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過呼吸

過呼吸

一行人趕到賓館時,樓下的大堂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還有人用手機錄像,一臉的戲谑和玩味,像是窺探了旅館中不為人知的秘密。

縱是如此吵鬧,仍舊壓不住遠處傳來的女人的尖叫聲,一直喊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程禮示意林楓,林楓秒懂,過去協商他們删除視頻,張贊則将無關緊要的人驅趕出去。有幾個人意猶未盡,幾人推搡起來,險些動起手來。

還是亮起的警察證,鬧事者氣勢慫了下來,罵罵咧咧來了句“警察了不起呗”,走出了旅館。旅館大門關上,挂上暫停營業的牌子,才折身回到叫聲最大的走廊那邊。

旅館的老板和工作人員都守在一樓的走廊,他們全心全力地攔着一個女人。女人渾身破敗不堪,一件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寬松長裙,赤着胳膊,光着腳占據着走廊的一角,瘦到骨骼清晰的雙手交握在一起,攥着的是一根尖銳的一次性牙刷,朝着靠近她的人揮舞着。

“不要過來!我要殺了你們!”

旅館老板雙手舉得高高的:“祖宗,沒人要碰你,你放下你手裏的東西,一會兒警察就過來了!”

程禮走過來時,旅館老板長舒口氣,謝天謝地的:“你們可算來了,快把人帶走吧,我這小廟可裝不下這尊大佛。”

“你是怎麽發現她的?”

“浔老弟…”老板的視線在人群裏掃了眼,看見了站在後邊的江浔,颔首招呼一聲,才繼續說道:“浔老弟聯系我們多留意一下,帶着兩個行李箱的男人,我就想起來我接待過一個這樣的,但當時沒太記住男人的臉,就想着敲門看看是不是,誰知道那個男的好像很敏銳,竟然撞開我就跑了,我都沒看清對方長什麽樣。”

“當時給我吓一跳,我尋思進去看看,就在衛生間看見這女的躺在行李箱裏,我瞅着挺像浔老弟說的人,就想着趕緊打電話,我剛走到客廳吧,這個女人就瘋了一樣從行李箱裏站起來,拿着拿牙刷紮我好幾下,瘋言瘋語的,我趕緊聯系浔老弟了。”

孟琪仍舊警惕,即使程禮表明了身份,她還是緊攥着牙刷:“不要過來!”

“我們不會傷害你,我們是警察,帶你回家。”

孟琪表情麻木,在程禮一點點靠近時,身體突然繃緊,猝不及防地揮舞着牙刷,在他的脖頸處劃出一道血檩子,一串串血珠冒了出來,在他雪白的脖頸上,顯得觸目驚心。

程禮跟感覺不到疼一樣,還要上前勸說,孟琪在見血後,精神更加緊繃,揮舞得更起勁。程禮還要往前去,林楓和張贊在一邊呲牙咧嘴的,估計是怕更刺激孟琪,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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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吸口氣,撥開擋在前面的人,出現在孟琪面前,突如其來的變化,程禮有點慌,壓低聲音叫她:“離遠點,這裏危險。”

“知道危險你還在廢話,這麽喜歡被放血?”

程禮沒說話,回過頭去看江浔,江浔靠在牆邊站着,冷然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孟琪見到知之,瞳孔出現一瞬間的晃蕩,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拽住知之的手腕,驟然将人扯到了身後,繼續仇視着程禮:“魔鬼,不許傷害我們,你滾開!”

知之動手抓人的動作頓在那,遲鈍地看着孟琪的後腦勺,她的頭發看起來很久沒洗了,油乎乎地濘在一起,上面還有細小的頭屑,一股酸臭的味道從身上慢慢散發出來。

可即便如此,孟琪的第一反應是怕眼前這些男人傷害她。

“知之!”

程禮上前要帶走知之,這冒然的動作無疑是驚動了孟琪。孟琪反應激烈地揮動牙刷,要不是知之攔得及時,那一下,極有可能戳到程禮的喉結。

“不要過來!”

孟琪緊緊地抓着知之,抓得她手腕生疼,低下頭去看,孟琪的手指枯瘦,本該是指甲蓋的位置一片黑紅糜爛。知之臉色刷白,胃裏像是被酸灼燒着,想要大叫,也想要嘔吐,最後她卻只是回握住孟琪的手臂,孟琪骨瘦如柴,她的手輕易能攥成圈的瘦。

“孟琪,他們不會傷害我們,他們是來救我們的!”

