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二十三)
趙正陽遵守諾言開始對葉佳芝敬而遠之，李麗紅、侯大偉等人很快覺察到這種變化，背地裏猜測他遭到了拒絕。
這件事很快又在食品公司傳開。
“我估摸是她父母反對。”鄭經理說，“八九不離十是嫌小趙沒有好工作。”
“真可惜啊，他倆那麽般配！”趙亮說。
“以前都是趙正陽挑揀別人，這回輪到別人挑揀他了！”王愛萍說。
“葉兒，這麽好的小夥子你都看不上，你打算找啥樣的？！”郭愛玲私下裏說葉佳芝。
……
國慶節，食品公司放半天假，在單位常住的那幫人都不打算回家了。
吃午飯時，張國慶跟大夥兒透露今天是他生日。
“只要不是傻瓜，都能從你名字上猜的出來。”侯大偉說，“不過今天你要是不提，我們還真就想不起來。”
“晚上我請大家去飯店撮一頓！”張國慶說。
“不回家，你父母不盼着？”趙正陽問。
“上星期回去時跟他們說好了。”
“孩生日娘苦日。”大周說，“你沒給老人家買點禮物啥的表表孝心？”
“不知道買啥好，把錢留給我妹妹了，讓她看着買。”
“咱這夥人可不少，簡簡單單的就行，用不着七碟子八碗的弄一大桌，你那點小工資招架不住。要不省着點兒花，我估計後半月你就得紮住脖子。”
“你這是杞人憂天！”侯大偉說，“人家國慶有銀行存款！”
“一個抓住漁船當鞋穿——大手大腳的人物，還銀行存款？沒有欠債就不錯了！”
“甭替我擔心，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去還複來！”張國慶說罷豪邁地咬了一大口饅頭。
“我說，咱們給國慶買點啥禮物呢？”侯大偉問。
“別買禮物了，訂一桌菜吧。”趙正陽說，“酒，他自己買。”
“此主意甚好！”大周拿筷子敲一下桌面，“我看就這麽辦吧！”
張國慶急忙咽下那口饅頭，擺手道，“不行、不行！哪能讓大家破費！你們啥也不用買，到時候多喝點酒就行！”
“就算不是你生日，今晚我們也要美餐一頓！——我說，在座的各位！中午這頓飯咱們要盡量少吃，留着肚子晚上好盛山珍海味！”
“那好吧，我多買點酒，咱們來個一醉方休！”
“你不能多喝，完了還得負責收拾。”
“對！”大周接着趙正陽的話茬道，“收拾桌椅板凳這一系列活兒就歸張國慶了。今晚上，他是主、咱們是貴賓，哪有讓貴賓幹活的，留給姜師傅幹就更不合适了。”
“不是去飯店嗎？”張國慶說。
“讓飯店把菜送到這裏。在這裏多好啊，就跟在自己家裏似的！”
“那就依着你們！我豁出去了，不就是少喝點酒、刷幾個盤子嘛！”
……
午後，在許秀的帶動下，李麗紅、葉佳芝和王琪都織起毛活兒。陳克強來把許秀接走後，李麗紅她們便在宿舍裏待不住了。
“焦豔幹啥去了？”
“上廁所了吧。”
“解個手也不能用半天啊。”
“可能玩去了，也不叫叫咱們！”
見辦公樓底層的西耳房——小賈的宿舍敞着門，王琪提出去那裏看看。
三人已經走到門口了，坐在桌前看書的小賈還渾然未覺。
王琪悄聲對兩位同伴說了句——“我吓吓他” 然後沖屋裏大喝一聲——“呔！”
小賈吓得打了個大哆嗦，把王琪樂得哈哈笑起來。
“你甭笑！”李麗紅吓唬她，“給他吓掉了魂你得負責！”
王琪連忙止笑問小賈：“沒給你吓掉魂吧？！”
小賈窘得滿臉通紅，“沒、沒有。”
“看的什麽書這麽專心？”葉佳芝問。
“行政方面的。”
“天，看這種書還入迷，換成我早就看睡着了！”李麗紅說。
閑扯幾句，小賈提出去糧油加工廠打乒乓球。葉佳芝和王琪欣然同意，李麗紅卻想出去逛街。
