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序列十:似曾相識燕歸來(五)

序列十:似曾相識燕歸來(五)

蘇檀請女士在家裏休息,過一晚再出發。

女士逗了很久雪裏蕻,和雪裏蕻對拳。塔希爾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把雪裏蕻逗得喪失敵意與戰鬥力的,癱在地上累得白眼快翻出來了,女士摸得異常開心。

塔希爾還注意到這位英氣勃勃的女士和雪裏蕻對拳時速度不遜于貓咪,她的發力方式與走路的神态,無不彰顯出她久經戰鬥積累下來的輕盈與力量感,時刻對外界保持有本能性且微妙的警惕。

蘇檀看樣子也很高興,和女士交談了很久,還特意下廚做了好吃的湯面,下面的時候還罕有地哼了無名的歌曲。

塔希爾看着有點醋意,他這麽高興的時刻真是少見,悄悄咬耳朵:“您因為什麽事這麽高興?”

蘇檀輕輕給了他一肘:“吃什麽飛醋呢,看到老朋友了能不高興?”

“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塔希爾小聲說,依舊緊摟着他不放,“你的氣息比以前健康多了,她有治愈你的手段,我猜得對嗎?”

蘇檀低頭攪動着湯裏的面條;“是,她可能也是一位神器的擁有者,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想找這樣的神器,今天終于實現了。”他回頭看着塔希爾笑,“以前的老毛病都好了不少呢。”

看着蘇檀的笑臉,塔希爾也由衷地為他高興,貼近親了親他:“我也要吃面。”

“會給你留的,怕什麽,哼。”

陌生女士歇了一夜,次日很早就消失不見了,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封簡短的信:多謝您的招待,我還要繼續旅行。祝您長安。

“長安”二字,書寫得相當漂亮。落款則是“訓鷹人”。

訓鷹人……這是她自稱的代號嗎?真是個奇特又神秘的人……他放下信,轉頭看到蘇檀正走過來,“客人走了?”

“嗯,走了她留下了一封信。”塔希爾将信轉交給他,蘇檀看了許久,将信夾進桌上書裏:“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麽時候能見。”

從唐到明,掐指一算,就是七百多年過去了,這麽一想,光陰倥偬而過,還真是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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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開始了,蘇檀平複心情,開始整理各據點送來的情報。神聖羅馬兄弟會給予的幫助仍在發揮強勢作用。在随從與寵臣的慫恿下,卡爾三世開始疏遠早有結怨的彼得伯勒伯爵。

彼得伯勒伯爵攻打巴塞羅那、救援托爾托薩、大敗攻打巴塞羅那的法軍等諸多戰役裏都有傑出且重要的功勞,在聯盟軍衆多将領中無疑是最耀眼的一個,這樣獨一無二的榮耀使得他頗受妒忌與排擠。

盡管英國想任命他為總司令,但彼得伯勒伯爵已經發覺卡爾三世并不喜歡自己,自己提出的收複馬德裏的意見也遭到了卡爾三世的批駁與反對,繼續在這待下去太沒勁了,他有點想離開。正好都靈正在受到圍攻,他宣布自己要去支援薩伏伊公爵。

1706年8月9日,卡爾三世的大臣和聯盟軍諸多将領在瓜達拉哈拉王宮對彼得伯勒伯爵的行動計劃展開讨論,争吵了半天決定尊重彼得伯勒伯爵的意願。

這批人既有巴不得彼得伯勒趕緊滾蛋的,也有真心認為目前的環境狀态着實不适合他,彼得伯勒伯爵就不适合與人打交道,女人除外。與其留下來繼續遭受排擠與非議,不如避開這紛亂争吵的環境,到更适合他的環境去施展他的才華。

彼得伯勒伯爵完全沒料到這幫人會這麽快同意自己的決定,他本以為會有人對他說:“伯爵大人,您很重要,我們希望您能更積極的行動起來,為卡爾三世陛下獲得更大的榮耀。”萬萬沒想到所有人都這麽快達成一致同意他的離開,仿佛所有人都視他如仇雠。

彼得伯勒伯爵既震驚又傷心,他感覺被背叛了,被抛棄了。卡爾三世給了他種種許諾,允許他用西班牙任何領地抵押借款,攻打米諾卡島的時候可以全權指揮艦隊雲雲……然而彼得伯勒伯爵看透了卡爾三世種種許諾背後是不希望他再回馬德裏了,最好永遠在海外忙活。

8月11日,彼得伯勒伯爵懷着一肚子怨氣,僅攜帶八十個騎兵護衛前往瓦倫西亞。

“彼得伯勒伯爵走咯。”海東青站在馬德裏城牆上看着騎兵遠去的煙塵吹了聲愉悅的口哨,“神羅的兄弟們真是太強啦!這都能趕走!”

