”

孫明識答:“回王爺,在下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而已。”

此事也是博弈,若是對了便是步妙手,與下棋不同的是,他們做下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着戰局和無數人的生死。

李谏将軍驀地一句:“這沙盤誰做的?”

鎮西王接話道:“怎麽了?世叔?”

李谏将軍神色凝重:“年輕時我路過這裏兩次,若我沒記錯,這裏是山崖,而不是山谷。”

言罷衆人的神色皆凝重了稍許,

“來人。”鎮西王長公子白諒率先開口。

侍候在營帳外的将士便入了營帳,白諒吩咐道:“令斥候再去勘測一次秦州地形,令原先勘測秦州的和制作沙盤的将士來我營帳中。”

白諒吩咐完又是朝鎮西王一拜:“父王,兒臣先行告退。”

鎮西王擺了擺手白諒便退了出去,

差之毫厘謬以千裏,戰事開始前,他們便要在這沙盤上推演無數次,若出了差錯……

嚴肅法紀這樣的事的确适合白諒來做。

“我去。”宋玦驀然的一句話引來了帳中所有人的視線,“再點十九人即可,人太多不方便。”

繞到敵軍後翼去劫糧,本就是以身涉險的事,選人本就貴精不貴多。

“你不能去。”孫明識斷然拒絕了宋玦的請纓,“此去太過冒險,若你有個萬一……”

宋玦語調:“我是最合适的人選。”

這樣冒險的事,需要随機應變,武藝頭腦缺一不可,即便只是一個二十人的小隊也需要一位“将軍”。

“但……”孫明識一直認為宋玦雖有将才之能,但更是帥才,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即便自己能在兵法謀略上與之比肩,可相較于作為一介書生的自己,那是真正的文武雙全,若是為此事犧牲了一個将帥之才,于三軍的損失難以估量,無論是理智上,還是情感上,孫明識都不贊同宋玦去做這樣的事。

宋玦又重複了一句:“我是最合适的人選。”

而後質問道:“既然選擇了走這一步,為何退而求其次?從不恰當的人裏選出人來去做這件事?

戰事并非到了兩軍對壘的時候才開始。”

與此同時,白诩笑了,他說:“那二十個人裏,加我一個。”

白诩又調侃了句緩和氣氛:“千金易得,一将難求,軍師這是惜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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