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訪古禹國
初訪古禹國
當安逸再度戴上眼鏡時,全息世界竟已是夜晚,每幢土屋前均架設簡易篝火,放眼望去火光交融暈染,綿延數裏,直至将半壁天宇浸透。
安逸見狀,警覺地摘下眼鏡,空曠的古禹風情街浮現眼際,而那孩童哭聲亦戛然而止。
可轉念一想,方才鏡中所見,無非是基于風情街現狀加工的全息影像,事實上并無異常。故稍許平複後,安逸又戴上眼鏡,頃刻間,孩童啼哭愈加撕心裂肺。
安逸緩慢前行,只覺那孩子離自己越來越近,而眼下全息世界的古禹國竟也空無一人,獨身步行其中,除禹川的激流聲外,就屬那哭喊最為乍耳。
途經一處院落,耳畔突然響起窸窣摩擦聲,安逸警覺地朝內瞥了眼,頓時瞧見一叢幹稻草下,仿似有什麽東西正不斷掙紮,而那孩子的哭喊聲,好像也是從其中傳出。
安逸快步上前,正當其準備掀開稻草時,下意識摘下眼鏡,卻瞅着現實中的古禹風情街,于此處恰巧也擺了叢幹稻草,遂伸手掀開表面的一層,只見其下放着個空木籠。
“難道全息影像,完全是基于風情街現狀進行構設?”安逸自言自語,随即戴上眼鏡。
頃刻間,天色再度昏暗,原本空無一物的木籠內,驀然出現個小孩兒,其身着紅色衣衫,不斷撞擊着籠門,試圖自救。
面對如此狀況,安逸連撤數步,但仔細一瞧,發現跟前這小家夥雖身着紅衣,但自己所見的小鬼截然不同,其不僅膚色自然,而且面容端正,擺明是個正常人。
“放我出去好不好?我要去救我爹,他被抓走了。”籠中小孩望着安逸,連聲哀求道。
“你爹?他怎麽了。”突如其來的話語,霎時将安逸吓了一跳,其随即詢問道。
據小孩所述,他是被自己父親關在此處,并被叮囑千萬不可出聲。然而透過稻草的縫隙,小孩親眼看着父親被人捉走,自己卻無能為力,直至聽到安逸的腳步聲,其方才呼喊求救。
“難道你不怕我是壞人?”安逸質疑道。
“你是從外面世界來的人,我相信你。求你放了我,我擔心爹快不行了。”小孩連聲應道,其再度乞求安逸解放自己。
安逸稍許遲疑,便毅然上前拉動木籠門,然而在現實世界中,這東西并未加鎖,故被其輕而易舉地拽開。
“你爹在哪?我帶你去找他。”興許安逸已沉浸在這全息世界,主動向小孩提議道。
“陰市,他被抓去陰市。”小孩望着安逸,斬釘截鐵道。
“可是陰市并未開放,我恐怕去不了。”安逸試圖伸手摸小孩腦袋,怎料撲了個空,故無奈道。
“我知道一個地方,能夠悄無聲息地潛入陰市,你跟我來。”說罷,小孩拔腿就跑,迅速沖出院落。
安逸緊随其後,不過短短半分鐘,兩人便行至一口石井旁。不等休整,便瞅着小孩打算縱身鑽進去,遂安逸大吼一聲,試圖将這小家夥攔住。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興許是剛才那聲将小孩吓得夠嗆,安逸稍微放緩語速。
“這是一口枯井,但現實中的人在修建它時,并未真正打算用來取水,所以下方實則是一段連通陰陽市的甬道。”小孩趴在井口邊,悉心解釋道。
“所以你知道,自己生活在另一個世界?”安逸追問道。
“我只知道自己生活在古禹國,但時常看見身着奇裝異服的人,他們不僅來去無蹤,而且自稱從現實世界而來。所以我猜測,那應該是神明居住的地方吧。”說罷,小孩點了點頭。
安逸恍然大悟,如今再看這古禹風情街,縱使全息眼鏡讓人眼前一亮,但「伯索」集團真正的王牌,實則是人工智能技術。
借助人工智能強大的學習天賦,不斷催化全息古禹國的文明發展,倘若遇上不可調和的問題,只需要系統格式化,便能重新構建另一個初始設定的王朝。
