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剛走出直屬經理的辦公室，苗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連續三個月沒有完成業績，剛挨了一頓狠批，如果是騷擾詐騙電話，一定把剛才經理罵他的話原封不動地送給他。渾身低氣壓的苗衡邊掏手機邊這麽想着。
看到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苗衡不虞的臉色不自覺就緩和了些，疾步往公司門外走去，前臺小姐姐Winnie揮手跟他打招呼都沒注意到。
Winnie搖了搖頭，繼續摸魚看小說，還不忘小聲嘀咕：“帥哥你的快遞都在我這兒放了一個星期了……要不是看你帥，早給你扔了哈。”
接通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公司大門外的綠化帶，站在一棵無人抽煙的榕樹下。
樹冠枝葉繁盛茂密，綠得發亮，嚴嚴實實地遮擋了夏日灼熱刺眼的日光，效果堪比遮陽傘。
他還沒開口詢問，手機那頭就傳來了急切的聲音。
“小衡啊，家裏出事兒啦！出大事了啊！”
苗衡心裏一咯噔，握住手機的手指不自覺收緊，心跳也不受控制地提速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操蛋的人生……
老爺子體貼他工作繁忙，很少上班時間給他打電話，就算打電話也是報喜不報憂的。他說出大事了，那就一定是大事，現在是上班時間，說明這事很急，等不得。
剛緩和的神色又緊繃起來，眉心皺成了川字，他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問道：“爺爺，您慢點兒說，出什麽事了？”
老爺子聽話地回歸到了正常的語速，道：“就在剛剛，家裏的錦鯉突然變成一個小娃娃啦，說要跟在你身邊給你帶來好運，你快回來把大仙接走吧。”
聽完原委，苗衡提起的心瞬間放下了，眉心舒展，神色歸于平靜，只要不是家人出事，其他都不算事兒。
诶，等等，錦鯉？娃娃？大仙？
錦鯉變娃娃？！
這是成精了？！
不是說建國以後就不準成精了嗎！
就離譜！
不用說，爺爺肯定被騙了！
這年頭兒，騙子專盯老年人，防不勝防。
從小接受唯物主義教育的苗衡自然是半個字都不信的，懷疑可能是自己剛才狀态過于緊張聽錯了，跟老爺子再次确認了一遍他剛才說的話。
沒錯，就是家裏養了20年的那條錦鯉變成一個娃娃了。
“我跟你講哦，你別不信，我親眼看見大仙變身的，那還能有假嗎！”老爺子重音強調。
苗衡不禁失笑，擡起空着的那只手按了按隐隐發疼的太陽穴，說道：“爺爺，您最近，身體還好吧？”
老爺子斬釘截鐵地道：“我身體好着呢，吃嘛嘛香，沒有老眼昏花，也不是老年癡呆，你爸媽也在這兒呢，他們也都看見了，你不信我開視頻給你看。”
沒等苗衡回答，電話就挂斷了。
緊接着，視頻通話邀請來了。
苗衡在樹蔭下走了兩步，接通了視頻。
他爺爺是個時髦的老爺子，別的老夥計還在用老人機，他已經能熟練運用智能手機了，每天刷短視頻玩得飛起，年輕人常用的社交媒體也玩得賊溜。
一個小男孩兒的頭映入眼簾，皮膚雪白，怼在鏡頭上的五官完美得無可挑剔，如果不是一臉冷漠，稱得上玉雪可愛。
這副好皮相，講真，确實不像他們村裏土生土長的小娃娃。
老爺子拿着手機對着小娃娃上下掃描，說道：“這就是咱家養了二十年的錦鯉，算命先生說得沒錯啊，這是神仙啊，咱家養了個神仙啊！一般人哪能有這種機緣。”
苗衡從老爺子的語氣裏聽出了沒怎麽掩飾的自豪，再回憶剛接通電話那會兒爺爺的語氣，是他自己負能量爆棚先入為主了，合着人家那不是焦急，是激動呢。
所謂出大事，一般人都下意識認為是壞事，其實天大的好事也是大事。
爺爺毫無障礙地就接受了錦鯉變娃娃這事兒，苗衡不算很意外，畢竟老爺子是個迷信的人，家裏的堂屋還供着神龛呢，日日都要燒香拜拜的。
