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張雪
張雪
李玉渾身沒什麽力氣，在車上的時候就昏昏欲睡，迷迷糊糊被辛朔抱下來，一沾到床就又睡着了。
辛朔和高袁兩人在客廳抽煙，這裏的家高袁是第一次來，要是在平常的話，估計早就開始撒歡了，今天卻出奇的安靜。
煙抽到一半，他站起來來回踱步，問辛朔：“你打算怎麽辦？”
辛朔将煙撚滅在煙灰缸裏，說：“這件事你不用管，也不用報警，報警太便宜她了。”
高袁點點頭又說：“她的工作估計……”
“上不了更好，在家裏待着我要放心一些。”
高袁似乎是想安慰辛朔，便開口說道：“學校貼吧裏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和……你和李玉兩人都是成年人了，談戀愛也很正常。那些人就是嘴巴賤，好端端的一場戀愛非要扯上一些不倫不類的禁忌關系來滿足自己變态的好奇心。”
其實貼吧裏的圖片幾乎都是李玉的，正面，側面，什麽角度都有。關于辛朔的卻是寥寥無幾，頂多有幾個背影。
今天一早，高袁出去買早餐的時候，像往常一樣刷手機，他是一個極其八卦的人，學校裏的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很快，一則帖子就出現在了他眼前。
“揚城大學老師不檢點，和學生關系不清不楚。”
很明顯的标題黨，用來吸引眼球，帖子下是一連串的照片，有人添油加醋的增加了一些細節，說自己是目擊者，在學校的廁所裏撞見過兩人，這一番話使得這個帖子的可信度持續增高。
甚至出現了“包養”，“特殊癖好”，“交易”，“堕胎”等等令人震驚的字眼。
高袁在第一時間就通知了辛朔。很快，這個帖子就被删了，一些賬號無法再登錄。
這反而引起了大家的逆反心理，新的帖子不斷再出現，只是沒有照片了，好奇心使得讨論的熱度不斷加大。
學校對于這樣的事情，一貫做法就是能壓則壓，能不回應就不回應，這件事并沒有發酵到網上，只是在學校內部小範圍的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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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時候，在學校的宣傳網站上，出現了所有在職老師的照片以及簡介，答案不言而喻。學校暗戳戳回應貼吧裏的那位女性并不是在職的老師。
李玉的手機在辛朔身上，消息不斷傳來，他看了下，是後勤處的管理人員通知她去學校處理一些事情。
辛朔直接回複到：“我辭職。”
那邊就沒消息了。
學校對于這樣的事情很敏感，處理的極其小心，他們甚至都不确定那個男人的背影是不是學生，但這件事因李玉而起，即使能解釋清楚，她的工作也保不住了，與其讓人羞辱一番再辭退還不如自己先放棄。
兩人的關系并沒有任何的不妥，也沒有任何的錯誤，李玉不是老師，辛朔也不是她的學生。
他們只是兩個成年人，男未婚女未嫁，兩情相悅，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但在一個極其敏感又壓抑的環境下，有些人會刻意将其套上某種禁.忌的意味來給生活增加一點樂趣。
這是人的本性。
沒有了照片和讨論的具體對象，這件事很快就會平息下來，對此，辛朔并不着急。
他問過黃裏了，陳瑤确實是在美國，但這件事跟她脫不了關系，辛朔覺得她蠢得可笑，以為躲在國外就安全了，實際上，國外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任何的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高袁不客氣的去櫃子裏翻模型，“哇哇哇……”的聲音不斷從嘴裏傳出來。
“你喜歡可以都拿走。”
“真的嗎？”
“真的。”
對于這些東西，辛朔是喜歡的，但還沒到那個地步，用來打發時間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以前不給高袁，并不是舍不得，而是覺得逗的他鬼哭狼嚎的樣子很有趣。
煙灰缸裏的煙頭不斷增加，辛朔起身将陽臺的窗戶打開。每年的十月中旬，天氣總會陰沉幾天，接着就是降溫，然後冬天就來了。
下午的時候，黃裏發來了那個女孩兒的一些基本信息，她叫張雪，舞蹈系大二的學生。