“趕走之後呢?”

“神羅的兄弟們說了,彼得伯勒伯爵是個很聰明的指揮官,至于其他的……”海東青指指自己腦袋,“天才不是常有之人。”

彼得伯勒伯爵走後,剩下的聯盟軍指揮官都不太聰明。兵力數量無法與卷土重來的西班牙相比,支持戰争開銷的資金也變得匮乏起來,他們不得不退守到阿蘭胡埃斯東北部名為“辛芎”的小鎮子暫時休憩。

貝裏克公爵窮追不舍,在辛芎和托萊多之間設兵攔截,虎視眈眈。在聯盟軍撤離的路上不斷襲擊騷擾,像追擊奔牛的豹子,一口就能咬下塊肉來,逼得聯盟軍一退再退,一直逃到瓦倫西亞山區。

貝裏克公爵當然沒有仁慈地放過他們,迅速占領了幾個重要要塞,這是西班牙軍隊自不斷敗退周轉以來,第一次真正建立起對聯盟軍的戰役優勢。

腓力五世和他的王後從瓦倫西亞回到馬德裏,當日街上歡呼陣陣,比過聖誕與新年還要熱鬧。人們唱歌跳舞,熱烈慶祝趕跑了可惡的侵略者,酒館裏塞滿了喝得酩酊大醉的人。

腓力五世回來後,對一些投靠卡爾三世的貴族判處了短期監禁,但對于波托卡雷羅大主教,他選擇了更寬仁的方式——或者說沒有任何處罰,直接赦免了他的罪行。但諾伊堡的瑪利亞.安娜沒有波托卡雷羅那麽硬的勢力背景,被腓力五世下令流放巴約那。

“親愛的蘇!”卡耶坦諾大步走來,快得要飛起來了,“終于又見到你了!”

蘇檀舉起雪裏蕻擋住他:“少來這樣。”

親吻不到蘇檀卡耶塔諾就親了一下雪裏蕻的額頭,雪裏蕻被親後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微微張着嘴,茫然又呆滞的轉頭,塔希爾甚至能從它睜大的瞳孔裏解讀出仿佛被玷污的驚恐。

“波托卡雷羅那個老鬼已經正式退休了。”卡耶塔諾眉飛色舞,掩飾不住的得意,“我現在就是聖殿騎士分冊最高大師了!”

“恭喜。”蘇檀淡淡地笑,“不過我很好奇一點,為什麽波托卡雷羅沒死成?”

說起這事卡耶塔諾也很發愁:“可能是腓力五世覺得不能太得罪教會了,也許那個老鬼還不想這麽早就去死,找其他主教向腓力五世施壓了。他不死,我很難放心啊。”

蘇檀沉靜地思索一陣:“他應該不會再有行動了。”

“為什麽?”

蘇檀一笑:“就當你信任我的能力吧。”

卡耶塔諾對蘇檀的能力深信不疑,不然他也不敢輕易接下風險極大的賭約。現在,他就賭贏了。

卡耶塔諾轉而說起另一件喜事:“王後懷孕了!不知道是男是女,國王還是挺高興的,這真是件好事。國都收複,繼承人有望,聯盟軍像老鼠一樣灰溜溜敗走,路易十四還承諾會送來更多的金錢和兵力支持,據說會派遣一位新的法國将領來,我們可以好好地放松一段時間了。”

“新的法國将領?”蘇檀梳理着貓毛,“會是誰?”

