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第13章 13

傑內西斯不喜歡集體行動,這件事不是什麽秘密。但神羅有重要安排的時候,就算是特立獨行的1st也只能服從上面的安排。

公司成立的周年慶,宴會廳金碧輝煌。觥籌交錯間,有不少人注意到長相俊美的紅發青年,抱着手臂神情冷傲地站在高腳桌邊。哪怕是象征性輕抿杯中酒液的時候,那雙森寒的藍眸也沒有離開會場入口的方向。

傑內西斯散發出的冷意太明顯,安吉爾忍不住輕咳幾聲,低聲提醒他:“我們不是在出任務。”

他們不是在伏擊暗殺對象,等對方現身的那一刻就将人一擊斃命。

傑內西斯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這難道不是任務?”

像特種兵部門的廣告牌一樣杵在宴會廳裏,任周圍的人投來驚豔中夾雜着敬畏的視線。

“……”安吉爾說,“你以前可不怎麽讨厭這個環節。”

傑內西斯将酒杯湊到嘴邊。

“我現在也不讨厭這個環節。”

話雖這麽說,他喝酒的時候,分明像在品嘗仇人的血液。

被他目光觸及的賓客匆匆向兩邊散開。年輕男性尤其容易被那刀鋒般冷銳的視線盯上。

很快,兩位1st所在的高腳桌附近就出現了一片空地。

安吉爾:“……”

那個晚上提前把傑內西斯拉走果然是正确的做法。讓他看清楚對方的臉那還得了。

傑內西斯的動作忽然一頓。

“……安吉爾!”熟悉的身影從人群中冒了出來。周圍嗡嗡談話的聲音微止,人們隐晦地投來視線,然後又極有求生欲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娜西塔跑得磕磕碰碰,鬓邊的簪花差點掉下來。她擡手托住,重新将其別到耳後。确定一切沒問題後,她才重新擡起頭。

“噢,傑內西斯也在。”

傑內西斯看着她的發飾,捏着酒杯的手無意識微微一緊。

他沉默的時間有些長。安吉爾不動聲色地看向他手中的酒杯,确定杯壁沒有出現危險的裂痕。

傑內西斯張了張口,漫不經心地說:“……你的男伴呢?”

娜西塔眨了下眼睛,道:“什麽男伴?”

她看向安吉爾:“參加宴會需要帶男伴嗎?”

“……你倒是謹慎。”傑內西斯嗤笑,“怎麽,見不得……”

安吉爾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傑內西斯轉過頭,安吉爾的表情沒有動搖。

兩人僵持片刻。在娜西塔看來,傑內西斯忽然意義不明地冷哼一聲,轉身端着酒杯走了。

走了。

“不用管他,”安吉爾用嘆息般的聲音對她說,“讓傑內西斯一個人冷靜冷靜。”

演講快開始了。

安吉爾說:“去吧,我們待會兒見。”

所謂的公司慶典,流程無外乎就是回顧公司的發展史,然後展望公司的光輝未來。由于神羅和五臺的戰争還在進行,所以展望未來的時候一定要重點宣傳一下神羅的軍事力量。

這種時候就輪到薩菲羅斯出場了。

她之前還在好奇薩菲羅斯去哪了,他怎麽沒有和傑內西斯安吉爾在一起,原來他要單獨上臺領獎。

有傳言說,如果将薩菲羅斯迄今為止收到的勳章排列出來,能環繞神羅總部一圈。

莊嚴的軍樂奏響,猩紅的幕布垂落。人群肉眼可見地躁動起來,又在銀色的身影出現時齊齊陷入屏息的靜默。

鋪着猩紅地毯的大廳,仿佛成了教會的聖堂。

周圍的燈光黯淡下來,朝聖的人群仰起臉。

如果寶條在現場,他一定無比滿意。

當然,最重要的是薩菲羅斯本人的存在,完成了這宗教儀式般的氛圍。

雖然神羅的宣傳鋪天蓋地,薩菲羅斯本人很少在公衆場合露面。她和其他特種兵待在另一個宴會廳裏,看着巨大的屏幕。薩菲羅斯離開神羅為他特別布置的舞臺沒多久,就被蜂擁而上的媒體包圍。

因為是特殊的周年慶,神羅默許了這些采訪。就算是不喜歡拍照的薩菲羅斯,在履行自己作為「英雄」的職責時,這種時候也會停下腳步。

薩菲羅斯沒有什麽表情地站在原地。比起活生生的人,那個高大的身影更像博物館裏供世人瞻仰的大理石雕像,冰冷而完美。

咔嚓咔嚓的快門聲不斷響起,人群的熱情如同洶湧的海潮。

薩菲羅斯的社交能量條快見底了。

她站起身,說:“紮克斯。”

“在!”