外地人，四口之家，家裏還有一個弟弟。
“你打算怎麽做？”
高袁突然出聲，打斷了辛朔的思緒，在某一瞬他真的想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他需要認真的想一想，便沒有回高袁的話，只是說：“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之後再說。”
高袁見他有點疲憊，也就不再問了，抱着幾個模型高高興興的走了。
他一走，家裏就安靜了下來，李玉還在卧室裏睡覺，辛朔剛想要去找她，黃裏的電話就來了。
“辛總，張雪前一段時間收到一筆境外轉賬，那筆錢很快就轉給了一個叫陳峰的人。這個人是張雪的男朋友，兩人年紀一樣，但是這個陳峰已經沒有讀書了，一直在外面打工，還染上了賭瘾。”
黃裏遲疑了一下說：“張雪好像很愛他，想盡辦法幫他籌錢，甚至還出去……總之，在外面的開房記錄很多。”
辛朔靜靜聽他講完，灰暗的天空裏突然落下一滴雨，他手指從窗臺邊緣輕輕滑過，把那滴水拭去，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主意，開口說：“找到陳峰，給他一筆錢，讓他找一個女人刺激一下張雪。”
說完又強調到：“當着面刺激，把視頻錄下來，然後發到揚城大學的貼吧裏，标題就用……”
食指輕點在窗臺上“嗒嗒”兩聲，辛朔再開口時已經沒有了遲疑，只說：“怎麽吸引眼球怎麽來。”
“好的。”
李玉身體真是虛弱極了，好像怎麽睡都睡不醒，也睡不夠。她一直困在夢魇裏，腦子清醒，但就是醒不來，急得出了一身汗。
最後，還是辛朔将她叫醒的。
“吃點東西再睡。”男人貼在她耳邊說。
李玉伸了一個懶腰點點頭，她長籲出一口氣，好似終于逃出了那可怕的夢境，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受。
她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唇色也是淡淡的，有一點幹。辛朔替她把額頭上的汗擦幹淨，然後吻了吻身下的人，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才覺得安心了一點，他問：“是不是做噩夢了？”
李玉眼裏全是他，默默搖了搖頭說：“燈太亮了，關了好嗎？”
“那留一盞小壁燈？”
“好奧。”
晚飯依舊是喝粥，任何油膩的東西都令李玉反胃，所以在辛朔将一碗雞湯端到門口時，她伸出半個身子趴在床邊幹嘔了好久，吓得辛朔急急跑過來。
李玉看着近在咫尺的雞湯，眼淚頓時就飙了出來，她捂着心口艱難地說：“快端出去。”
要不是肚裏沒東西，她肯定吐出來了。
辛朔将那碗湯盡數倒進水槽裏，怕還有殘留的味道又用水沖洗幹淨才回到卧室裏，李玉眼睛紅紅的，整個人顯得更加憔悴。
她笑着對眼前的男人說：“我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你別擔心。”
安安靜靜的夜裏，兩人相對無言，只是依戀的看着對方，勝過千言萬語。
伴着外面滴答的雨聲，辛朔終于開口，他語氣沉重，“對不起。”
李玉溫柔的笑，她搖搖頭，垂下眼說：“不是你的錯，這是意外。”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李玉還是搖頭，“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是我太不小心了，都已經隐隐覺得不對了，但還是去了。”說完又為自己開脫，“不過，我還是很聰明對吧，提前跟你發了消息。”
辛朔抿嘴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肯定到：“很聰明，不過還可以更聰明一點。”
李玉皺起鼻子，眼裏的神采在一瞬間變得悠遠起來，她看着窗外說：“我聽見那個女孩兒在哭，她哭聲響起的時候我被吓了一跳，也想過要逃走，但信仰不允許我這樣做。”
“萬一，我是說萬一她真的需要我的幫助呢。”
“我懂。”辛朔心疼的将人抱進懷裏，他的李玉就是這麽善良的一個人。
“學校裏怎麽樣了？”李玉還是問出了口，她知道辛朔會處理，但還是想了解目前事情的走向。
見男人不回答，她又說“你可以放心的跟我說。”
“這份工作咱們不要了好嗎？”