“逛啥呀逛，打球去！”王琪和葉佳芝一人挎起李麗紅一只胳膊押着她往外走。
“我們先走着，你快點來啊！”王琪回頭招呼小賈。
走進糧油加工廠的大門，她們看到趙正陽和焦豔正面對面有說有笑的洗衣服。
“原來這妮子不聲不響地助人為樂來了！”李麗紅說着和王琪一齊瞟向葉佳芝。
葉佳芝覺察到了，“看啥呀看？！”
“你臉上有灰！”李麗紅說，“——趙哥！我們幫你洗衣服來了！”
趙正陽笑了笑正要回答，就聽到在屋裏和張國慶下象棋的侯大偉高聲說道：“那敢情好！求之不得！你們等着，我把他的髒衣服拿出去！”
“臭猴子淨想美事！”李麗紅咕哝着與葉、王二人朝乒乓球臺走去。
随後跟來的小賈向趙正陽要乒乓球和球拍，趙正陽回屋去取。
這時，侯大偉拎着自己的床單跑出來。
“她們呢？！”
小賈指指球臺那裏。
“喂、喂！我說，回來、回來！洗完衣服再打！”
“先擱那裏吧！”李麗紅說，“到半夜裏，七仙女就下凡來給你洗！”
侯大偉見指望不上她們，便陪笑臉求焦豔。焦豔木着臉不置可否，侯大偉索性把床單塞進洗衣盆；他剛走開，焦豔就拽出來扔到水池臺上。
趙正陽回來瞧見了說道：“侯大偉又耍賴皮。”
“擱在那裏怪難看的，咱們給他洗出來吧？”
“嗯，要不然擱上三天他也不一定洗。”
焦豔嫣然一笑，起身去把剛扔出去的床單拿回衣盆。
乒乓球臺那邊，小賈與王琪的“交戰”又熱鬧又有趣，李麗紅被他倆逗得花枝亂顫，葉佳芝卻像木頭樁子似的毫無反應——不遠處的“浣紗圖”攪和得她興致全無。
……
半天假期很快消磨殆盡。
張國慶的生日宴會即将開始，除了李麗紅，沒家走的人都聚集食堂。
趙正陽想借這個機會讓李麗紅與張國慶和好，遂親自去女生宿舍請她；但費了半天口舌，也沒能勸動李麗紅。
酒菜都上齊了，大家圍着桌子坐下。
大周先與鄰座趙正陽嘀咕幾句，然後拔高嗓門說道：“雖然今天是張國慶過生日，酒怎麽個喝法，他卻沒有發言權。老大哥我說了算，大家有沒有意見？”
“有！”
大周拿起茶碗往桌面上一蹾，“唗！哪個不服？！把不服的給我拖出去，打他二十杆面杖！”
“我說！這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侯大偉“賊喊捉賊”，把大家惹笑。
大周正了正臉色，接着說道：“本着既不能喝醉，也不能喝不足的原則，下面我說一說對酒的分配。三位女同志每人至少一瓶啤酒。張國慶兩瓶啤酒——成雙成對，兩全其美，大吉大利！其他小兄弟一瓶也行兩瓶也中，但是不能超過三瓶！這兩瓶二鍋頭嘛，就歸我和正陽了。來，兄弟姐妹們，自己動手把杯子斟滿！”
“敝人有意見！”侯大偉舉手說。
“不打二十杆面杖，你就不熨帖是不是？！”
“你們也不想想，就我那海量，三瓶啤酒能打着火？！反正這兩瓶白的你們也喝不了，分給我一些！”
“混着喝對胃不好，你只能選一樣。”趙正陽說。
“那就再給我加三瓶啤灑！敝人寧可少吃菜也不能少喝酒！”
“就你這點瘦猴肚子能盛得下六瓶啤酒？”大周說，“我表示懷疑！”
侯大偉撇着廣東腔回答：“宰相肚裏能撐船的啦，這點酒嘛，小意思啦！”
“我活到現在，還真沒遇到第二個比你這麽好酒的！現在你的血管裏流的不是血，是酒精吧？！”
“所以說你們最好識相點兒，千萬別惹火敝人！不然後果将不堪設想！哎，大周同志，叫我說你不如權力下放，如果讓我主持這個生日宴會，肯定更加精彩！”
“好不容易才逮着一個過權力隐的機會，我可舍不得下放！”
