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第8章 08

住院第四天，斯潛來了。

當時白少竹正躺在病床上，翹着二郎腿接斯母的電話。

“哥哥真的會來看我嗎？嗯，我知道了，謝謝阿姨，我很開心。”

突然聽到開門聲，轉頭看去，斯潛提着水果籃站在門口。

他緩緩放下腿，蓋好被子，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露出一個欣喜的微笑：“哥哥，你怎麽來了？”

斯潛應該不會在意這點小細節。

狗蛋呢？怎麽不提醒他？

斯潛大概是從公司過來的，還穿着深色的西裝。

他把水果放在床頭櫃上，公事公辦地問候一句，“還好嗎？”說完看了一眼腕表，“我還有事，先走了。”

一套下來，行雲流水，和白少竹做日常一樣。

白少竹忙從床上跳下來，抓住斯潛的手臂：“哥哥，阿姨讓你陪陪我。”

他的聲音嘶啞，聽起來沒有活力，斯潛很輕易地就掙脫開他的手。

見他整個人蔫了吧唧，臉色也差到下一秒就會暈倒，終于開口讓他回到床上。

白少竹當然不會誤斯潛此時的“好意”，如果他暈倒，斯母會讓斯潛留在這裏陪他。

他開心地坐回床上，一個勁對斯潛笑，仿佛見到斯潛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

斯潛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目光在他的卷發上停頓幾秒才說：“母親讓我來看你，但是公司還有急事要處理，所以，我必須走了，不用送。”

把剛才的話重複一次，還多加了幾個字。

白少竹鼓起腮幫子，氣急敗壞地喊：“可是阿姨說了，我不管，我不管，哥哥，你要陪着我，不然我就告訴阿姨你……”

後面的話沒說完，斯潛直接轉身離開，沒給他發揮到底的機會。

他重新翹起二郎腿，走了就走了，剛好他的身體還沒恢複，疼得沒心情刷厭惡值。

系統：【厭惡值加一。】

驚喜來得太突然，白少竹身上的疼痛感都消散了不少。

為了慶祝來之不易的厭惡值，他在病房裏唱起歌，歌詞狂野，腳還配合着打拍子，快活得很。

十幾分鐘後，白母提着飯盒進來：“竹竹，見到斯潛這麽開心？”

白少竹再次收斂，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

奇怪，媽媽怎麽知道斯潛來過了？他們碰到了？

管他呢，吃飯最重要。

一周後，白少竹出院。

斯父和斯母邀請他過去聚一聚，說做點好吃的給他補補。

當天天氣由晴轉陰，到了晚餐時間，烏雲密布，下起滂沱大雨。

白少竹站在自家門前感嘆，連老天爺也覺得斯家的氛圍只适合濕冷的天氣。

他和白母打完招呼，撐開草綠色的傘走向斯家。

到的時候，李媽正在上菜。

斯母拉開旁邊的位置，讓白少竹先坐下：“竹竹，晚餐馬上就好了。”

斯父面容和善，關心了白少竹幾句，還說有時間兩家人一起出去玩，聯絡聯絡感情。

白少竹聽懂斯父的意思，笑着點頭：“嗯，我會和爸爸媽媽說的。”

幸好他是白家的孩子，斯父這種看利益的人才願意克制脾氣。

要不然，他連斯家的門都進不來，刷厭惡值的難度也會大大增加。

“哥哥呢？”

他沒看到斯潛，按理說這種時候，斯父會讓斯潛提前回家，畢竟他喜歡斯潛。

斯父的臉色有瞬間的不悅：“他公司有事，晚一點回來。”

白少竹貼心地說：“沒關系，我可以等他。”

等菜上完，斯潛遲遲沒有出現。

斯爸的臉色又不好了，他坐在上座，沉着臉讓斯母打電話給斯潛。

斯母不敢反駁，連忙去拿手機。

白少竹已經感覺到了壓抑，這種氣氛等斯潛回家，估計更重。

不過看在他的份上，斯爸不會當場翻臉。

過了半小時，桌上的菜涼了，斯母讓李媽先端下去。

她打完電話回來，就坐在對面沉默。

或許是害怕，或許是不知道說什麽，只是偶爾對着白少竹笑笑，但笑容很勉強。

白少竹自然地彎起嘴角，好似看不見上座那位低氣壓的人。

系統：【宿主，你心态真好。】

白少竹泰然自若：【習慣了。】

系統了解白少竹的一切，就識趣地閉上嘴。

白少竹等的肚子餓了，斯潛怎麽還沒回來？

斯爸等不下去，吩咐李媽重新端菜上來：“竹竹啊，餓了吧，咱們先吃，不等斯潛了。”

他再怎麽生氣，也得把白少竹招待好。

這一出聲，斯母像是得到了某種允許，跟着附和：“對，竹竹餓了吧，我們先吃。”

白少竹心想終于番可以開飯了，面上卻很為難：“可是……”

斯爸：“竹竹，先吃吧，這些本來就是為你準備的。”

