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心似海無底洞

011 人心似海無底洞

遙記小時候剛見到陳與宋，那個小男孩看都不敢看桑渡，滿臉通紅，耳朵也像被煮熟了似的紅得滴血。

朋友都起哄，問他是不是喜歡桑渡啊？

他抿着嘴，不說話，一臉害羞。

沒錯，他喜歡桑渡——在場的人看到他的反應，都對他的心思了然于心。

桑渡對他卻沒多大興趣，當着所有人的面，冷冷地拒絕了。

“我會一直等你喜歡我的！”

當時，陳與宋是這樣說的。

此後，他還是對桑渡很好，很關心。

他們很有緣，從幼兒園到高中，都是一個班的，還都是一班，從來沒去過二班。

上了高中，桑渡從來不是認真學習的人，課堂上就和身為同桌的死黨說悄悄話，後來鬧了別扭。

具體是什麽因為什麽事，桑渡已經不記得了，因為已經與那位死黨很久沒聯系。

他一氣之下掰斷尺子，鋒利的斷角劃傷拇指，傷口深到入骨。

可氣憤頭上，感受不到疼痛。

“同學們，将課堂作業從後往前全部傳上來。”這時，老師說道。

桑渡氣得腦瓜子嗡嗡的，沒聽見，後桌的陳與宋戳戳他的肩，小聲提醒：“收作業了——”

桑渡氣鼓鼓地“哦”了一聲，轉身去接試卷。

吧嗒一聲，一滴血直接滴在陳與宋的書桌上。

見狀，他立馬跳了起來，眼裏沒有老師，也沒有課堂，直接拉上桑渡去校醫務室。

後來，兩人為這事兒齊齊站到周一國旗下檢讨。

“多管閑事。”檢讨完，桑渡和陳與宋擦身而過，暗自翻了個大白眼。

陳與宋伸手拉住他，“你的手受傷了，不方便寫作業的話，以後就都給我吧，直到你的手愈合為止。”

陳與宋成績很好，桑渡卻對學習不感興趣，對方主動要求幫忙做作業，他求之不得，答應得很爽快。

不過寫的人是陳與宋，思考解題步驟的人卻是桑渡。

他被拉着做作業，還被迫接受輔導。

然後放了暑假，再次開學沒幾天，桑渡居然收到了情書。

對象是二班一個姓付的。

一位白白胖胖的男生，長得一般，桑渡又顏控，也不想吊着別人，就直接拒絕了。

之後每到上下課那位付同學都會帶上自己三四個朋友來堵他。

有一次，付同學緊緊地抓住桑渡的手腕，說道：“別走——”

“我說了我不喜歡你！”桑渡掙紮着，可對方實在抓得太用力，“他媽的疼！疼啊！你松……”

話還沒說完，陳與宋拿着書直接砸到了付同學的頭上。

付同學痛呼一聲，松開手，蹲在地上抱住頭。

陳與宋立即撈起桑渡的手仔細查看，看到手腕上硬生生被抓出五道紫紅色痕跡。

他的後槽牙咬得吱嘎響，氣急敗壞，揪起付同學就沖出去，扭打在一起。

桑陌上最疼愛的孫子桑渡，學校裏的人都知道這個事，自然沒人敢惹他，而付同學卻絲毫不忌憚，因為付氏家族因紡織業成名，被稱為全球八十億人口的“布王”。

陳與宋惹了他，便轉學了。

可桑渡又突然想他了，十分地想。

忍了兩個月，他發短信給陳與宋。

而後他們在一起了。

桑渡為陳與宋拼命學習，努力跟他考上了國外的同一所大學。

在桑渡眼裏，陳與宋是天下最有禮貌，最優秀，最愛自己的男人。他根本不屑于商業上的爾虞我詐，駭人手段。

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時間，他天天在電臺播放尋人信息，等了自己半年之久。

現在卻說那些浪漫與鐘情只是為了通過他得到陌上的繼承權。

眼淚決堤而下，桑渡哭泣，“不、不可能……不可能！……”

桑陌上輕輕拍拍他的手，柔聲道：“爺爺絕對不會騙我的寶貝孫子。”

聽聞這些，桑琳也駭然，陳與宋的形象一下子崩塌。

她道：“哥哥，那日你從冷清寧那兒搬回來，陳與宋與我說……他說……他想叫我想辦法讓你回到冷清寧身邊。”

眼淚蓄在下巴，桑渡轉頭看去桑琳，顫聲問道：“他為什麽要這樣打算？”

桑琳不想看桑毒那麽難過，猶豫着要不要說。

桑陌上道：“琳琳，你說吧。你的哥哥已經長大了，能承受得住。”

“嗯。”桑琳道：“他想跟哥哥結婚後繼承陌上，而現在的陌上遭到冷氏的制裁，所以他想要你去接近冷清寧，看看能不能從他那兒找到突破口，撤銷冷氏對陌上的制裁。”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桑渡倒吸一口涼氣。

他的愛情原來是陳與宋的逢場作戲，早有預謀。

他本來沒有深陷其中的，可還是動心了，最後一開始不愛的人深愛對方，一開始深愛對方的人卻抽身而去，留那個晚來的人獨自傷心，無法自拔。

不對。

陳與宋可能一開始就沒有愛過他。

太可笑了。

還記得告白的那天，桑渡一次次的點開陳與宋的信息界面，不下百次，又猶豫了很久，腹稿了很多措辭，腦中預演了很多方式與可能性。

最後，他小心翼翼地打出兩個字，反複看了幾百次，才發了出去：

桑渡：在嗎？

陳與宋立即回應：怎麽了？

桑渡：最近喜歡上一個男孩。

陳與宋：你終于有喜歡的人啦。

桑渡：是呀，我以為我是機器人呢，從小到大都沒對誰動心過。

陳與宋：那很好啊。

桑渡：可我不知道他的心意。他……可能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而且我跟他說我有喜歡的男孩，他居然不會吃醋，還會說那很好，我覺得他可能……肯定不喜歡我了。

