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反複
反複
空氣有瞬間的凝結,還在争吵理論的兩位司機,像被遙控器按下了靜音鍵,只有嘴巴在動,聲音卻入不了耳朵。
兩人對立而站,中午的風有點熱,吹在臉上絨乎乎的,知之沒有去看江浔的表情,表現出來的是對什麽答案都無所謂的态度,反而是江浔,目光灼灼,仿佛要将她的側臉燒出一個洞。
時間跟着變慢。知之原本想耐心的等的,忽被手機鈴聲打斷,她慌亂的摸向口袋,沒來得及看清來電人是誰時,手腕已然被江浔抓住,他的手掌很大,沒有用力,輕易地圈住她整個腕骨。
她擡頭去看他,他的眼睛在陽光下仍舊深黑,仍是是她看不懂的洶湧。他緩緩的開口,喉結随着聲音,在顫動:“我想說話算數。”
兩個人回到森林小屋,江浔拜托孫警官調的街道監控錄像也全都發到了郵箱,他們兩人的關系好得出乎知之的預料,各種原因,知之沒有問。她更關心的是,能不能找到周靜瑤的蹤跡。
盡管他們準确的說出了時間和起始地點,視頻內存還是過大,文件夾打開的瞬間,鼠标鍵轉成緩沖圈。
等待緩沖的過程,江浔洗好了水果,泡了一壺檸檬果茶,還有一盤從空氣炸鍋裏出爐的高熱量的雞塊薯條們,最後,拿出上次沒用完的兩瓶眼藥水。
為了這場漫長的“戰鬥”,做足了準備。
視頻開始于宋成家附近的那幾個監控探頭,巨大的顯示屏填滿了視頻畫面。
倍速後的畫面,人被拉扯着移動,車更是轉瞬即逝,樹木像安裝了馬達一樣左右搖擺,唯獨建築物一動未動。
估算着宋成的開車速度,前兩個監控路段,沒有捕捉到宋成那輛套.牌.車的蹤影,可以确定宋成并沒有通過這兩個路段,是通過別的路離開的。
他們切換到別的監控畫面,屏幕雖大,但眼睛有限,同時只能播放兩個視頻,根據推算的時間繼續看,仍舊一無所獲。
知之吸口氣,自建房區的道路本就錯綜複雜,大路小路諸多,頗有條條大道通羅馬的意思,也做好了沒那麽容易抓住宋成的行蹤,只是沒料到過去一個小時,連車的尾氣都沒看到。
她拿過一顆草莓,咬掉了草莓尖尖,甜意蔓延整個口腔,心裏的無名火才被壓了下去,開始翻看另外的監控畫面。事已至此,他倆甚至不能保證,看完自建房全部的監控,能否捕捉到宋成的車。
一個小時過去了,仍舊沒有任何宋成的蹤跡。宋成經驗老到,或許在日積月累的綁架跟蹤中,早就找到了能夠完美避過監控的好辦法。他們這一番折騰,只是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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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就像在刮獎,謝謝惠顧四個字徹底露出之前,她還是會想一下,萬一廠家獨特印制的中獎詞是謝謝你中了一瓶呢。
事實上,沒有這種萬一。
夜幕降臨,細雨落下,輕巧的撞擊着窗戶,外頭的樹枝搖曳着,落下伶仃魅影。屋子裏的果盤空了,眼藥水用了幾次,所有的監控畫面都已看完,都沒有發現宋成經過的影子。
知之揉着眼睛,不死心地又打開第一個視頻,被江浔按住了手,關掉了屏幕:“別看了,真的沒有。宋成應該是避過了有監控的路段離開的。”
“是不是倍速錯過了?”
“你難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點不願意相信。”
“再想想別的辦法。”江浔掌着她的腦袋:“宋成帶着人,不管是讓人生還是讓人死,總歸要有去處,他還忙着跟蹤下一個目标,不會把人帶去多遠。”
“可是之前在搜捕劉宏亮時,附近的空屋和建築空地警方都找過了,沒有異常。”
“稍等,我看一下地圖。”江浔重新開啓屏幕,搜索了自建房附近的地圖,左前方是市區,右鄰田地,多被居民變成了大棚地,後方則是霞山森林的背面,未被開墾,除了樹還是樹。
“你覺得這些地方,哪裏适合藏人,亦或者藏屍?”