話落，就讓李媽給白少竹添飯，沒給白少竹拒絕的機會。

這種專制多多少少讓白少竹有點不爽，他又不是斯父的兒子，怎麽還管起他來了？

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斯潛回來時，先去飯廳和斯父打招呼。

一進去，見吃飯的三人有說有笑，和樂融融。

他的表情平靜，面對這種情況情緒沒有絲毫改變，站在門口喊了父母一聲。

斯爸看到他火氣直冒，硬是壓住火氣：“竹竹等你很久了，快過來一起吃飯。”

斯母趕緊小聲吩咐李媽端上斯潛的餐具。

斯潛語氣淡淡：“不用，我吃過了，還有事，先上去了。”

斯爸有些壓制不住脾氣，冷着臉态度強硬地說：“過來，吃飯。”

他們無聲的對峙讓空氣瞬間凝固，溫度也隐隐有種下降的錯覺。

白少竹的位置恰好夾在斯父和斯潛中間，此時不管做什麽都很顯眼。

他目不斜視，默默放下筷子，可惜了，那個菜很好吃。

飯廳安靜得可怕，白少竹看不懂現在的氣氛一樣和斯父撒嬌：“叔叔，哥哥既然吃過了，就不要勉強他了。”

斯父的臉色稍有緩和：“竹竹，我這是教斯潛規矩，教好了，斯潛出去才不會犯錯。”

這話聽着好心煩，白少竹握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不解地問：“哥哥這麽優秀，怎麽會犯錯？叔叔，我吃飽了，我想吃甜點可以嗎？”

他說完看向斯潛，開心地招手：“哥哥，你也過來吃啊，很好吃的，不信，你問阿姨。”

白少竹：【怎麽樣？斯潛的厭惡值有增加嗎？】

系統：【增加一點。】

白少竹：【很好，只有三點了。】

有了白少竹，斯母小心翼翼開口：“對啊，甜點很好吃，斯潛，過來吃點吧。”

果然，斯母說話斯潛就會聽。

他移開視線，看似是主動示弱。

“我先上去換身衣服。”

斯父見狀冷哼一聲，手中的筷子啪得一下放在桌子上發出聲響，可見氣得不輕。

斯母聽到聲音，身體顫抖，然後逃避似的起身去廚房拿甜品。

母親和母親之間差距真大。

如果是他的母親，不會讓他受一點委屈。

白少竹越發覺得斯潛在這種環境下長大，肯定變态了。

斯潛再次下來時，換上了一件深色的襯衣，襯衣的紐扣依舊扣到最高。

明明是在自己家，他的穿衣風格卻從來沒有松弛和舒适感。

就像，這裏不是他的家一樣。

白少竹拉開旁邊的椅子，拍拍椅背：“哥哥，過來坐。”

除了白少竹身邊的位置，斯潛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坐，因為飯廳沒有多餘的椅子。

斯潛坐到白少竹身邊，整個人冷冰冰的，沒有交流的意思。

這又惹得斯父不悅：“這就是你招待客人的态度？我是這麽教你的？“

“他是你的客人，不是我的。”

斯潛輕易不開口，一開口就讓斯爸氣得臉紅。

斯父一拍桌子：“你什麽态度？”

他這麽做，還不是為了斯家。

只要他們能和白家長長久久合作，那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斷的資源和財富。

白少竹被吓了一跳，眼淚陡然從眼角滲出，他有些害怕地往斯潛身邊靠靠：“叔叔，你別生氣。”

斯父：“……”

白家這個兒子怎麽這麽脆弱？這麽點聲音也能吓哭？

斯潛拿起銀色的叉子，一下刺進漂亮的蛋糕中。

看着蛋糕上的草莓被破壞，鮮紅的草莓汁浸染到純白的奶油上，他嘴角微微上揚，輕哂：“父親，您最好溫柔一點，免得吓到您‘重要’的客人。”

斯父哪能聽不出斯潛話裏的嘲諷，他怒火中燒，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站着，斯潛坐着，在高度不對等的情況下，他才能壓制斯潛。

“反了，斯潛，你又想進那個房間了是嗎？”

提到那個房間，斯潛嘴角的弧度拉平。

那雙始終波瀾不驚的眼眸出現了某種變化，就像在平靜的湖水中投擲了一顆小小的石子，讓水面劃出一道波紋。

“你認為，那個房間還能關住我嗎？”

說這句話的同時，斯潛擡眼對上斯爸的眼睛。

那雙眼睛又黑又沉，深沉到透不出光亮，無端的令人恐慌。

斯父不承認自己有那麽一瞬間慌了。

什麽時候斯潛變成了這樣？變得他都開始看不懂，變得害怕。

不，他是斯潛的父親，斯潛不能違背他。

可能是恐懼和急于壓制斯潛的想法使他失去理智，斯父随手撿起桌上的盤子，用力朝斯潛砸去。

白少竹還在想“那個房間”的事，回過神，眼前飄過一個白色的東西，接着是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

他轉頭，才看清那是一個白色的盤子。

不是，他就晃了個神，他們怎麽就要打起來了？

看斯潛氣定神閑的模樣，一點沒被斯爸影響，甚至還在悠閑地切那塊沾滿了紅色草莓汁的蛋糕。

恍惚間，白少竹看到的仿佛不是草莓汁，而是鮮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