“我們從籠子裏出來了,孟琪。”

孟琪恍恍惚惚地打量着周圍,伸手去摸白牆,又去看走廊那端,意識被抽節剝落,渾身一顫,人直接昏厥了過去,整個壓在了知之身上。

程禮上來幫忙扶人,被知之攔住,孟琪很輕,比她還輕,是她都能抱起來的輕。她抱起孟琪往大堂走,不忘和程禮囑咐:“在孟琪醒來前,病房裏最好別有男性,問話的時候,方便的情況最好是女警。”

“好。”

知之走到江浔跟前,叫上他:“你開車吧。”

孟琪被送進急診室,醫生診療她有嚴重的營養不良,身體多處骨裂,指甲創口因感染嚴重,想要恢複很難,因長期不見陽光及侵犯,心理問題也需要關注和幹涉。

知之面無表情地聽着,随即從醫院離開,回到車上,她手覆在手腕上,那裏留下一道黑乎乎泛着紅的抓痕,怎麽搓都搓不掉,好像長在了她的皮膚上。

越挫越紅,漸漸地開始呼吸不暢,眼睛開始泛着黑,她胡亂地打開儲物櫃,裏面空空如也。這段時間過得有點亂,她沒來得及将藥分開放。身體在過呼吸的狀态下,一點點縮成一團,手指死死的摳在掌心,想要壓下即将到來的昏厥。

江浔拉開車門就看到這幅場景,一瞬是沒反應的,又很快從包裏翻出一直放着的藥袋,将人從副駕駛撈過來,抱在懷裏一點點地抻開撫平:“知之,慢慢呼吸。”

知之耳鳴,有聲音入侵,卻聽得不清楚,只覺得渾身又疼又冷,疼得她受不了,冷得她打哆嗦,睜開眼睛只看見江浔手裏那袋藥,不管不顧地奪過來扯開就往嘴裏塞。

江浔給她遞水都來不及,彩色藥片在口腔裏化開,帶着苦澀滑進去喉嚨,眼睛分泌出淚水,溫柔的觸感一點點拭掉這些淚。她動不了,只想朝着身下的熱源靠近,再靠近一點。

好半晌,五感慢慢地回到自己的身體,冷意被驅散,動了動僵麻的手指,觸到了溫熱的堅硬,慢半拍的去看被壓在身下的人。江浔單手攬着她的背,防止她滑到座位底下,另外一只手還拿着紙巾,見她緩過來,把一旁的水遞過來。

“喝點水?”

“嗯。”一開口,嗓子都是啞的,像被砂紙打磨過,口腔裏是藥物留下的甘苦,順着水咽進了肚子裏,她緩慢地從江浔身上爬起來,回到副駕駛,安安靜靜的系好安全帶,把遮陽板拉下來,對着鏡子整理汗濕的頭發,臉慘白的跟死了三天一樣。

“先送我回家,我想回去洗澡。”

“好。”

江浔是第一次來知之的家,房子面積不小,家具一應俱全,可東西卻出奇的少,明面的櫃子裏空蕩蕩的,什麽東西都沒有。和他想象的女孩子的房間不太一樣,不夠粉,也不夠暖,還不如他布置的那間屋子。

知之指着沙發:“随便坐,冰箱裏…應該有喝的,随便喝。”

她這幾天不是在吃外賣,就是去江浔那蹭飯蹭住,也幾天沒回來了,不确定這期間徐家的阿姨有沒有上門整理冰箱。從衣櫃裏拿換洗的衣服,發現衣櫃裏的自己衣服少了大半,反而多了幾件江浔的。每次去留下自己的,穿走江浔的,結果就成這樣了。

要不要把自己衣服搬過去一點,反正短期內都要去住,畢竟江浔做飯真的很好吃,她還沒有吃夠。

洗澡的時候還在想,塗抹沐浴露時,手心一陣刺痛,發覺是在車上不小心摳破了,她不敢想如果不吃藥,後果會變成什麽樣。藥?知之突然怔住,一直落在江浔那沒有拿回來的藥,他甚至沒有問她怎麽可,藥卻拿的恰恰好。

他知道這是什麽藥,也許還知道她有什麽病。

下一瞬,她又恢複了平靜,沖洗着身上的泡沫,又覺得沒什麽,畢竟他一天天的到處救要死要活的人,應該沒什麽是不知道的。既然如此,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找上來的小心思?

他為什麽不拆穿她?

算了,愛怎麽樣怎麽樣吧,反正她演她的,他裝他的,各取所需。

再換好衣服出去,見江浔并沒有待在客廳,她叫了聲江浔,聽見廚房的方向傳來動靜,江浔端着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梨湯出來:“我看冰箱裏有梨子,煮了點,清肺潤喉。”

知之接過,喝了口,确實好喝:“你的手藝,開個飯店的話,估計排隊都能排出蘇南。”

“我有這麽厲害?”

“有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知之喝光最後一口,放下碗,靠在桌邊看着他,終是問出了口:“有沒有要問的?”

江浔聽後,漆黑的眼眸縮了下,開口的卻是:“旅館老板打電話給我,劉宏亮跑的時候什麽都沒拿,手機錢包身份證銀行卡都在房間的行李箱,他應該跑不遠。”

“嗯?”話題跳得太快,她有點接不上。

“案子還沒有結束,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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