知之看着花裏胡哨的地圖:“森林?電視劇裏很多人都喜歡把人埋在山上。”
“你也說了是電視劇,霞山森林的後山連條小路都沒有,別說是宋成,我過去都比較吃力,更何況不通車的帶個人。”
“難道是田地?”知之說:“總歸不能是市區吧,人多眼雜,別說丢個人,就是随随便便丢個垃圾,可能都有不少人再看。”
“還真說不定。現在種地不像以前那麽松懈,随随便便什麽人都能踏足,偷個瓜摘個果,一畝三分地都有人看守,就算沒有人也會有監控,宋成住在這附近,不可能不清楚。”
江浔抱着再試一次的想法,找孫警官要了從自建房通往市區的所有道路的監控。
孫警官什麽都沒問,痛痛快快地發了過來,從自建房駛向市區的小路很多,但最終會彙成一條寬敞的大路。
臨近市區有服務區,來往車輛不少,附近開着幾間汽車旅館和餐館,再向前是一家廢車場。
兩個人吃過晚飯後,繼續和監控奮鬥。宋成的車不算難找,灰不溜秋的,像他為人一樣的耗子色。
他倆聚精會神的守着屏幕,視線随着車一晃一晃地,眼睛發幹發澀,她仰頭滴眼藥水的功夫,江浔摁下了暫停鍵。
顯示屏上,正好停在了一輛疾馳的灰色面包車上,因加速而模糊的車牌,在暫停恢複原本的速度後清晰起來。
知之眼睛裏還含着眼藥水,低頭看屏幕的瞬間落了下來:“終于找到這個灰老鼠了。”
順利找到孟琪被抓那天,宋成帶着周靜瑤跑路的車了,他們順着這條線繼續後追,滿懷期待的點開下一個路段的視頻,卻久久沒有等到宋成的車出現。
“是不是他降速了,或者加速了?”
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很多人在路上開車總喜歡享受時速,卻又不得不在關口把均速降下來。
江浔操作着鼠标,将視頻往後倒退了一截,仍舊沒有,再向前也沒有,宋成的車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再出現了。
知之明顯有些急躁,她拉着時間條來回撥弄,甚至将将播放速度調慢了,想要一幀幀去看,結果還是沒有:“怎麽會這樣,一輛車還能憑空消失?”
“別急,”江浔見她狀态不對,趕緊按停,手輕拍在她的背上,撫下她的情緒:“有可能是中途下去了。”
“中途?”
“通向市區的路也有很多匝道,宋成中途拐彎也不是沒可能。你別急,我看看這個路段裏有什麽路口。”
“廢車場。”
“嗯?”
知之側過頭看他,語氣篤定:“那段路上只有廢車場。”
“那宋成應該是把車開去了那裏。”
“我們去看看。”
江浔擡頭看向窗外朦胧月色,又看向牆壁上的鐘表,已是淩晨一點鐘,雨還沒有停,仍舊淅瀝瀝的。他想說點什麽,但知之已經起身,開始收拾了,話到嘴邊斂了起來。
知之沒有那麽多時間拖延,她收起手機拎上包,跟在江浔身後出門。下山的路在雨水淋漓下,折射出月亮的白光,石階濕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身側的江浔撐着一把巨大的黑傘,傘面向她傾斜,耳朵裏聽見雨滴敲擊傘面的響聲,還有自己的心跳聲。
上了車直奔廢車場,這個時間點,道路空空,世界都是安靜的,唯有他們的車在瘋狂馳騁。車子按照導航儀的提示,成功停在了廢車場的大門口。
廢車場大門緊閉,落了長長的鎖鏈,內裏漆黑一片,四米高的鐵絲網圍住的車場,場地裏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車,還有被壓得看不出原樣的車疊摞成山。
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臭氣,好像誰家的化肥池被炸了。
知之捂着口鼻,單手晃了晃鐵鎖,問:“宋成和劉宏亮的交際網中沒有廢車場的人吧?”
“沒有。”
“那他為什麽會拐到這邊呢?”
江浔不确定,他四下打量着廢車場周圍,找尋能夠藏人的地方。這裏的前身是駕校,地廣人稀,後因經營不善賣掉,成了如今的廢車場。
知之上手晃門,鐵鏈嘩啦嘩啦的,在寂夜裏格外明顯刺耳,但這裏離房區過遠,裏頭的人根本聽不見一點。江浔讓她上車,知之不解,但總歸是聽他的。
他們坐回車上,江浔不厚道的打開了遠光燈,并且摁響了喇叭,殺傷力頓時拉滿。遠遠的看見,房區亮起了燈。
知之攥着江浔的手腕,有種逼善良人變壞的錯覺:“一會兒出來的人會不會打我們?”
“誰知道呢,打不過就跑吧。”
他們從車上下來,等在門口,不多時就見一個打着手電筒出來的中年男人,用光束晃着兩人,态度不善:“幹什麽的,沒看到挂着的招牌嗎,晚上十二點關門了,知不知道?”
“我們有話想問,你還記不記得兩個月前,有輛灰色的車來過這裏?”
“兩個月前?上次來還是問幾天前的事,現在直接問兩個月前?你怎麽不問我出生兩個月的事嗎?那麽久之前的事了,我上哪記得去?”中年男人毫不客氣,将光晃在知之臉上:“沒什麽事趕緊走,別影響我睡覺。”
江浔向前一步,擋在知之面前,友好交流:“辛苦你再回憶一下,這輛車也許每隔兩個月都會過來一次,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每隔兩個月?”
“起碼來過六次。”
中年男人安靜下來,努力地回想着:“這麽說的話,的确有個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頭晃,是個企圖偷井蓋的敗類,被我給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