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完全重合
021 不完全重合
排風口的風扇緩慢地旋轉,冷清寧盯着那口風扇,目不轉睛,忽然,那綁架他的人擰開一瓶水,送到他的嘴邊。
一貫有潔癖的他偏頭躲了過去。
“你們這些有錢人就是講究,哼。”陳吉冷笑一聲,将水擰起,放在他的腿邊,“渴了就自己拿起來喝。”
冷清寧并沒有被綁住手腳,只要彎腰伸伸手就能夠到水。
瓶身倒映着不斷旋轉的風扇,他咽了咽口水,很渴,但潔癖讓他對那瓶誰産生生理厭惡。
他移開目光,問道:“你為什麽不綁我起來?”
陳吉淡淡瞟了他一眼,“你太弱。”
沒有任何修飾的蔑視之言,聽聞,冷清寧渾身一涼,腦袋卻發熱,整個人渾渾噩噩,思緒駁雜混亂起來,雙手控制不住地發抖。
他心道:我有這麽不堪嘛?
他深吸一大口氣,才将情緒穩定下來。
那個綁架冷清寧的人不是王明恒、司馬聰,而是一早在菜市場找嚴穆尋仇的人。
他皮膚黝黑,手掌布滿老繭,就在帶着冷清寧來到這處不知名的地方時,他用力地捏着冷清寧的手腕,虎口處翹起的老繭竟然硬生生地将那處皮膚刮出一道道劃痕,不深,沒有流血。
看他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老實樸素,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一會兒,陳吉從髒兮兮的麻布夾克衫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對着上面寫的號碼撥通了桑渡的電話,卻只說明他不要錢,不要名,只要嚴穆能來這裏見他一面。
“那張紙條是誰給你的?”冷清寧問。
陳吉道:“老表給我的。”
不是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冷清寧的家在哪兒。他又問道:“他也告訴你我家的具體方位了?”
看得出來,陳吉不想為他的老表隐瞞什麽,“對。”
這就很好猜出他的老表是誰了?
知道冷清寧家的具體方位的——桑渡、王助理、範達拉、嚴穆、冷世南和陳與宋。
跟着,陳吉又道:“我老表可不是什麽好人,家裏開大公司的,早年還開車撞了一個大老板,不過沒有被抓到。”
這也就說明了他雖然不想為那個人遮掩太多,但也不敢透露太多的原因。
他看着有四十幾歲了,正是拖家帶口的年紀,實在沒必要惹到這樣一個老表,說不定會被報複。
那麽,他為什麽要冒險綁架冷清寧。
冷清寧相信,只要找到他的需求所在,他就能脫身。
“嚴穆跟我說過,你是他的病人家屬。”冷清寧道。
咬肌一陣起伏,陳吉咬了一下後槽牙,沒有回答。
冷清寧繼續道:“醫患矛盾長久以來就存在,你應該多為生病中的家人考慮考慮,如果你綁架了我被抓,他們之後怎麽辦?”
陳吉粗暴地将手中的紙條揉成一團,狠狠地摔在地上。他走到冷清寧跟前,揪住衣領,一把撈起來,抵在牆上。
冷清寧面部改色地看着他,“行動前你大概就考慮清楚了,要麽你進去,要麽家人被救。”
陳吉咬牙恨道:“對!你們這些人,擁有最好的醫療技術,享受一切,長命百歲!那個冷世南他和我的孩子是一樣的病,可嚴醫生把他治好了,而我的孩子卻被拒之門外!她才考上大學……就害了病……”
這個歷經四十多年歲風霜洗禮的男人,居然哭了。
黝黑的皮膚看不出來眼眶是不是紅的,但是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卻迎來了眼淚。眼淚順着皮膚的溝壑蔓延開來,如一張葉脈。
男人絕不會輕易流眼淚,冷清寧不太理解各種情感的含義,但知道這個男人很傷心。他不理解,愚蠢地安慰道:“辛辛苦苦拉扯大一個孩子,你只是對即将逝去她和榮譽利益并不甘心而已。”
陳吉對冷清寧的言語感到不可理喻,十分惱怒。他鼻孔不斷翕張,喘着粗氣。
冷清寧道:“你想要嚴醫生治療你的孩子,我可以出資幫你。”
聽聞,陳吉将後槽牙咬得嘎吱嘎吱響。
冷清寧問道:“你不想要嗎?”
猶豫一會兒,陳吉憤憤地放下手。
人一旦有了牽挂、欲望,就等于有了任人蹂躏的把柄。
冷清寧整理了衣服,徑直往這裏的出口走去,剛走到門口,一記悶棍對準腦袋落下。
……
冷清寧的家周圍圍滿警察,警鳴環繞。
嚴穆聞聲趕來,剛一下車,桑渡就趕過來,一把将人推回駕駛座,砰地關上車門,自己順便拉開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一氣呵成後,他冷聲道:“不想被別人聽到你的來歷的話就把車門鎖起來。”
嚴穆乖乖地照做。
冷世南看見嚴穆就氣不打一出來,正要算賬,就看見桑渡與他一起坐到車裏。他奇道:“這兩個人鬼鬼祟祟幹什麽呢……”
說着,貓下身子,偷偷摸摸地潛到車邊偷聽起來。
聽了半天,一句話沒聽見。
“車廂隔音啊!”冷世南一拍自己的腦袋,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居然幹起趴窗偷聽的事兒來。
車內,桑渡問到嚴穆:“你不是說今天的事是王明恒、司馬聰幹的嘛,那為什麽剛才他們打電話給我,不要錢,只要你過去見他們?你什麽時候和他們認識了?”