辛朔握住李玉的肩膀，小心觀察着她的神色，他盡量說的輕松，“跟工作比起來，安全最重要，你好好在家裏待一段時間，等我處理好這件事之後，你再想出去工作的話我絕不攔着，不想出去的話就在家裏玩兒，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過了今年，我就到年齡了，到時候我們就領證。”
辛朔說完後見李玉表情淡淡的，他緊張的吞咽了一下，用一種近乎乞求的語氣問道：“可以嗎？”
“好。”李玉淺笑。
月底的時候，揚城大學的貼吧裏突然出現了一則帖子，标題為：“舞蹈系女生的特殊X癖，喜歡看男朋友和別人一起……”
标題的下方是一段二十幾秒的視頻，張雪的臉清晰出現在鏡頭裏，其他兩人則是打了馬賽克。
畫面裏的她被綁在椅子上，正看着自己心愛的男朋友和別人一起……整個視頻幾乎都是她的哭喊聲，她面容猙獰，目眦盡裂，身體在痛苦的顫抖。
但在看客的眼裏，他們會将這種痛苦的顫抖曲解成另外的意思。綁着她的繩子是暧昧的工具，她的哭喊聲是助.興的媚.藥。
人性再一次體現的淋漓盡致，真相并不重要，這個世界，娛樂至死。
辛朔将手機收起來，他其實不用再做什麽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已經被推倒了，後續的結果于他而言并不重要，因為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
每個人在意的東西都不一樣，痛苦的根源也不一樣，他很懂得往最痛的地方下手。死亡其實沒什麽，最痛的是活着，因為活着才有可能愛而不得。
辛朔要讓張雪愛而不得。愛能讓一個女人瘋狂，嫉恨也可以。她錯就錯在以傷害別人來換取愛。
還剩一個人，還剩那個最麻煩的人，辛朔坐在車裏，看着外面的霓虹出神，聽黃裏說完陳瑤的情況後，他說：“不急，再讓那個瘋子急幾天，等狗跳牆。”
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家，因為家裏還有一個人在等着他。
李玉的傷已經養的差不多了，不再惡心反胃，也不再頭暈頭疼。她每天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因為總是睡不好，所以醒來後會很疲憊，後果就是沒一會兒就又睡着了，如此循環，她的精神狀況不是很好。
為此，辛朔帶她去看了一位老中醫，開了幾副安神的藥喝。但藥都快喝完了還是沒什麽效果，她心裏清楚是什麽原因。
作為一個醫生，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克制住自己感性的情緒，以理性的角度看待自己的身體問題。李玉在網上查詢過自己的情況，總的來說就是PDST引起的一系列問題。
那些選擇性遺忘的東西再一次出現在腦海裏，可能是因為頭上的傷，也可能是因為入水後的恐懼和那年冬天晚上林緒帶着她一起投水後的恐懼是一模一樣的。
李玉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麽的怕水，這些年來，她無數次的從河邊，池塘邊經過，但她就如一個正常人一樣，身體裏的某些機制将她保護的好好的。
保護了好多年。
李玉刻意不去想林緒，一些令人難過的情緒被她糊弄過去，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糊弄多久。
辛朔每天都會回來，有時候會早一點，有時候又會晚一點。他在學校裏幾乎沒有課了，李玉也不再上班，兩人一商量就又搬回了城南的那套公寓裏，這離他上班的地方要近一點。
她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等着這個男人回來。
像是怕自己無聊，他每天回來都會帶一些小玩意兒，有時是一枝花，有時是一塊兒小蛋糕。
可今天，這個男人表現的很神秘。
辛朔是在晚上十點的時候回來的，他一進門就把李玉推進了卧室裏。
“你幹嘛呀？”
李玉嬉笑着鬧他，但還是聽從他的意思進了房間裏，她願意配合着他神秘的小驚喜。
隔着一扇門，辛朔好聽的聲音傳進耳朵裏，他問：“準備好了嗎？”
“好了呀。”
李玉靠在門框上，看着自己的腳尖淺笑，她完全猜不出辛朔的驚喜是什麽，心裏其實并沒有多少期待，更多的是一種踏實的穩穩的幸福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