她戴上墨鏡,西裝外套一披。

“我們出動。”

這種時候,自信比什麽都重要,而且動作一定要快。

她和紮克斯大步走進隔壁的宴會廳,路線筆直地前進,以專業保镖的氣勢撥開層層疊疊的人群。

“讓開!都讓開!你提前預約過了嗎?沒預約就一邊去!”

有人狐疑地看了過來,她毫不猶豫地一擡下巴。

“看什麽看!這是我大哥!”

薩菲羅斯沒有否認,人群因此遲疑了一瞬。

趁着周圍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她和紮克斯一左一右,飛快地護送着薩菲羅斯離開了現場。

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會場外的走廊空空蕩蕩。紮克斯戴着墨鏡問她:“我們不會因為綁架薩菲羅斯被開除吧?”

“綁架?什麽綁架。”她戴着墨鏡回答,“這世上沒有人能綁架薩菲羅斯。是他自己跟着我們出來的。”

說完,她仰起頭:“對吧,大哥?”

“……”薩菲羅斯低頭看她,冷靜地開口:“這是要去哪?”

“說到這個。”她停下腳步,撣了撣西裝外套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後轉過身。

“我們可能只能送你到這裏了。”

薩菲羅斯微微揚眉。

紮克斯默默擡手摘下墨鏡:“安吉爾剛才肯定看到我了。”

她補充:“傑內西斯估計也在趕來的路上。”

“所以我們要先閃了。”

她對紮克斯說:“我左,你右。”

然後兩人拔腿就跑。

回原本的宴會廳估計是不行了,安吉爾和傑內西斯沒抓到人,肯定會去守株待兔。好在表彰軍功的儀式結束後,接下來就是晚宴和社交的時間。

這次的周年慶,神羅搞得特別鋪張浪費。一個宴會廳塞不下那麽多人,像特種兵這樣的軍事武器也不适合和尊貴的賓客共處一室。

傑內西斯和安吉爾作為1st是特例,可以作為招牌在正廳展覽。薩菲羅斯是英雄,這個時代的傳說,自然也不會和普通人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她随便挑了個側廳溜進去,融入衣香鬓影、西裝革履的人群,然後在角落的吧臺挑了個座位。

宴會現場的所有酒水免費,明天還難得放假,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但是她不能喝得太醉,一不小心暴露自己并不喜歡神羅的事實就糟糕了。

她坐到吧臺前,對調酒師說:“你們這裏最受歡迎的,給我來一杯。”

她想知道城裏人喜歡的酒是什麽味道。

巴諾拉蘋果汁在米德加銷量一般,最常出現在便利店的貨架或是家庭餐廳的菜單上。神羅這次的周年慶彙聚了社會各界的名流,她原本是想了解一下這個階層的口味,但嘗了一杯酒後覺得難喝,她又點了一杯別的。

不知道是續到第幾杯的時候,旁邊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是失戀了吧?”

“……肯定是失戀……”

她心想,可惡啊,她失戀了這件事就這麽明顯嗎。

下定決心要把神羅喝窮的念頭燃燒得更猛烈了。

有人在和她說話,她覺得吵,但懶得開口讓對方走開。

宴會廳裏回蕩着的陌生聲音,告知在場的賓客可以前往露臺,觀賞神羅精心培育的空中花園。

周圍的場景開始移動,人群的聲音如同潮水中的泡沫,被沖刷上岸,又忽而後撤。

她想吹風,但她不想去那什麽空中花園。于是她離開宴會廳,穿過浮雕輝煌的大門,遠離喧嚣的燈光和重疊晃動的人影。

啰啰嗦嗦的聲音跟了上來。那個人很擅長和自己聊天,她覺得有些好笑,于是就笑了出來。那個聲音講得更起勁了,她拾級而下時,對方伸出手,似乎想扶她一把。

她側了側身,正要回絕,吃痛的慘叫忽然響起,她愣了一下,擡起眼簾。

也許是喝酒喝多了,她好像看到了傑內西斯的身影。

身材高大的1st,扔開一個成年男人就像扔一袋垃圾一樣。

踉踉跄跄的聲音遠去了,她緩慢地回過神,然後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墨鏡,重新戴上。