“那你們國家的人呢?早上還能看見他們的身影,怎麽晚上全都沒了蹤跡。”安逸随即換了個話題。
“他們都在陰市,現在那裏可熱鬧了。不過我要趕緊找到爹,時間拖得越久,他就越危險。”說着,小孩倏然鑽進枯井中。
安逸摘下眼鏡,待确認枯井中并無危險後,便也跟上去。
途經狹長甬道,再次站直身子時,安逸竟到了一戶人家的竈臺中,其迅速支棱起身,并将雙臂撐住竈口邊沿,猛地跳了出來。
跟前這幢土屋內并未點燈,映着窗外火光,隐約可見房間空空如也,而不遠處的矮床上,正鋪着幾層厚實的稻草,估摸此處閑置已久,竟能嗅到淡淡黴菌氣味。
小孩向安逸揮了揮手,并指着稻草上一件破爛的獸皮鬥篷,煞有介事道:
“一會出門前,你先把那個獸皮披上,否則人被瞧出來是生面孔,恐怕不好脫身。”
“好的,聽你安排便是。”面對跟前這小孩,安逸倒也收斂不少,欣然應道。
然而,安逸愈發覺得奇怪,其總感覺自己被這孩子牽着鼻子走,遂摘下眼鏡,卻發現跟前現實世界中的景象,依舊與全息古禹國如出一轍,不過一個依舊是白天,而另一個已入深夜。
不過究其根本,全息眼鏡中所見皆是虛像,看樣子并無危險,故安逸決定繼續跟着這小孩,探一探所謂的陰市,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安逸上前抓起鬥篷,灰塵迎面撲來,其立即掩住口鼻,緩了許久方才适應。待披上鬥篷後,小孩順勢鑽入其中,藏在安逸身下,并叮囑務必要保持低調,避免節外生枝。
随後,在小孩的指揮下,安逸緩緩推開房門,可眼前的景象,驟然使之目瞪口呆。
僅一門之隔,屋內昏暗壓抑,而外界卻是火光閃爍,甚至比白日裏的陽市還熱鬧。其間,身着各式服裝的古禹民往來穿行,或是肩扛重物,或是手提麻袋,匆匆間人聲鼎沸,叫嚷不絕于耳。
古禹國,雖是最原始的社會形态,可如今看來,其貿易已初具規模。
放眼不同檔口上,散亂盛放各式商品,而往來人群說着安逸聽不懂的語言,讨價還價,遂其假意拍了拍鬥篷中的小孩,詫異詢問道:
“為什麽我能夠理解你說的話,但聽不懂他們的語言。”
“可我跟他們說的是一樣的語言,并無半點差異。”小孩不解,低聲嘀咕道。
“奇怪。”說罷,安逸豎起耳朵,仔細留意身旁兩人的談話,卻只覺如窺天書,不曾聽懂只言片語。
“咱們要趕快了,我聽到了號角聲。”說着,小孩将手伸出鬥篷并朝前指了指,以示意安逸加快步伐。
掩身陰市前行,安逸觀察着兩邊檔口,其間販賣的東西千奇百怪,完整的動物屍體,不知名的植物,甚至是造型獨特的石頭,而衆人交易使用的貨幣,從貝殼到骨制品,應有盡有。
雖然安逸并未看過古禹國史料,但對三千年前其他文化倒是有些了解,而如今親眼所見,着實被這繁盛的貿易所驚訝,不禁感嘆大國歷史,源遠流長。
可視線陡然一轉,安逸發現拐角處那排檔口,竟捆着十來個奴隸,衆人就像牲口般,未着衣衫,脖套麻繩,背縛雙手,整齊地跪在奴隸主身旁。
安逸清楚,在三千年前的奴隸制時代,奴隸确實與牲口無差,甚至在某些相對迷信的國度,其活得還不如牲口。縱使之前略有了解,可此時切身目睹,安逸依舊難以接受這般愚昧産物。
或許,這正是「伯索」禁止嘉賓戴眼鏡進陰市的原因。
恍惚間,安逸瞧見那堆奴隸中,竟有一人長相似曾相識,其五官與周遭的古禹人大相徑庭。待仔細觀察後,安逸發現那張臉居然與自己一模一樣,頓時大為震驚。
即便在當下這個時代,個人信息洩露已是屢見不鮮,可當被盜取的臉部特征數據,突然出現在虛拟世界的奴隸身上,安逸依舊覺得渾身不自在。
面對一個與自己長相雷同的人,觀感何其詭異,着實難以言表。