“應該有好幾個人選,可能性最大的應該是奧爾良公爵。”

蘇檀沉吟一陣,在不了解對方的情況下,提前思考沒有用處。

卡耶塔諾又聊起別的事,首要的就是蘇檀關心過的“猞猁”。

“猞猁”自波托卡雷羅半退休以來,能獲取的資源就少了不少,一聽說卡耶塔諾就任成為新的最高大師,馬上前來拜訪。

“他還是戴着面具,直接帶我進密室給我看了提澤納,還慫恿我去嘗試使用一下它的力量。說實在的,我覺得那件神器有點可怕,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險的東西,随便說了幾句漂亮承諾應付了他,哄得猞猁還挺高興,看來他渴望新的支持已經太久了。

卡耶塔諾打了個響指:“現在該我兌現承諾的時候了,不過在我告訴你具體地點之前,我還想讨要一件小小的禮物,蘇,你會願意給我嗎?”

蘇檀素知他秉性,懶懶地擡起眼皮:“你愛說不說。”

卡耶塔諾起身,想附耳說悄悄話,被蘇檀閃過去了,正色道:“你愛說不說。”

卡耶塔諾嘆氣:“真讓人傷心。”親不了蘇檀他只能揉雪裏蕻,親了一下它的耳尖,說了一個詞:“Castillo de Miravet。”

他對蘇檀說了再見,起身離開。

塔希爾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想就算不能殺他,也要找個機會揍他一頓出氣。惱火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他才走向蘇檀:“我們是不是可以準備奪回提澤納了?”

“沒錯,可以行動了。”蘇檀放下貓,正色道,“多帶幾個人,我們一起去巴塞羅那。”

Castillo de Miravet,米拉韋特聖殿騎士城堡。當初兄弟會剿滅西班牙聖殿騎士最後一個明面上的堡壘。經過火焚後,這座城堡早已荒廢,唯有一些不着邊際的寶藏傳說在荒涼的土地上流傳。猞猁把研究場地選在這樣一座與聖殿騎士歷史淵源深厚的城堡,該說是命運使然呢,還是一種冥冥之中的諷刺?

兄弟會既然能毀滅一次聖殿騎士城堡,就能毀滅它第二次。

這次收回提澤納的行動,蘇檀親自選定人選,除塔希爾之外,不惜耗費人力從維拉達利亞斯導師那召回了斑鸠,其他則是貓眼、卷毛、左撇子。

“提澤納擁有恐懼人心的力量,如果猞猁激活了它的力量,他也不會支撐太久。切記保持神智清醒,任何沒由來的恐懼都是不正常的。猞猁就是一個竊用神器力量的普通人,只要等到他自己支撐不住,我們自然就贏了,我不會讓你們死在那。”蘇檀簡短地說明行動該注意的要點,戴上寬大的兜帽,“出發吧。”

精銳刺客們乘坐馬車前往巴塞羅那,一路上很安靜。

或許是因為氣氛太凝重了,凝重到蘇檀覺得這樣的氣氛會影響到心态,不利于即将面對的戰鬥,開口說:“還有幾天呢,你們對這次行動有什麽疑惑嗎?”

貓眼看了看馬車頭:“在這裏可以說?”

蘇檀溫和地笑:“都是我們的人呢,有什麽好怕的。”

氣氛頓時變得輕松起來。斑鸠率先問:“導師,這次行動,嗯……我們會有神器的幫助……嗎?”

“有。”蘇檀毫不遲疑地回答,“就在我這裏,如果猞猁用提澤納反抗,我會使用神器的力量來協助你們。”

這句承諾給了所有人極大的信心,不過也引申出了更多好奇的問題:“導師,你擁有的神器是什麽樣子啊?它能幹什麽?”

“說實在的,我現在也沒有見到神器的真實模樣。至于它能幹什麽……嗯,挺多的吧,可以窺探你的思想,影響你的感知、記憶、情感,如果我願意,甚至可以讓你一直活在夢裏永不蘇醒,當然,我不會那麽做。”

貓眼罕見地開口問:“聽說神器內也包含了很多奇特的知識?”

“是這樣的。”蘇檀慚然一笑,“它包含的知識太過龐大,也太過複雜,那種感覺,就像是正确答案擺在你面前,但是你對答案是如何産生的、為什麽會得出這樣的答案一頭霧水,以至于看着正确答案都感覺它很荒唐,是不可能的事。原諒我記不住那麽多,大部分知識都被我遺忘在過去了。”

貓眼思考了一陣:“也就是說,伊甸碎片就像一本記錄了魔法知識的魔法書,常人只知道該如何使用,就是看不明白書頁上寫的是什麽東西?”

