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現場
現場
宿舍門打開，兩個工作人員擡着捆綁嚴實的擔架走出來，擔架上遮蓋着白布，随着走路的颠簸，露出底下深色的裹屍袋。
劉雙雙被吓了一跳，想捂嘴已然來不及，驚叫出聲，引來了403門口幾人的注意。兩個警員當即警覺起來，不約而同的放開難纏的中年女人，快步走到樓梯間，以身體為牆，将門口的景象擋得嚴嚴實實。
“同學你好，目前四樓的情況比較特殊，不是本樓層的學生，還請盡快離開。”
劉雙雙見狀，緊緊抓着知之的胳膊，恐懼到顫抖，聲音啞得更厲害：“知之，太吓人了，咱們快走吧。”
程禮卻已先人一步撥開人牆，走到她們面前，本就高的人，又比她們多了一節臺階，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緊盯着知之，壓迫感十足，聲音卻極其緩和：“回來畢業答辯？”
距離不歡而散的，才過去一天，兩個人又見面了。不過這在她的預期中，林楓和張贊都來了，程禮不可能不在。蘇南就這麽大，老死不相往來不太現實。
知之點頭，把事攬在自己身上：“嗯，我們住在高婧樓下，剛剛你的同事找了我們問話，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上來看看。”
程禮掃視到劉雙雙身上，略一點頭。劉雙雙這會兒也認出了程禮，淺舒了口氣：“你是知之的男……前男友啊？這要是別的警察，我倆是不是就要惹麻煩了？”
“案件還在調查中。”
中年女人忽然沖過來，兇神惡煞地指着知之，雙目猩紅，上前就要拉扯：“好啊！你們居然認識，是不是你殺了我女兒，你早就看我不爽了，殺我就好了，為什麽要殺我女兒啊？！”
中年女人正是高婧的母親，年過五旬，生活的不順意在她的臉和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又因性格尖酸，面相帶着幾分刻薄，聲音更是尖銳。
程禮制住中年女人，眉心緊蹙，語氣沒有和她說話的溫潤，有點冷：“王女士，請你冷靜。”
兩個本來攔知之的警察，立刻又去攔中年女人：“王女士，請你和我們到這邊來吧，已經讓學校給你安排新的空宿舍了。”
“我不走，殺死我女兒的兇手就在這裏，我哪也不去。你們不是警察嗎，還愣着幹什麽，抓她啊。”
“王女士，請你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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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言不言的，我剛剛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你是這個女的前男友，你就是袒護她，就你這樣的，還當什麽警察！？”聲音刺耳，如同指甲抓撓玻璃，激得人頭皮發麻。
“夠了！”知之對着王女士的肩膀狠推了一下：“別一副多愛女兒的樣子，裝得太久，慈母的臉皮撕不下來了嗎？”
這一聲吼，不僅驚了王女士，連其他人也一時做不出反應。
王女士嘴唇顫了顫，徹底惱了：“你…胡說八道什麽，你知道什麽你就敢亂說！”
知之笑了：“被拆穿了，所以惱羞成怒嗎？你跟着女兒擠了四年，難道不知道她過的是水深火熱的生活嗎？你裝看不見，裝聽不見，打着母慈子孝的稱號，名正言順地毀了她。”
“你…你…”王女士你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兩眼一翻白，人直接暈了過去。兩個警察手忙腳亂地扶人，掐人中的掐人中，還是不見人有反應。
程禮冷靜地讓人扶人去校醫務室，轉過頭看知之：“你先回家，不要在這待着。”
劉雙雙也被剛剛那一幕唬住了，拽着知之：“我們還是走吧，好多人在看着。”
走廊那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擠了好幾個學生，探頭探腦的想要知道怎麽回事，卻被程禮他們擋得嚴實，愣是沒看到吵架的源頭。
劉雙雙把人半拖半拉的帶到樓下，直喘氣：“知之，你怎麽了，頭一次見你發這麽大脾氣？”
大多數時間，知之給人的印象都是溫和的好說話的沒有棱角的，因為棱角的帶刺的已經被溫野認領了，再多一個宿舍可能就要炸了。
往常讓知之帶個飯，多打掃一天衛生，她都沒話說。這是相處近四年，劉雙雙第一次見她發怒，着實吃了一驚，心裏惴惴不安，有點後悔拉着她上樓了。
“沒事，就是看高婧母親那模樣有點上頭。”
