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陳瑤
陳瑤
李玉娴熟的将那條魚拍暈，刮鱗，開膛，取出內髒，再沖洗幹淨，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魚湯剛開始熬煮，她就聽見外面窗戶碰撞發出的聲音。
糟了，忘記關窗戶了。
她急匆匆回到客廳關窗戶，手剛伸出去，豆大的雨點就啪啪打在手臂上，涼涼的。
這雨還真是說來就來。
窗戶關好後，室內恢複了安靜，窗簾也停止了飛舞，外面的世界一陣混亂，裏面卻是溫暖又寧靜。
李玉打開電視，聽着電視裏的主持人說惡劣天氣，她轉頭看了一眼窗外，雨大到令萬物都模糊了起來。
外面霓虹淡淡的，玻璃窗上的水源源不斷潑下來，樹影被刮得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轟隆隆的雷聲交織着噼裏啪啦的雨聲，好吵也好安靜，像是要世界末日了。
她呆呆坐在沙發上，耳朵捕捉到鍋裏咕咚咕咚的魚湯，心裏想的卻是世界末日，即使世界末日了又如何呢？
李玉站起身來，踱步到窗臺邊，一靠近，呼吸裏都是潮濕的氣息，她看着玻璃裏自己模糊的影子，擡起手用手背貼了貼面頰，整理了幾分鐘思緒才平靜下來。
辛朔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李玉聽見開門聲，她剛轉過頭就看見男人站在門口，肩膀上能看見明顯的雨漬。
“你怎麽回來了？”
李玉朝他走過去，自然的将他的外套脫下來，她像一個妻子對待回家丈夫那樣。
這讓辛朔很愉悅，“我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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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笑笑，她将衣服挂起來問他，“我有那麽膽小嗎？”
“好吧，是我需要你陪。”辛朔也不繞彎子，他走進客廳，廚房裏飄來魚湯的味道，他轉身看向還在門口整理衣服的女人問：“你熬魚湯了？”
“嗯，你來了剛好和我一起喝。”
辛朔看她還在擦衣服上的雨，就又走了回去，将人拉了進來，“你不用做那些事。”
“為什麽？”
“不需要你做，你可以什麽都不用做。”
李玉愣愣地看了他兩秒，突然笑起來，“喝湯吧。”
魚湯熬的濃稠，奶白的湯面上撒一把蔥花，顏色看起來非常有食欲，鮮香味充滿了整個屋子。
伴随着外面的雨聲，兩人坐在椅子上小口地喝着湯。李玉突然說：“以後下這麽大的雨就不要開車了，很危險的。”
“我開的慢。”
她悄悄打量他的神色，不知道他現在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又問他，“你這幾天在家很忙吧？”
辛朔表情始終是淡淡的，“還行吧。”
“你明天一早有課嗎？”
辛朔擡起頭來，擦了擦嘴，然後靠在椅背上，眼裏色彩濃重，他輕笑一聲，“李玉，你到底想說什麽？”
李玉看他那副樣子，有點沒底氣地問：“你還生氣嗎？”
“你說呢？”
“我覺得應該沒有了，你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況且我只是一個提議而已。”
李玉覺得辛朔是越來越不好對付了，短短一年的時間，她覺得辛朔變了很多，有時會覺得他已經沒那麽喜歡自己了。
在兩人的相處中，辛朔始終掌控着主導地位，他有時會表現出孩子氣的一面，有時又深沉的可怕，李玉完全不知道他的節奏，只能在其中盲目摸索。
那天那個女孩兒的出現，讓李玉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她試探着問辛朔，想知道他會不會對自己膩了，可得到的結果還是讓李玉無法分辨這男人對她究竟是喜歡還是占有欲。
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李玉聽見電視機裏的聲音在提醒市民盡量不要外出，注意安全。
她看辛朔沒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又幹笑着說：“幸虧你來的早，再晚一點就很危險了。”