陳與宋沉默了很久，才發來短信：我不知道那個人的情況嗳。

桑渡：你一定知道。

陳與宋：我認識他嗎？

桑渡：當然。

陳與宋：那你是來叫我幫你問問他的嗎？

桑渡：嗯。

陳與宋：好吧……他叫什麽？

桑渡：他叫陳與宋。

陳與宋又消失了半天：我還沒有女朋友，也沒有男朋友。我一直都在等你。

桑渡：哈哈哈，那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陳與宋：當然，夢寐以求。

桑渡一直留着那天的聊天記錄。

現在再看，滿滿的都是諷刺。

眼淚不斷地砸在手機屏幕上，桑渡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到了冷清寧那兒，又是什麽時候回去的。

只是等哭夠了，坐起身，便看見冷清寧守在身邊。

卧室裏只開了一盞昏黃的臺燈，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睡着了。

身體抱恙，他很瘦削，不過他的家庭很好，冷謙又很寶貝這位兒子，各方調理之下，倒沒有到瘦得可怕的程度。

他不常出門，皮膚白皙，文文弱弱，眼睫毛又濃又密，在燈光的照射下竟在眼底投下兩片陰影。

抄襲案時，是冷清寧在調查真相，又是因為這個真相，他才會發生車禍。

想着，桑渡竟然對他有了很大的改觀，為錯怪了他而感到自責。

“咳咳！”睡夢中，冷清寧咳嗽兩聲。

聽聞，桑渡小心翼翼地下床，拿過一條毛毯，輕輕地搭在他的身上。

忽然，冷清寧睜開雙眼，問道：“餓了嗎？我熬了你最喜歡的蓮子蜜棗粥。”

說着他掀起毛毯，起身就要出去，“我去熱熱再把粥端來給你。”

“不用了——”桑渡淡道。因為哭過一場，他的聲音很沙啞。

冷清寧很擔心，“可是你回來後就一直在哭，都沒有吃過一點東西。”

桑渡問：“我怎麽回來的？”

冷清寧道：“是你的妹妹把你送回來的。”他回憶道：“你當時哭得都沒有力氣了，昏迷了似的倚着你妹妹，還是我把你送上卧室。”

“謝謝。”桑渡很冷漠。

冷清寧道：“你是我的未婚夫嘛，我們之間理當互相照顧。”

桑渡依然淡漠地說：“我不敢再相信愛情，也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一個人。”

冷清寧很失落，“哦，我知道陳與宋把你傷得很深，一時半會兒可能……”

“我不可能喜歡你。”桑渡一臉嚴肅地将話挑明，“我跟陳與宋從小在一起長大，我況且都不了解他，而你，我更是不了解。”

他怕了。

怕被欺騙感情。

感情這東西虛無缥缈，傷起人來卻比真刀實槍來的更痛。

而且他覺得冷清寧一定還有其它秘密。

這個人神秘莫測，不可琢磨，上來就纏着桑渡嫁給他，還知道自己喜歡蓮子蜜棗粥，好像認識他很久了似的。

一切的一切都太詭異了。

難道冷清寧也穿書了？

桑渡試探地問道：“冷清寧，你認識方明恒和司馬聰嗎？”

方明恒和司馬聰是桑渡在穿書任務中認識的兩個人，是這兩個人蠱惑師兄沉迷權力，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

桑渡也是臨終前才得知這兩個人的。

冷清寧神色一凝，沉聲問道：“方明恒和司馬聰威脅你了？”

他眸中明顯有殺氣，桑渡反問：“你認識他們？”

冷清寧道：“當然。當年的抄襲案，我調查到冷氏與陌上內部各有一位始作俑者，冷氏的叫方明恒，陌上的叫司馬聰。”

桑渡頭皮一松，“僅此而已？”

“不然呢？”冷清寧關切地問：“他們兩個的幕後指使人是陳與宋。你現在知道了他們，是不是因為陳與宋的計謀敗露，他派那兩個來威脅你了？”

若是桑渡搖頭，冷清寧一定會追問他為什麽會認識這兩個人。

該怎麽解釋？

說自己穿書了？

這說出去，是個正常人都不相信。

桑渡點頭，“是的，我跟他們兩個見過了。”

“看來一日不把他們送到監獄，對我們就一日是個威脅。”冷清寧的臉上浮現出一股陰骘血腥氣。

桑渡想到穿書時，秦楚用計引誘師兄去殺人，他則躲在暗處觀察，那時看到師兄的神态便是那樣狠毒而扭曲。

如今書中的方明恒、司馬聰出現，是不是冷清寧的結局也會是書中那樣？

可現在冷清寧已經是冷氏集團的繼承人，他不缺權力榮華，還有什麽能引誘他犯下大錯？

冷清寧認真地望着桑渡：“為了冷氏的未來，我一定會把那兩個人找出來。”

桑渡明白了，從始至終，無論是冷清寧還是師兄，引誘他們的始終都是名與利。得到一點還不夠，還有得到更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