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齊默

022 齊默

陳吉的慘叫聲越來越弱，直到消失——左肩叫子彈貫穿，血流不止，他疼暈了過去。

冷清寧知道這顆心髒不能支撐他完成自救，在不能遲疑一刻的打鬥中也無法分心去吃藥，但他想活，活着去見桑渡和冷謙。

他從懷中摸出常備的心髒藥物，倒出一顆白色藥丸，含在雙唇之間。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以為我真的不敢打你！”王明恒不敢用槍，舉起拳頭朝冷清寧襲去。

冷清寧冷靜地注視着對方的動作，在他眼裏，對方太慢了，仿佛慢放鏡頭。

精裝捕捉到拳頭揮下的前一刻，他一側身，連衣服都沒讓對方碰到，就躲了過去，随後蜷起拳頭，朝王明恒的腰間砸去。

王明恒吃痛，一個飛撲，摔倒地面，竟還在地上面朝下地滑行出一段路。

畢竟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經過這一折騰，他渾身大痛，躺在地上起不來身。

冷清寧含着藥丸，面無表情，眼底溢出殺氣，不待王明恒休息一會兒，大步上前，膝蓋壓住他的後勃頸，将他的左腕舉起，狠狠一扳。

只聽骨頭碎裂的聲音，王明恒發出一聲哀嚎。

可是冷清寧的身體太瘦弱，力道也很小，就在冷清寧動手準備廢了他的右手的時候，巨大的求生欲驅使着他爆發了。

他一個用力挺身，直接将冷清寧從背上掀翻。

冷清寧在地上滾了一圈，還沒起身，王明恒徑直摸出別在腰後的搶，槍口對準他，聲音顫抖，大喘着氣，斷斷續續地說：“他媽的！哈，你挺能耐啊，哈！”

心髒劇烈地跳動，卻還沒到極限，冷清寧蹙眉，悶哼一聲，抿緊嘴唇上的藥丸，雙手撐在滿是灰塵的地面，準備起身。

見狀，王明恒後退一步，明顯心有餘悸，右手顫抖地舉着槍，扣上扳機，“別、別動啊！……”

冷清寧置若罔聞，伸手拿過散落一旁的鋼管，支撐自己站了起來。他神色冰冷地看着王明恒。

不知咋地，王明恒從他的眼底看到了被壓制的扭曲和瘋狂，仿佛是有一個開關在控制着他，只要閘門打開，他就會撲向自己，咬碎、撕扯。

他是一只滿腹怨氣的厲鬼，獨自在人間徘徊千年，只有嗜血和殺戮才能平息他的怨氣。

王明恒神色驚恐，咽了咽口水，又想：冷清寧只是在虛張聲勢，他有心髒病。

經過一番自我安慰，他扣動扳機。

砰！

子彈打穿了冷清寧身後的牆壁。

這下他應該被吓得心髒病發作了吧。

王明恒得意地看過去，看見冷清寧只蹙了蹙眉頭，依然手持鋼管撐着自己站立。

面前病弱的冷清寧仿佛換了一個靈魂，陌生、冰冷、黑暗。

“你是不是根本沒有心髒病！？”王明恒雙瞳驟縮，驚恐地似乎失去了理智。

砰！砰！

他再次對準冷清寧身後的牆壁射出兩枚子彈。

一枚子彈擦着冷清寧的發絲而過，他能清晰地聽見子彈裹挾着風聲，嗖地一下竄出去，打穿了牆壁，揚起一小波灰塵。

“唔！——”他捂住心口，踉跄一下。

“哈哈哈，我就說你太弱了！”見狀，王明恒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但冷清寧依然站立，神色陰狠。

證實了冷清寧的确有心髒病無疑，王明恒更加膽大，斷定對方剛才是求生意志大爆發，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翻不出什麽水花來了。

他輕蔑地輕輕一笑，猛地朝冷清寧撲去。

這副身體太虛弱，冷清寧眼前一片迷蒙，霧裏看花，但他知道王明恒帶着殺意朝自己撲來，如果對方得逞，父親苦心經營的冷氏就會付諸一旦。

要現在吞下那顆藥嗎？

不。

他覺得自己還能再撐一下。

他應該等到真正的危急關頭再吞下它。

想着，耳邊風動，他下意識地舉起鋼管一擋。

一聲脆響，管身劇烈地震顫出聲，震動傳到冷清寧的手掌中。

一記反彈，王明恒的拳頭重重地打在冰冷地鋼管上，頓時，巨大的疼痛襲上來，他臉色一白，捂住手腕，微微蜷縮身體，揪着嘴呼痛，“呼~呼！~痛痛痛，痛死我了~！”

畢竟只是普通人，要對付他很容易，冷清寧舉起鋼管，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猛地劈下。

王明恒哀嚎一聲，摔倒在地。

事情告一段落，冷清寧将伸出舌尖，将藥丸卷入吞下。

一會兒，心髒的跳動逐漸正常，他一轉身，卻見一只槍口正對準自己的額頭正中央。

砰！

冷清寧下意識地擡臂将那口搶按下。

子彈打入了地板上，瞬間揚起一團巨大的灰塵。

他擡頭，塵土彌漫間，只見那個人是陳與宋。

“你就是陳吉的老表吧。”冷清寧道：“只有你知道桑渡的號碼，知道我的住處。”