“也是！在家事事由老婆做主，到單位上處處領導說了算，唉，怪可憐的，不放就不放吧！”
“再扯閑篇子，菜就涼了！——酒都滿上了吧？來，咱們進入正題。第一個項目——大夥子一起給張國慶唱一首歌！我喊數，一、二、三，唱！”
大家拍着巴掌齊聲唱了一遍《祝你生日快樂》，唱完，一同敬了張國慶兩個酒。
接下來衆人開始相互敬酒。
趙正陽先向焦豔抛出橄榄枝，“焦豔幫我洗了一下午衣服，怪累的，來，我敬你倆酒。”
兩人伸長手臂碰了碰杯子。
“我少喝點行不行啊，趙哥？” 焦豔嗲聲問。
“行，咱們随意喝。”
……
随着酒的減少，這一屋子人臉色都起了變化；男同志們尤甚，一個個變成了《說唱臉譜》裏的白臉曹操、紅臉關公、黃臉典韋，雖然沒有人變成黑臉的張飛，卻都跟張飛似的叫喳喳。侯大偉還嫌不夠熱鬧，帶頭劃起拳來。
葉佳芝自知酒量差，一開始與人喝便拿捏分寸能少則少，本來是一路綠燈，但到了侯大偉那兒就無法通融了。大半圈下來，一瓶啤酒已所剩不多。葉佳芝正尋思着還沒跟誰互敬，帶着七分醉意的趙正陽向她發出邀請：“請賞光喝杯酒！”
葉佳芝愣了一下，随即端起杯子。喧鬧的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先幹為敬！”滿滿的一杯白酒，趙正陽一氣喝了下去。
見狀，葉佳芝也将杯裏的啤酒喝光。
接着，兩人像競賽似的各自斟滿杯子（按此地酒規，相互敬酒的次數不能為單）。
大周勸道：“別忙着喝酒，先吃口菜！”
兩人誰也沒動筷子，又上演了剛才一幕。
喝完，趙正陽望着手中的空杯子說了聲——“謝謝賞光！”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
“你倆歇着，我們再喝。”大周打破尴尬氣氛，“——來！大偉！咱倆再加深加深！”
趙正陽點上一支煙默默地抽起來。葉佳芝跟其他人互敬完酒便離開食堂。
……
李麗紅已經躺下，臉深深地埋在被窩裏。葉佳芝自己心事重重，也沒心情去理會她。
一刻鐘後，王琪和焦豔也回到宿舍。
焦豔好像喝多了，倒頭就睡。
王琪喝的适中，心情亢奮，就想跟人拉拉呱兒。先跟葉佳芝搭話——織着毛衣的葉佳芝惜話如金，除了“嗯”就是“啊”，顯然無興趣和她唠扯；又叫了李麗紅兩聲——李麗紅沒應聲，好像睡着了。
“沒有和我拉呱兒的，我就聽歌。”王琪對自己說，語氣依然愉快。
把錄音機和耳機借給王琪後，葉佳芝出了宿舍，立在那道月亮門前發了一陣子呆，然後向食堂走去。
此時食堂已空無一人。
葉佳芝正拾掇着杯盤狼藉的現場，張國慶走進來。
“辛苦你了！謝謝、謝謝！”
“應該的，客氣啥。”
“可把我累壞了！” 張國慶說着拉過一個馬紮坐下，“趙正陽醉得走不成步了都，一個勁兒說醉話，我把他背回去的。頭回見他喝這麽多。你猜猜他說的啥？”
“我上哪兒猜去，猜不着。”
“一個人名兒——小瑞。”
葉佳芝一陣心慌，手中的盤子差點兒失手。
“……沒給他喝點水啊？” 葉佳芝咽了好幾下，也沒能把這句話咽到肚子裏。
“喝了，等等我回去再給他喝一點兒。”
……
第二天中午，葉佳芝獨自待在宿舍裏，侯大偉兩手掏着褲兜笑眯眯地走進來。跟葉佳芝閑聊了幾句，侯大偉突然問她的小名叫什麽。葉佳芝猜到他此來的目的，就撒謊說自己的小名就叫佳芝。
“你有啥昵稱沒有？”
“沒有，從小到大就這一個名字。——哎？你突然問這個幹啥？”
侯大偉一臉壞笑，“沒啥，随便問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