“就是這樣。”蘇檀很贊許他的聯想。

“那這本魔法書為什麽擁有操控人心靈的力量?”

蘇檀回憶了下所剩不多的知識與記憶:“我覺得,它就是一種武器,用來對付普通人類的武器。”

“武器?”

“就我所知,提澤納毫無正向用處,只有恐懼人心、扭曲人意志的力量。我所掌握的碎片,說實在的,也沒好到哪裏去,只是我的意志約束了它的使用範圍。

“而我的這枚碎片,是能與提澤納共振的。這就意味着在很久以前,我的碎片與提澤納內隐藏的力量曾為一體,而僅僅是碎片就已經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那麽原本完整的伊甸神器一定更為強大,能影響到更多人的意志與靈魂,甚至直接擊碎人的意志都有可能。這樣的神器一定是作為對付人類的武器,制造神器的‘神’,或者說不知名的物種?它對人類絕無好感。”

“為什麽憑此就說它是武器呢?”斑鸠思維活躍起來,“如果它是路西法特意制造的邪惡魔法書,是不是就說通了?”

所有人都笑起來,蘇檀笑了兩聲後說:“不錯的想法——你們還記得聖瑪麗港那次調查案件嗎?”

在場的人只有左撇子沒參與過那次行動,他好奇地豎起耳朵。卷毛恍然大悟:“是那次啊!”看身邊的左撇子滿臉好奇,就給他簡短解釋了那次行動的遭遇。

蘇檀等卷毛說完,便接着說:“那次事件就證明,提澤納的力量是可以被複制的,就像擁有硬幣的母模,有相同的材料和工藝就可以鑄造出一模一樣的硬幣出來。雖然猞猁複制出來的拟似碎片力量并不完整,還有很嚴重的缺陷,那也只能說明他離正确的制造方法有差錯。

“或許也是因為提澤納本身是碎片,無法完全發揮真正的作用,猞猁的研究成功距離神器的真實用途已經無限接近——原本的完整神器就是可以被批量複制生産力量近似的武器,用來大範圍地對付人類。

“我還猜,正确複制提澤納力量、甚至完全無害掌控提澤納的方法,不在碎片裏,而是在另一種你們早就知道、但是還未見過的伊甸神器裏。”

“金蘋果?”左撇子率先搶答了。

“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想,不過除了金蘋果,我也想不到其他種類的伊甸神器了。”

所有人再度笑起來,待笑聲平息,蘇檀說:“這次行動對精神上有很大影響,你們可以相信我,我對碎片的使用與熟悉程度并不亞于猞猁,我會保護好你們。”、

一行人在輕松愉快的氣氛中向巴塞羅那出發,一路上講了不少東方故事,直到抵達Miravet小鎮,蘇檀才停止講故事,帶着刺客們下車,向山頂的城堡出發。

小鎮本身人煙稀少,通往古城堡的路更是年久失修,走了沒多久就變得崎岖難行,荒草幾乎淹沒了所有的方向,好在刺客們都跑過不少險惡環境,對此輕車熟路,持刀快速劈砍清掃出安全地帶。塔希爾擔心蘇檀身體,一度想扶他,被他堅決拒絕了。

上到山頂城堡附近,擡頭能看到城堡崗哨的燈光,不過只有兩個。看來這裏有防守,但不多,難怪猞猁對争取支持這事急得不行。

刺客們配合默契,迅速爬上牆頭解決高處的崗哨,再分頭行動解決暗哨和兩支夜間巡邏隊。以米拉維特城堡的面積算,這樣程度的防守力量幾乎跟沒防守差不多了。解決起來更是輕松。

解決守衛後,刺客們在主堡門口彙合,進入城堡分頭搜索。他們在城堡內搜出了冶煉裝置,被囚禁在籠子裏的男男女女,還有兒童。刻在地上看上去就很邪門的魔法陣,擺滿瓶瓶罐罐和試驗儀器的長桌,就室內的一切足夠裁判所對城堡內的主人實施火刑。

蘇檀率先找到了城堡的地下密道入口,地上的防守都稀少,地道更為安靜,仿佛根本沒有活人存在。蘇檀帶頭靠近通道盡頭的寬敞房間,很快感知到了屬于神器的振動。

神器的明顯振動吓了其他人一跳,蘇檀“噓”了聲,示意他們鎮定,繼續埋伏。

振動迅速驚醒了猞猁,他忙不疊跑出來,站在提澤納面前,撫摸着神器表面,疑惑地嘀咕:“發生了什麽?”