嚴穆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我不認識他們。”
“那這事不是他們做的?”桑渡詫異。
嚴穆醇厚低沉的嗓音在車廂內響起:“可能。冷世南被治好,時間線已經發生改變。”
不想耽擱一刻,桑渡焦急地說:“那你好好想想,在你的那個時空內這起綁架案發生在什麽地方!——?”
思付片刻,嚴穆道:“市東邊正在動工建造一座醫療器械廠,就在那裏。”
“你跟我一起去。”說着,桑渡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
“哎呦!”冷世南的腦袋叫車門撞了一下,捂住額角,發出一聲痛呼。
嚴穆下車,扶起他,問道:“怎麽了?”
桑渡搖頭,“不知道。”
冷世南也不好說自己在偷聽,便垂下頭去。
桑渡催道:“別磨蹭了,趕緊找人救人。”
車在趕往市東邊正的道路上風馳電掣,耳邊是她偷偷下山後,遇見師兄時的對話:
“師兄,你看山下多好玩兒啊。你就別帶我回去了,我們再玩兒上幾天。”
“剛才你就被酒館老板追着打吶,不是我即是趕到的話,你早被報官,在牢裏玩去吧。”
“哎呀,這不是我荷包被偷了嘛,所以就被老板以為是吃霸王餐的咯。”
“還是學藝不精,荷包居然被偷了。你吶,趕緊回山吧。”
“師兄~我們師兄弟兩個一直在一起行俠仗義,那多潇灑啊,雙劍合璧,天下無敵!我們兩個啊,要一直在一起。”
“你不要拿我開玩笑,我可是會當真的。”
“嘿嘿……”
……
腦袋傳出陣陣刺痛,像被砸破皮,冷清寧耳邊嗡鳴聲嘈雜一片,心髒跳動的聲音卻異常清晰。
砰——砰——砰——
“唔!——”他大概率是病發了,不過痛到了沒有知覺。
王明恒一腳揣在了他的肚子上,“呸!就憑你這個小身板還想抓老子?!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就捧着自己心髒躺在地上直哼哼!”說罷,擡起腳,順勢也要一腳踢上去。
“你別動他!!”陳吉拼命地掙動繩子。
王明恒似乎是來了興趣,笑嘻嘻地把玩着手裏的空心鋼管,懶洋洋的說:“瞧你那點出息,他答應你治療你的女兒,就真的會做到?你也不好好想想,等你老表得到了陌上集團,搞垮了他冷氏,你的女兒不照樣能救。”
陳吉咬着牙,“我等不到了!我的女兒等不及了!”
“啧啧啧,真是位好爸爸喲。”王明恒搖搖頭,神情既同情又玩味,驟然間,他的臉上的表情消失,冷下聲來說:“不過我們可不管你,只能說你我相互需要,你現在投靠了冷親清寧,那我們就不是同路人了。”
他得意洋洋地伸出一只腳,将半死不活的冷清寧踢得翻了過來,胸膛朝上,腳底狠狠地跺了上去。
“唔!嘶——”冷清寧叫他這一踩,稍微緩過神來。
不過王明恒見他嘶痛的樣子,一下子來了勁兒,“哈哈哈哈,對,我就喜歡你樣子,痛吧?哎,可是拿我沒辦法!你太弱了。要不,你求我,或者說把冷世的執行權讓給我一點,我說不定還能放了你。”
冷清寧用力地一眨眼睛,迷蒙的雙眼清晰起來。他死死地盯着王明恒,眉頭輕蹙,其餘的便是一派淡然。
“喲,我好怕怕喲,你能把我怎麽辦呢?”王明恒半點不忌憚他,“我跟你談個事,你把冷世的的執行權給我一半,我們平分,那司馬聰和陳與宋就讓他們滾一邊兒去!或者,我幫你把他們兩個送進去吃牢飯,怎麽樣啊?”
話音剛落,冷清寧眼底劃過一絲冷意,一個鯉魚打挺,突然站了起來,快速地奪過王明恒手裏的鋼管,拿在手裏。
因為王明恒斷定他的心髒不能支撐他做任何激烈的動作,就只把陳吉綁了起來。
面對冷清寧的突然暴起,他的眼底劃過一絲驚訝,愣了片刻,又開始嘻嘻哈哈,“沒想到小看你了啊。”
冷清寧眼前一片猩紅,他的腦袋的确叫王明恒那一悶棍打出了血。他伸手抹去臉側的鮮血,冷聲道:“你小看我的不止這一點。”
王明恒依然一臉的戲谑,“呦呦呦,啧啧,您悠着點兒,別心髒病發作,直接死這兒了,到時候我們還不好要執行權,冷謙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說完,冷清寧瞳孔驟縮,心髒一痛,踉跄地往後倒去。
好在即時放下鋼管,如一根拐杖一般,支撐住自己。
見狀,王明恒更加肆無忌憚了。
啪!——他扔出冷清寧帶在手腕的智能手表。
表盤已經遭到破壞,布滿蜘蛛網一樣的裂痕。
王明恒道:“上次陳吉找你們就是讓它通知了冷謙,這次,不可能了。”說着,從後腰掏出一把槍。
砰!
槍聲響起,熱血灑在陳吉的臉頰上,他愣住了,片刻後,捂住肩膀,倒在地上,不斷哀嚎。
“很疼吧?”王明恒道:“冷清寧,你就乖乖地坐在那兒,不要動,不然我可就喂你吃一顆子彈了。”
鮮血将冷清寧的臉襯得更加蒼白,他面無表情,毫無畏懼,“我死了,你更得不到好處。”
“艹!”王明恒舉起手,朝天花板開了一槍,“媽的,看我弄到了冷氏的執行權後不弄死你!”
冷清寧勾唇一笑,十分輕蔑,眼底閃爍出根本不屬于他的陰狠惡毒,仿佛已經想好怎麽解決掉面前這位猖狂鼠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