辛朔面無表情地看了李玉一會兒，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她站起身收拾碗筷，手剛伸過去就被辛朔一把按住。
李玉擡頭看他，正疑惑，就聽見他說：“去洗澡。”
氣氛安靜了快半分鐘，外面雨聲悶悶的傳進來，李玉覺得心裏也悶悶的。
“現在還很早。”她艱難開口。
“我想要。”辛朔說的直接幹脆。
李玉把僵硬的手收回來，沉默地進了房間的浴室裏，眼淚一顆一顆掉落下來，她蹲在地上，低低抽泣着去放水。
辛朔闖進來時，門咣當一下，李玉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下巴上還挂着淚。
他高高在上的垂眼看着她，心想這個女人真是笨，本來氣都消了，可她非要一遍又一遍的舊事重提，令人不高興，那他就不高興給她看看。
他有點無奈，将人拉起來摟進懷裏，貼了貼她脖子，問道：“不高興了？”
李玉不說話，只是掉眼淚，她雙手垂在兩側，被辛朔強勢地牽起來回抱住自己。
“真羨慕你。”辛朔将人拉開一點說：“你不高興了還可以哭，我不高興了都沒地兒哭。”
李玉瞪了他一眼，表情已經有所松動。
辛朔笑着去吻她，被李玉仰着頭躲開，“你別跟我嬉皮笑臉的。”
“我怎麽了？”辛朔貼着她脖子吻了幾下，突然将人抱起來往卧室走。
李玉驚呼一聲，“你幹嘛？你快放我下來！”
“你說呢？”
“還沒洗澡。”李玉低低喘着。
“完事兒再洗。”
“不行，這樣不衛生。”李玉作為一個醫生，在這方面有點潔癖。
辛朔腳步一頓，又将人抱了進去，“一起洗。”
四十分鐘後，辛朔用寬大的浴巾将李玉包裹着抱了出來。
李玉躲在裏面，一沾到床就翻滾着躺到離辛朔遠遠的另一邊，她趴在床上聽着身後的動靜。
很安靜～
剛閉上眼準備睡覺就聽見拉動抽屜的聲音，李玉倏地睜開眼，還未來的及翻身就又被桎梏住。
“你喜歡這樣？”辛朔問的很輕浮。
“我沒有。”李玉掙脫不開，她聽到包裝袋的撕拉聲，慌忙說：“我明天還要上班，放過我吧。”
辛朔不說話，沉默的做事，整個過程，只聽得見他沉重的呼吸聲。
外面的雨還在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歇，她想到身後的男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歇。
李玉結結巴巴地問：“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喜歡我了？”
辛朔好似很忙，過了好一會兒才問：“怎麽這麽說？”
李玉覺得腦子有點迷糊了，她睜眼看着窗外，畫面模糊不清，甚至出現了重影，她閉上眼說：“不知道，感覺。”
辛朔撫了撫她的背脊，沒有再開口。
結束的時候不知道是幾點，李玉閉着眼聽見辛朔在耳邊說：“我不生氣了。”
她想這個男人可真小氣。
這一晚，李玉是聽着雨聲入睡的，夢裏真的世界末日了。
本以為第二天會放晴，結果還是在下雨，不過雨勢小了很多。早上，李玉和辛朔一人撐一把傘往學校的方向走。
路上都是積水，像一條淺淺的河流，李玉不想把鞋子打濕，走的很艱難。
辛朔本來走在她身後，看她走的歪歪扭扭的，幾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說：“我背你。”
雨水阻隔了兩人的視線，李玉稍稍擡起傘說：“不用，你先走，不用等我。”
辛朔不想跟她廢話，直接把自己的傘收了。
“你幹嘛呀？”李玉連忙靠近，用自己的傘替他遮雨，她皺眉看着男人，伸手幫他把臉頰上的雨水拭去。
辛朔蹲下身說：“上來。”
李玉看着他的背，又看了看周圍，遲疑了幾秒還是順從地趴了上去。
“你鞋子都濕了怎麽辦？”
“沒事，宿舍有鞋，一會兒回去換。”
辛朔的聲音在雨中含糊不清，李玉憂愁地看向前方的道路，因為下雨的緣故，天色很陰沉，明明是早上但看起來更像是傍晚。
進入學校後李玉怕別的學生看到，把傘檐壓的很低，自己的頭也緊緊貼在辛朔肩膀上。遠遠看去，兩人就像是學校裏普通的情侶一樣。
李玉一直有點緊張，這是她和辛朔第一次在學校裏這麽親密，她特別害怕被人看到。還好一路上沒遇見什麽人，即使遇見了人大家也都是打着傘匆匆趕路。
到達醫務室樓下的時候，李玉連忙從辛朔背上跳了下來，她四處看了一下，除了那些綠油油的樹，沒有一個人影。
她收回視線，看向辛朔，男人的眼睛像今天的天氣一樣按暗沉，視線往下，她看了看他的鞋，自責地說：“都濕了。”
“你剛才偷偷摸摸的看什麽呢？”
“我怕被人看到。”李玉老實說。
“看到就看到呗，又不怎麽樣。”