在他自言自語的時候,塔希爾已經悄無聲息地接近。即将撲殺的時刻,猞猁拔劍轉身,給塔希爾胸前劃了道口子。

“滾開!”猞猁大吼,提澤納表面亮起幾何狀的交錯光路,距離較遠的貓眼等人不約而同感受到了心髒停跳的強烈窒息感,伴随窒息感的還有強烈的恐懼。

蘇檀仿佛完全不受影響,扔出一枚煙霧彈大吼:“塔希爾!”

塔希爾胸前被劃了一道口子,好在不是很深,疼痛刺激得他無暇顧及恐懼,蘇檀過來拔下他身上的飛刀準确地扔過去,猞猁反應速度變得異常驚人,持劍擋下飛刀,叮叮當當數聲後掉了滿地。

猞猁狂妄地大笑起來,“你們打不贏我的!”

貓眼大吼:“趴下!”

貓眼扔出了□□制造的手榴彈,怕損壞神器,貓眼沒有直接扔向猞猁,而是扔到了對角線距離更遠的洞穴牆壁上,就算離遠了,□□爆炸的振動與氣浪依舊震得猞猁跪在地上吐血,貓眼迅速沖過去,猞猁頑強地擡起劍,金色的光路猛然綻放,一下把貓眼彈飛了出去。

“呵哈哈,呵哈哈……”四周回蕩着猞猁詭異的笑聲,塔希爾頭暈眼花,仿佛置身萬花筒中,身邊都是細碎扭曲的三角形碎片,天旋地轉。他嘗試站起來,突然湧動的恐懼情緒瞬間摧毀了他的意志,他又跪了下去,眩暈得滿頭大汗。

“塔希爾!”蘇檀抓住他的手,蘇檀的手出奇的冰冷,像死人一樣,“保持鎮定。”

塔希爾突然感到下墜——好像地面消失,他們正在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一陣暈眩過後,膝蓋有了接觸地面的實感,不過,這真的是地面嗎?

塔希爾瞬間清醒了,被提澤納激發的恐懼情緒也被神器的力量抹消。他擡頭看看這個詭異的空間:純黑,一片濃稠的純黑。地面交織着金色的正方形紋路,前方震蕩着不斷扭曲的漏鬥形通天光路,宛如一株拔地而起的巨樹,巨樹的根部就是掌控着提澤納的猞猁。

“啊草……”斑鸠和卷毛暈得七葷八素,慢慢站起來環視四周,極其驚訝:“這是……?”

蘇檀周身散發着柔和的金光,他盤坐在地上,小聲說:“我需要維持這片空間,在這可以減少提澤納對你們的影響,不用怕,我說過,不會讓你們死的。”

左撇子驚奇地左看右看:“居然這麽厲害嗎!”

對面的猞猁慢慢站起來:“看來是我小瞧了你,你居然可以使用到這種地步……為什麽!憑什麽!明明應該是我!應該是我!”

蘇檀沒有力氣回應他的憤怒,閉上眼迅速入定。塔希爾低頭看看自己胸口,不僅傷口沒有了,衣服被割開的口子也不存在。他立刻明白過來,蘇檀把在場所有人都拖入了他的夢境。

在夢境他們不會死,但消耗的無疑是精神力量。提澤納需要使用者擁有極強的意志力,當這份力意志被消耗一空,再奪下提澤納自然輕松得多。

“在夢境裏也不要太頻繁地死亡。”蘇檀的聲音飄忽地響起,“我會盡全力支援你們。”

提澤納強化的不僅僅有猞猁的力量,甚至包括戰鬥技巧,他能夠精準而快速的反應五人對他的所有攻擊,同時應付兩人而絲毫不落下風。僅僅戰鬥了不到半刻鐘,斑鸠最先被他一劍穿心,又被踹了一腳飛了出去。