恰逢此時,一位商人正巧看上了這名奴隸,試圖上前牽走他,但這家夥卻顯得頗為抗拒,不斷用腦袋頂撞靠近的買主。此舉驟然激怒奴隸主,其揮動鞭子猛地抽向奴隸胸口,陡然皮開肉綻。
“住手。”安逸大喝一聲,随即伸手指向奴隸主。
陰市間往來的商客,驟然停下腳步,疑惑地望着這個陌生人,而奴隸主将鞭子指向安逸,口中振振有詞,可其依舊未聽懂半個字眼。
“別跟我瞎吵吵,讓你把鞭子放下,不能打他。”說着,安逸鬼使神差地褪下鬥篷,狠狠瞪着奴隸主。
即便聽不懂安逸所說,但當看到他的長相,奴隸主驀然遲疑,随後轉頭望向那挨鞭子的奴隸,口中吱哇不止。
“你為什麽要去惹他,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鬥篷中的小孩突然緊張起來,連聲驚呼道。
“這是虛拟的世界,他能把我怎樣…”
不等安逸說完,不知從哪冒出幾名身披獸皮的家夥,相繼舉起銅戈向其刺去。安逸驚慌失措,遂連忙摘下眼鏡,待劇烈眩暈後,萬物回歸正常,其望着空蕩蕩的風情街,不見一人。
安逸久久杵在原地,不斷喘着粗氣,其後背已被冷汗浸透,臉龐沾滿了鬥篷上的灰塵。
直至內心平複,安逸毅然撿起地上的鬥篷,并再次佩戴眼鏡。雖說自己來自現實世界,不懼奴隸主的威脅,但那小孩恐已身陷囹圄,眼下必須将其救出。
重新進入全息古禹國,安逸滿心忐忑,可當其睜開眼,除那名小孩外,此時的陰市竟也空無一人。
“號角吹了第三遍,我們要趕快去祭壇,否則來不及救我爹。”小孩的語氣突然嚴肅,神色緊張地望着安逸。
“你帶路,我們馬上去祭壇。”說罷,安逸丢下鬥篷,伸手示意小孩在前領路。
一路狂奔,安逸與小孩趕到祭壇,而安逸只覺這地方格外眼熟,經一番打望後随即咬定,這正是剛才召開風情街發布會的地方。
除發布會的陳設外,眼下這全息世界中的祭壇,于臨禹川側還建有一座高臺,距地三丈有餘,憑八根木樁支撐,在強勁河風中搖晃不止。
彈指間,無數古禹人影像相繼浮現,依次環繞祭壇站立。那高臺下悄然冒出六名男子,身着獸皮,肩扛碩大的木架,而架子上正綁着個年輕人,其不斷掙紮,試圖擺脫束縛。
伴随沉悶的號角聲,頭戴黃金面具的祭司驀然起舞,圍觀衆人口中不斷發出低吼,仿佛在恐吓着什麽,欲阻止其前行步伐。
在安逸的注視下,六名男子扛着木架,腳步沉穩地走上高臺。随後,六人單手端起一側的土瓷罐,并将其中液體一飲而盡。
“那土瓷器,怎麽有些眼熟。”安逸遙遙望着六人手中的容器,暗自低語道。
“爹,我爹在臺上。”小孩突然指着其中一人,大聲呼喊道。
霎時間,全息世界開始劇烈抖動,所有影像陡然模糊,刺耳電流聲貫穿大腦。安逸不由自主地搖頭,随即捂住耳朵,直至聲響逐漸平息,方才緩緩睜開眼。
此時,祭壇中的面具祭司已消失無影,而那高臺上的六人,已再次扛起木架,并伴随着有節奏的呼鳴,不斷踩踏着。
又是一陣巨響,只見高臺轟然坍塌,六人與木架一同墜入禹川,瞬間被洶湧河水淹沒。
“爹。”小孩頓時失控,發瘋般地朝禹川方向跑去。
安逸緊随其後,可那實在小孩跑得太快,不過眨眼工夫便已去到禹川邊,随後不經思考,其毅然跳入河水中,頃刻便沒了蹤影。
見此狀況,安逸加快腳步,可其突然察覺有人從後拽住自己右手腕,使之動彈不得,遂連忙用左手摘下眼鏡。
“圖圖,怎麽是你。”安逸詫異地望着身後之人,沒想到正是圖圖。
“安總,你瞧一瞧腳下。”圖圖點頭,示意安逸順着方向往下看。
眼瞧安逸此時左腳已邁出河堤,半邊身體懸空,若不是圖圖及時将其拽住,恐怕這家夥已墜入禹川。
“怎麽會,我明明看見這是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