陳與宋笑道：“沒錯。”随後他的雙瞳閃爍出精光，仿佛看清了一切，“你不是冷清寧，你是齊默。”

冷清寧頭皮一松，舉起手刀，狠狠地朝陳與宋拿槍的那只手落下。

陳與宋吃痛松開手。

漆黑的冷槍落地，冷清寧将其踢到一邊的雜物中。

仿佛是故意把槍送給他，陳與宋陰恻恻地一笑。

下一秒，冷清寧聽聞身側傳來破空聲，便擡臂一擋，擋下陳與宋的一擊，緊跟着，陳與宋出其不意地擡腿一掃。

冷清寧重重地摔在地上。

陳與宋見狀沖上去，冷清寧避無可避，擡臂硬生生地格擋，吃了幾拳後，心髒猛地一陣收縮，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把，刺痛感蔓延到骨頭裏。

陳與宋見狀更加暴戾。

“若不是冷清寧的鬼魂找到我，我還真無法相信這些事。

“齊默，我看你的人設是武林第一，當年三千明燈，折梅舞劍，你很風光啊，一時都說你和桑渡是雙劍合璧，霜雪天降。

“你很愛你的師妹吧，嗯？可惜你再厲害也是個男配，男主秦楚的臉還是我的，哈哈哈！輸給我的滋味不好受吧，居然不甘那結局，追出來了。

“武林第一？待在這副身體裏，還不是只有被我教訓的份！書裏，你輸給秦楚；書外，你照樣死在我手裏！”

他時常健身，擁有一身蠻力，打法粗暴，沒有什麽技巧，冷清寧硬生生吃了幾圈，口腔皮肉破裂，全是血沫。

“你說要追求桑渡就追求她好了，待我計劃完成，我說不定還能将她拱手給你，但你偏偏多管閑事來破壞我的計劃！好！今天我就要把你弄死，就偏偏讓你無法如願，冷氏、桑渡全都守護不了！”

“哈哈哈！”陳與宋覺得打累了，雙手掐上冷清寧的脖頸。

“啊哈！——咳咳！”冷清寧咳出一口血沫子，順着臉頰，灌入衣領當中。

忽然，建築外傳來警笛聲。

“他媽的！”陳與宋起身要跑。

剛一擡腿，發現冷清寧正吊在上面。

陳與宋無比惱怒，“好啊你！先弄死你在走都來得及！”

冷清寧真的沒有太多力氣了，但是他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放走陳與宋。

一旦放走他，定會發生一如他經歷過的事。

無論是在書裏，還是現實中，都是陳與宋與他的同謀一起害得桑渡失去了家人，害得秋風門滿門被滅，他們不得不江湖流浪，東躲西藏。

是陳與宋害得齊默被誤會，使得桑渡親手殺死他。

齊默沒有父母，是在街頭流浪的時候被秋風門掌門帶了回去。

秋風門內除了小師弟，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

可是卻被最在乎的誤會，殺死，死後他憑着一口不甘心和怨氣初來乍到這個世界。

真正的冷清寧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死了，他就借屍還魂，成了冷清寧。

冷謙不知道這一切，只是習慣性地愛着冷清寧。他真的很寶貝，很愛他的兒子。這些原本給冷清寧的愛，全部錯誤的給了齊默。

齊默從沒有過的父愛，很感動，也十分貪戀，但會為了占據了冷清寧的愛而感到自責、慚愧。

他很想回報冷謙，代替冷清寧守護好冷氏。

後來遇到了桑渡，卻看見他與陳與宋在一起。

這個人一定是懷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桑渡，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讓桑渡看清這個人的真面目。

他成功讓陳與宋的黑暗暴露在陽光下，可是……他還在，還活着。

只要他還在，他們就無法擺脫命運。

陳與宋一定要死！

冷清寧咬緊牙關，可血還是流了出來，胸膛裏的一顆心如破布一般跌跌撞撞，越來越沒有活力地跳動。

耳邊警笛聲越來越清晰，他們快來了。

眼前，他的視野并不清晰，連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被陳與宋折騰得疼得厲害，口腔裏全是寫，一呼一吸間慢慢的血腥氣。

警察快來吧。

可能他們還沒有來。

他只能咬牙再堅持。

可是還能再支撐多久？

他仿佛孤身一人行走在鄉村漆黑的道路上，空氣清新，蟲鳴蟬鳴聲一片片，路兩旁種了行道樹，它們高大挺拔，一模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了，也不知道盡頭在哪兒。

走了很久，轉頭一看，一模一樣的樹，一模一樣的路，他仿佛原地踏步。

那道路兩旁呢？

或許可以另辟蹊徑。

轉頭一看，卻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麥田，另一邊也是無窮無盡的油菜花田。

警察和桑渡怎麽還不到，我快堅持不住了——冷清寧開始埋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