李玉不想跟他扯這個無解的話題，“你快回宿舍去換鞋吧，濕噠噠的穿着不舒服。”
辛朔看一眼還在不停下的雨說：“中午別出去，我給你送飯。”
說完不等李玉回答，他就撐開傘走進了雨裏。
李玉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轉身進了醫務室裏，她将外套脫下，然後換上白大褂開始一天的工作。
因為期末考試的緣故，一部分學生已經考完放假了，醫務室就顯得更加清閑，李玉坐在電腦前查看這學期的藥物消耗。
室內的白織燈很亮眼，慘白一片，跟外面陰沉的天形成巨大反差。突然一聲驚雷，李玉看向窗外，那些香樟樹搖晃得很厲害。
這雨什麽時候才能停啊。
手機裏的新聞多是關于這場強降雨的報道，這場雨導致揚城交通阻塞，多條道路被摧毀淹沒，有關部門對部分路段實行臨時的交通管制。
李玉有點擔憂，她給羅枝發了消息讓她盡量不要出門，注意安全。
剛把手機收起來，就聽見了敲門聲。
李玉在說“請進”的同時也擡起了頭看向門口——又是那個女孩兒。
對于她的到來，李玉有點驚訝，但也沒有表現出來，她照例詢問，“哪裏不舒服？”
“李醫生不記得我了嗎？”
李玉平靜地看向她，“我這裏每天都會來很多學生，實在是記不住，麻煩你再自我介紹一下吧。”
女孩兒斂了笑，說：“我是辛朔的女朋友。”
李玉話到嘴邊又轉了一個彎，“請問辛朔是？”
長久的沉默過後，那個女孩兒先笑了，她看着李玉說：“那麻煩你記住了，我叫陳瑤。”
李玉回了她一個禮貌的笑，“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太好，可能你下次來我還是記不住，我的職責是看病，并不是記住某個人。”
李玉其實是一個挺溫柔的人，不太愛跟別人起沖突，奉行忍耐原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明顯感覺到這個女孩兒對自己的敵意後，李玉不想表現的很軟弱，她伸出爪牙盡量保護自己。
那女孩兒好像并不在意，自顧地說：“李醫生，加個微信吧，加了之後你就認識我了，也會認識辛朔的。”
李玉看着她，遲遲沒有動作。
“怎麽？是不想認識我還是不想認識辛朔呢？”
李玉看着她的笑臉突然覺得很煩躁，那種小女孩兒的把戲，就像是外面的雨水，濕噠噠的纏着自己，很難清理。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哪有，我有朋友，只是不太愛交新的朋友，不過你想加的話就加吧，我無所謂。”
李玉在手機上打開頁面，然後推了過去，她看見陳瑤的臉色明顯一變，但是立馬又恢複了笑。
“那我們就改天再見了。”陳瑤說完就起身走了。
門被重重摔上，李玉擡頭看了一眼，覺得這小姑娘也太沉不住氣了，她無奈的起身将門重新打開。
中午的時候，辛朔果然給李玉送飯來了。李玉看着餐盒問，“這不是食堂的飯菜吧？”
辛朔坐在椅子上看手機，頭也不擡地說：“我讓司機去聽香閣打包送來的。”
“以後不用這麽麻煩了，下了這麽大的雨，別人開車太危險了。”
辛朔看了李玉一眼，解釋到，“那段路沒有封控，不危險。”
李玉沒再說什麽，她看辛朔一直在手機上打字，也就沒有打擾他。
她吃的很快，怕有人來看到，三兩下解決完了就催促辛朔回去，“你回宿舍去睡一個午覺吧。”
“我不困。”
“那你不回去複習一下嗎？你在考試了吧？”
“我能考過。”辛朔說着就一把将李玉拉到腿上抱着。
李玉吓得不行，掙脫後連連退了幾步，她驚恐地看着門口，“這是在上班，你注意一點。”
辛朔被她的表情逗笑，他說：“你這樣顯得我們好像在偷情一樣。”
李玉瞪了他一眼，“你去坐那個椅子，別坐我的椅子。”
辛朔沒動彈，他像是認真思考了一下，說：“要不你把門鎖了，我們倆進去睡會兒呗。”
“你是在開玩笑嗎”李玉有點無語。
“當然不是，你們沒有午休嗎？”
“有啊，但是有學生來拿藥的話還是要看的。”
“那這算是哪門子的午休？”
“……”李玉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走到窗臺邊看雨。辛朔則是一直在看手機。
她轉身靠在窗戶邊看向男人，“你在跟誰發信息？”
“一個長輩。”
李玉沒搭話，開始發呆，過了一會兒辛朔問：“要檢查嗎？”
李玉搖搖頭，“沒意思，我靠第六感。”
她看見男人又開始低頭看手機，本來想說那個女孩兒的事，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