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所求
所求
“什麽井蓋?”
“還能有什麽井蓋,下水道井蓋啊!?”中年男人如同看着智障一樣瞅了眼被男人擋住的知之,又一想小姑娘看着不谙世事,不懂也正常,口氣緩和了不少:“應該是四個月前了,我那天約朋友過來喝小酒,起夜見大門口亮着光,我估摸着又是來偷東西的。”
中年男人指着鐵絲網:“你們別看這鐵絲網這麽高,有心進來偷的,帶着大鐵鉗,直接給我剪個洞出來,大的偷不了,小裏小氣的可偷不少,拿去賣廢鐵,可就賺翻了。”
江浔拉回話題:“那天具體是什麽情況?”
“那天啊,我就過來了,吼了那個人,讓他不想進局子,就滾遠點。那人估計沒想到我半夜還那麽機警,被吓了一跳,還和我在那打哈哈,說什麽沒想偷東西,就是尿急來上個廁所。”
“他糊弄鬼呢,那後邊不遠處就是服務區,他尿怎麽就那麽急,在那不急,過了那就急了,擺明是個偷子,還給我裝蒜,在這跟我演上了,我一泡尿就能把他呲醒!”
滿嘴的尿尿尿,江浔意識到隔絕知之的視線不夠,還要捂住她的耳朵才行,好在中年男人過度到了下一個片段。
“然後我看着那男人要上車了,才轉身回車上,結果你猜怎麽着?”中年男人停頓一秒,隔着鐵網門看着兩人,似乎等他們的答案,沒人回也沒影響他的興致:“我殺了個回馬槍,結果就看見那男人在掀井蓋,本來還想管的,但一想和我沒關系,回頭他再趁我沒防備,來偷我東西,犯不着管啊,那不惹得自己一身騷。”
“不過我這裏白天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我怕客人出事,早上開門的時候,還準備了警示牌的,怕誰沒看見掉下去,結果你猜怎麽着?那人估計是心虛,井蓋也沒拿。我當時還怕這人偷了我東西,都打算報警了檢,查好幾遍确認沒丢東西,才讓這事翻篇,要麽我才不會放過這丫的。”
“那天還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沒了。”中年男人打着哈欠:“我記得這麽多已經很厲害了,有些人可能連兩天前早上吃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宋成車上帶着人,不會無緣無故來到這邊,更不會無功而返,問題的關鍵還是在這附近。
江浔視線再次看向周圍,的确看不出什麽端倪,宋成總不至于短短的時間就挖了坑把人埋了進去吧,實操性太難,動靜也不會小,估計一鏟子下去,就會被廢車場的老板打飛。
中年男人沒打算把美好的睡眠時間耗在兩人身上,揮手讓他們趕緊走,自己還要回去補覺。
知之突然冒出來,叫住中年男人:“你說的井蓋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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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太黑,他們根本沒關注到什麽井蓋。中年男人拿着電筒,往他們身後不遠處晃了下:“就那邊那個,不知道怎麽回事,味道太沖了,我已經準備找12345投訴了,太影響我的生意了,這還沒徹底入夏,等夏天來了,我這場子跟泡屎湯子有什麽區別。”
這塊的味道本就夠重了,一渲染更臭,知之捏着鼻子,拽着江浔的衣服,聲音嗡嗡:“走吧,去看看。”
中年男人感到晦氣:“有什麽好看的,那人沒準就是對着井蓋撒了泡尿,你一個女孩子看了小心長針眼。”
……
知之回頭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又昂頭去看江浔,江浔只是笑笑:“我過去就好。”
肯定不能讓江浔一個人過去,按照指點的位置過去,一點點靠近井蓋的位置,那股臭味果然更明顯了,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臭,好像豬肉放在空氣裏幾個月變質的酸臭。
知之沒忍住幹嘔了一下,江浔讓她上車上等,她想說不要,可一張嘴,就感覺臭氣會鑽進喉嚨裏,也沒拒絕,乖乖的上車等着。她趴在車窗上看着江浔單膝蹲下整盯着井蓋看,後又從包裏不知道翻出了什麽東西,對着空氣一甩,從一段變成一大截,對準井蓋的空洞開撬。
井蓋并不輕,不知道是江浔力氣大還是什麽緣故,随着邊緣的翹起,井蓋被一點點挪開,而随着井蓋的打開,空氣裏的臭氣更加濃烈,隔着車窗都能聞到的程度。
江浔用包裏的手電向井下照去,表情沉了下去,随即将鐵棍丢擲在一旁,緩緩站起身,朝着她走了過來,手指敲在窗戶上,伸手比劃了幾個數字。
知之看清了,是110。
她想要下車,江浔卻堵住了車門:“別下來,狀況并不好。”
知之頓住,放棄了開門的念頭,聽話的撥了報警電話,見着江浔又繞回井蓋附近,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麽,她沒有下車
陸陸續續來了四輛警車,大部分是老熟人,除了程禮林楓外,還有法醫和現堪人員,孫警官罕見的到場,拉着江浔到一邊說着悄悄話,江浔只是點頭,偶爾回複幾句。
現場頃刻間,又架起了大燈,在下水道口搭了長梯,幾個穿戴好防護服的人走下臺階。動靜之大,剛躺下沒幾分鐘的中年男人又走了出來,不知道發生什麽事,被門口的陣仗吓一跳,哆哆嗦嗦地問怎麽了。
程禮和林楓進行例行問話,中年男人一問三不知,見江浔他們還在,約莫也是來問井蓋的事,只能竹筒倒豆說一樣的話。
見問不出什麽,便讓中年男人先回去休息。中年男人哪敢啊,探頭探腦地看,見人從底下擡上來屍體,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家場子門前的下水道成了抛屍點,抱怨着怪不得越來越臭。
“我寧願有人往裏頭呲尿拉屎,也不遠有人往裏頭抛屍!”