盡管知道夢境世界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看到斑鸠胸前貫穿的傷口,塔希爾還是呆住了。斑鸠踉跄了幾步,胸口散逸出交錯的光芒,很快他的身形破碎成三角形的金色光片,零零落落地崩塌,融入純黑的空間。

沒隔一會,蘇檀身邊垂下一束金光,完整的斑鸠再次回來了,他仿佛還沒從死亡又蘇生的體驗中回過神來,有些呆滞且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

塔希爾發現蘇檀身上的金光微弱下去了一些,雖然不是很明顯。

“很好,很好。”猞猁瘋癫地大笑起來,“讓我看看你的極限在哪裏吧!讓我看看吧!神器究竟能被你利用到什麽地步!”

塔希爾戰鬥意志再次燃燒起來,他不顧一切地向猞猁進攻,進攻!

猞猁的身上的光芒也前所未有的猛烈耀眼起來,仿佛是瀕死之人最後吐出的一口生息。此時的他比卡洛斯導師劍術更精湛,力氣更大,行動反應更是迅捷精準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仿佛不知疲倦,力量無窮無盡。連貓眼都被他殺死三次,塔希爾也“複活”了兩次。

燃燒得再猛烈的火,也有衰弱熄滅的時候。戰鬥狀态最極盛的狀态緩慢消退後,猞猁的應對開始緩慢起來,力氣逐漸流失。在五人锲而不舍地圍攻下,猞猁的頹勢愈來愈明顯,只能靠着提澤納的光芒一次次振飛靠近的刺客,然而反複“死亡”的刺客已經對提澤納的反擊有了抗性與頑強的韌性,被激發的恐懼情緒一次比一次少。

“我不會死!不會消亡!你們……你們休想戰勝我!我是神!我是地上的神!”

“你不是神。”塔希爾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仿佛感知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不過是本能地去使用,只是頭腦依舊清晰,“你去使用不該使用的力量,還用它來殘害其他人。”

“不,這是進化,光榮的進化……人類啊!為何你會如此脆弱!”

猞猁悲詠起來,純黑的空間出現絮絮的雜音,由遠到近。模糊得像深水裏咕嚕湧起的氣泡升起又破碎的聲音,慢慢的,那些聲音愈靠愈近。塔希爾聽清楚了,那是……是孩子們的聲音,他們有的在哭,有的在恐懼的大喊:“不要!我不要碰它!求求你……”

強烈的悲傷與恐懼扼住了他的咽喉,幾乎無法呼吸。猞猁撲過來一劍貫穿了他,面具之下的臉仿佛在扭曲的獰笑。

貓眼掀翻猞猁,刺穿他的喉嚨。猞猁表情痛苦地扭曲起來,他死死抓着提澤納。提澤納劍身依然震動着奇特的金光,振動頻率與強度正在快速下跌,和他的生機一樣一并流逝,

贏了……嗎?

塔希爾意識視野陷入漆黑,這次他以為這次也将在夢境世界複活,再出現光影時,映入眼簾的卻不再是純黑,而是……馬場地下擺放提澤納的現實世界。

發生了什麽?!

塔希爾艱難地坐起來,連滾帶爬地奔向蘇檀。

蘇檀在吐血。

他跪在地上,捂住心口一下下用力咳嗽着,咳得撕心裂肺。胸前漫開黑色的污血。塔希爾驚慌得手腳發抖,他顫抖地抱住蘇檀,發覺他的身體冰冷得吓人,臉色也如死人一般蒼白,不自覺已滿眼淚水:“蘇,你……你告訴我,告訴我要怎麽辦?我要怎麽才能幫到你?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蘇檀靠在他懷裏,張着嘴微微喘着氣,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氣息微弱地出聲:“睡一覺……”說完這句話,他頭一歪,仿佛說完這句話就耗盡了他所有力氣。

塔希爾呆了一下,不敢置信地試探鼻息,半天沒接觸到任何氣流。他将蘇檀平放在地上,做人工呼吸,拼命按壓胸腔,試了五六次,蘇檀仍未有任何氣息吐出來,身體也越來越冰涼。

“蘇……蘇檀!求求你,你睜開眼,看看我,看看我啊!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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