“她媽确實挺那啥的，學校附近不是沒有租房子的地，有些還挺便宜的，非要和高婧擠在一起，搞得大家對她都戴着有色眼鏡。說是愛女，還真是害女。而且，還不止這些，高婧不是一直在兼職，那錢聽說被她媽拿去給他弟讀書了，還是個重男輕女的…聽說這段時間高婧和母親一直在吵架，畢業了想分開生活，但高婧母親不放手。”
“這些你都是聽誰說的？”
“班上同學啊，都傳開了。”
“別道聽途說。”
劉雙雙嘟嘟嘴，沒再說下去。這個時間點，食堂快開午飯了，兩人幹脆提前到最火的西食堂的小食堂占位，可以點菜，還不用刷卡。
知之選在靠窗的位置，在提前營業的飲品窗口買了兩杯加滿料的奶茶，再坐回來時，周邊的位置已然做了不少人。大家湊在一起讨論高婧之死的事，學校是八卦傳播最好的溫床，不需要什麽獨特的方式，發在校園牆上，熱度自己就來了。
旁邊桌面對面坐着兩個女生，正熱火朝天的讨論着，為首的是個微胖的女生：“你們是不在四樓，七點的時候，我就聽見高婧寝室傳來她媽的喊叫聲，跟鬼片一樣。我和我室友早上沒課，本來打算多睡會兒的，直接被吓醒了。”
微胖女生對面坐着的小卷女生好奇心被吊了起來：“然後呢，你看到寝室裏是什麽情況了嗎？我在五樓，等知道的時候，警察都來了，什麽都沒看到。”
“看到了。”微胖女生特地壓低聲音：“我和我舍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本來是想讓她媽閉嘴的，敲門沒人回，門一推就開了，你猜我倆看到了什麽？”
小卷女生明顯被勾起了興趣，隔着桌子往前湊：“看到了什麽？分屍現場？”
劉雙雙也一樣，身體明顯向外偏離，耳朵近乎探到人家桌上。
“高婧是被吊死的，就在陽臺的晾衣杆上，跟個風筝一樣，還飄呢，她媽就坐在地上哭嚎的，報警和120都是我和室友打的。”
“她是上吊自殺？”
“你是不是傻，自殺的話警察來過之後肯定就會把人擡走了，怎麽會有挨個寝室問話，百分之百是被殺的。”
“你怎麽那麽肯定？”
“那是你沒看到現場。咱們那晾衣杆得兩米吧，高婧才一米六，不踩椅子怎麽把自己挂上去？”
“額…”
“你別不信，我偷偷拍了張照片，你敢不敢看？”
小卷女生猶猶豫豫，又怕又想看，微胖女生循循善誘，分明是希望有人看的，但是又不敢發到校園牆上，只能吧希望放在小卷女生身上。
等得花都謝了，也不見有答案。頭頂置下一片陰影，有一點做賊心虛的微胖女生，心砰砰直跳，連忙把手機捂在懷裏，驚恐的擡頭去看，見不是老師也不是警察，猛地拍胸口。
“吓死我了，這位姐姐，你從哪冒出來的？”
知之朝她伸出手：“不是有照片嗎，我想看看。”
“啊？”微胖女生一臉茫然，見知之固執的伸着手，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把手機遞了過去：“只能看，不能傳。”
亮起的屏幕上，正是女生偷拍的照片。知之屏息，照片裏的高婧真如女生所說，像風筝一樣懸吊在晾衣架上，穿着肥大洗舊的分體睡衣，光着腳，披散着的頭發遮住了臉頰，蓋住了可怖的死後反應。
這個死法知之并不陌生，劉剛這麽死的，尹醫生也是這麽死的，他們的臉會變成青紫色，眼珠會暴凸，舌頭大概率也是露在外邊的。
照片上的信息量不少，宿舍陽臺的晾衣架是統一的，電動的，可以根據自身情況調節高低。高婧宿舍的被調得很高，是那種墊着腳伸臂也夠不到的高度。
整個陽臺都沒有椅子板凳，算上繩子垂落的那點距離，高婧也夠不到繩索。這個距離高婧伸手也夠不到牆上的開關，的确不太可能是自殺，難道真的是他殺？那她昨晚聽到的動靜，是兇手在行兇嗎？
可那個時間點，就算高婧通過宿管阿姨順利回了宿舍，那會兒高婧母親還在宿舍，兇手是怎麽進來的？提前埋伏在宿舍？宿舍那麽點空間，藏哪裏？
高婧雖瘦但起碼百斤，想要吊起她并不容易。兇手是個男人，又怎麽逃過宿管阿姨的火眼金睛？
最有可能殺掉高婧的人…
知之看向照片的右下角，高婧母親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那架勢不像作假。
食堂開飯，見知之沒有還手機的意思，微胖女生有點急，朝她要手機：“美女，看好了嗎？”
“看好了。”知之把自己沒打開的那杯奶茶遞過來：“謝謝你。”
微胖女生哪好意思，推拒了幾個來回。
知之很堅持，未了，還是說了句：“這種照片盡量別留在手機上，不太好。”
微胖女生連連點頭，那種和人分享照片的刺激已經體驗過了，她的确也不想留，怕晚上做噩夢，當着知之面就把照片徹底删除了。
兩人點了一大份大盤雞加面，吃完飯從西食堂出來，劉雙雙還有點哆嗦：“那照片吓人嗎？”
劉雙雙因為害怕，剛剛根本沒敢看。
“有一點。”
“你不害怕嗎？”
“有什麽好怕的，活人可比死人可怕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