作為現場的第一發現人和報案人,理所應當的接受問話。知之自覺下車接受調查,被臭氣熏得幹嘔,手壓在胃上。
此時,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照在空曠之地,赤紅也在冒尖兒,好一派日出美景,只是當下實在無人欣賞。
在場的衆人都熬了大夜,警方的人倒是精神頭足,反觀知之萎靡不振。空氣随着一具具被擡上來的腐蝕而變得渾濁,屍體擺在裹屍袋中,身上未着寸縷,其中一具已成白骨,未成白骨的也沒有好到哪去,骨骼怪異的彎曲着,皮膚腫脹如氣球,上面還有鼠蟲啃咬的痕跡。
多看一眼,胃裏都是翻江倒海,知之捂着嘴,腳不經意地後退一步,身後撞上一個人,沒等她回頭,身後人已經站在身前。她擡頭只看見江浔的寬肩和黑乎乎的後腦勺,一如森林那晚,伸出一條手臂擋在她前面。
江浔聲音不大,且十分客氣:“去車上說吧。”
程禮這才注意到知之的臉色,差的不行:“那就去車上。”
林楓想說真矯情,但一看程隊那心疼樣,話咽回肚子裏,拉開車門坐進去。知之接過江浔遞來的水,灌下好幾口,平靜簡述一遍事情由來,江浔負責補充了一些細節。
林楓瞪大眼睛,指着兩人:“你們兩個人就靠查監控找過來的?”
“不然呢?”知之挑着眼看他,仿佛在質疑你怎麽會問出這麽愚蠢的問題。
“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些監控不是随便看的嗎?”
知之忍不住翻個白眼,感覺這個家夥到底有沒有一點重點?
現勘人員過來敲車窗,程禮摁下一截窗戶,聽見對方隔着口罩開口:“這六位死者的死亡時間基本符合失蹤兩個月後的時間點,渾身多處骨折,生前傷有愈合痕跡,和孟琪身上的相似,死後傷應該來源丢進下水道時導致的。六人的死因均是扼死,在第六位死者的耳後提取到了完整的拇指指紋。”
“盡快和宋成的進行對比。”
“好的,程隊。我先帶死者回去,你這邊先忙。”
法醫們走了,現勘人員還在搜集附近的線索,這裏只是抛屍現場,加上時隔兩個月之久,可搜查的東西不多,很快大家都撤離。
林楓見沒人了,還要延續剛剛的話題,被程禮拉住:“你先回車上等我,我馬上回去。”
“程隊……”
“去吧,我還有點話要說。”
見狀,林楓只得下消停的下車,幾步一回頭,不甘心的回到警車上。車上只剩下他們三個人,程禮看向坐在駕駛座的江浔,江浔正要下車,被知之抓住了手腕,默認他留下來。
知之收回手,看向程禮:“說吧,都是自己人。”
程禮涼涼地看向自己人江浔,收回視線,重新看着知之:“劉宏亮的鑒定結果出來了的确有精神類疾病,他無法主導犯罪,真正的主犯是宋成,這一次他再怎麽狡辯也沒用了。”
“和最初的猜想差不多,一個被驅使的傀儡,不會有那麽多花心思。”
程禮捂着額頭,笑的很苦:“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你,不然還不知道要耽誤幾天才能查到這裏。”
“口頭道謝就免了。”知之反複搓着手指:“你留下來,想說的應該不是這個吧?”
“我……”程禮又瞥了一眼江浔,嘆口氣:“我不希望你再參與任何的案件之中,我會和徐叔叔溝通,讓你去他的集團擔任适合你的文職。”
知之拍掌稱好:“你現在都開始安排我的人生了?”
“我是為你好。”
“為了我好?說的倒是好聽,為了我好,就把十二年前金郡嘉園火災案的報告給我,完整版的。”
“我要完整版的案件報告。”
知之像在櫥窗裏看到喜歡的玩具後不肯挪窩的小女孩,倔強地重複她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