墨鏡一戴,誰都不愛。

但傑內西斯顯然沒明白她在幹什麽。他語氣危險地問她,她最近在見的那個廢物男人是誰?這種時候他去哪了?

她抱着手臂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你就這麽維護他。”

夜風一吹,傑內西斯的聲音清晰了些,她的大腦也清醒了點。

她摘下墨鏡,開口:“……你在說誰?”

傑內西斯哈地笑了一聲,那短促的笑聲莫名讓人有些脊背發涼。

“當然是你的約會對象。”

他上前一步,陰影籠罩下來。臺階附近沒有別人,安吉爾也不在。至于紮克斯……她摸到外套口袋裏的手機。

傑內西斯扯了扯嘴角,語氣極盡嘲弄:“他怎麽沒和你在一起?”

來不及思考傑內西斯為什麽知道她和人約會過的事……不對,她為什麽要心虛?

她聽見自己硬邦邦地說:“和你無關。”

傑內西斯步步緊逼,她感覺自己就像被困到角落裏的小動物,馬上就要被他抓回去。

但是為什麽是「抓回去」?

他憑什麽質問她?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來,她腦子一熱,大聲說:“就算我以後夜馭八個,那也和你無關!”

傑內西斯的身影突然停了下來。

她翻開手機,打算給紮克斯發求救信號,剛點開輸入欄,就聽見傑內西斯開口說:“哪八個?”

她本來很确定,今晚喝多了的人是自己才對。

他低頭看着她,用很奇怪的、輕飄飄的語氣問她:“那八個人是誰?”

看似平靜的聲音,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晦暗不明的情緒在眼底翻湧,傑內西斯不再嗤笑、不再鋒芒畢露的時候,反而讓人覺得最危險。

就像不安定的,不知何時就會爆裂開來的火焰一般。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她選擇了誠實。

“……我只是随口一說。”

夜風微涼,拂過她的鬓發和裙擺。樓上,宴會還在進行,紙醉金迷的夜晚距離黎明的到來尚有很長一段時間。

她忍了忍,但最終還是沒能忍住。

“現在是自由戀愛的時代了。”

城裏人都搞自由戀愛。

話語出口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原來喝醉酒是這種感覺。她聽見自己說:

“你不也讨厭包辦婚姻嗎?”

以前她總是跟在傑內西斯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樣跟着他到處跑。

巴諾拉村的村民看見兩人,免不了要笑呵呵地調侃上一兩句,但是傑內西斯不喜歡那些人自以為了解一切的眼神,不喜歡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人生。

而他的父母替他安排好了一切。不只是他的父母,說起傑內西斯,巴諾拉村的村民連他未來配偶的人選都想好了。

繼承家業,然後娶妻生子。在巴諾拉村那種小地方,這就是幸福的定義。

她一直不懂其他人的篤定從何而來,但那些事已經無所謂了。

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傑內西斯的怒火不可思議地消失了。他僵在原地,而她轉身走下臺階。

只有這種時候,就算喝醉了酒,走路的時候也千萬不能搖晃。

街燈照亮了神羅總部所在的零番街,迷離的燈光重疊在一起,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

邁下最後一級臺階時,她腳步微頓。

“再見,傑內西斯。”

……

——早上好,傑內西斯。

——明天見,傑內西斯。

時隔幾年不見,曾經只比她高一點點的少年,她得擡起頭才能看清楚他的樣子了。

她正要穿過馬路,背後忽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臂,猛地将她拽了回來。

呼嘯而過的車輛掀起震動的長風,被撕碎的夜晚重新慢慢合攏。

她踉跄了一下,跌到心跳劇烈的懷裏。

街燈被陰影遮蔽,大腦仿佛仍在嗡嗡作響。她擡起頭,和傑內西斯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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