苗衡不打算浪費時間跟他争辯，對着手機喊了他爸他媽，問他們：“這孩子打哪兒來的？”
苗衡的媽媽馬小玲湊到鏡頭前對兒子道：“确實是剛才突然出現在咱家的啊，院子水缸裏的錦鯉沒了，我們也查看了監控，沒有孩子進過咱家的門，這孩子說他就是錦鯉，你爺爺也說親眼看到它變了人，我們就信了。”
邏輯閉環，無法反駁。
在“消失的錦鯉變成娃娃”和“家裏憑空出現一個娃娃”之間，苗衡的家人們都選擇了相信前者。
但苗衡還是沒法接受這個說法，匪夷所思，太離譜了！
動物成精，這不是電視劇裏瞎編的劇情嗎，怎麽還能發生在自己身邊呢。
他默念了一遍核心價值觀，對家人道：“要不，咱還是先去派出所報個警吧，孩子走丢了父母應該挺着急的。”
不等家人們回答，一臉冷漠的孩子突然開口說話了。
此時爺爺的鏡頭又回到了他的臉上，就見小娃娃的眉頭微蹙，不悅道：“我就是你當年救下的錦鯉，愛信不信。你這麽非酋，周身都被黑氣包裹了，要不是感念你當年的救命之恩，我還不想跟在你身邊耗費修為給你好運呢。”說完還抱臂“哼”了一聲。
跟個傲慢的小大人似的，一點都沒孩子氣。
苗衡氣笑了，他确實從小到大運氣不好，但要說家裏的錦鯉能給他帶來好運，那就是胡扯了。
原因無他，從小到大，每次苗衡雙手合十虔誠祈禱錦鯉祖宗帶給他好運的時候都倒了大黴。
上幼兒園的第一天，苗衡向錦鯉許願，希望午餐有雞腿，當日午餐雞腿沒有倒是有一條大大的毛毛蟲，吓得他哇哇大叫，此後再也不吃雞腿了。
小學第一次考試，苗衡向錦鯉許願考100分，結果考試時突發急病，考了0分。
出門不帶傘必下雨，抽獎從來不中，關鍵考試總是差一分。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爺爺附和道：“你這孩子的運氣從小就差，錦鯉大仙願意跟在你身邊幫你是你求都求不來的大造化呢，還不快謝謝錦鯉大仙。”
得，以前爺爺就把那黑不溜秋的錦鯉當祖宗供着，這下化成人形了，直接改口叫錦鯉大仙了。
苗衡腹诽：我看是個小神經病吧。
對于報警這事兒，看來是指望不上家裏人了。
恰在此時，一個重要客戶的電話打了進來，苗衡只得交代了兩句等他回去再說就挂斷了視頻。
今天是周一，離周末還遠着，這周屁事兒又格外多，摸魚不了一點，苗衡最早也得周六才能回家了。
盡管說了等他回去再處理，但回完重點客戶的電話後，苗衡還是給在鎮上派出所上班的老同學打了個電話，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番，确認最近鎮派出所管轄的村鎮範圍沒有走丢的孩子。
家裏平白多了個孩子，假設，萬一，那孩子真的是錦鯉成精，這事兒可不能聲張。
苗衡又趕緊給家裏撥了電話，囑咐了一番。
爺爺很上道：“這種好事我怎麽能往外說呢，我這個人最低調了。再說了，錦鯉大仙也跟我交代了，你倆倒是英雄所見略同。”
聽到“錦鯉大仙”，苗衡很無奈：“爺爺，他一個小娃娃，擔得起您這聲錦鯉大仙嗎。”
再說了，動物成精，那也是妖精才對，跟仙人還是有差距的。
爺爺嚴肅道：“你小子對錦鯉大仙尊重點兒，他都200歲了，在他眼裏，我們才是小娃娃。”
苗衡：“……他跟您說的？”這牛逼吹的，難不成還真是個小神經病？
爺爺：“嗯啊，我剛問了。”
苗衡：“那您問他家在哪兒了嗎？父母還健在？”
爺爺：“大仙說他出生的地方已經毀了，父母也不在了。要不是這樣，能輪到咱們接住這潑天的好運嗎。”
得，還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家破人亡的孤兒人設，老年人可不就容易生出恻隐之心嘛。
苗衡：“……您會聊天兒就跟他多聊聊。”
苗衡突然對這個小娃娃有了點興趣，到底是什麽家庭養出了這樣的娃啊？或者，這孩子到底有病沒病啊？
被家裏這哭笑不得的事一打岔，一大早被經理罵的沮喪都散了幾分。
如果錦鯉都能成精了，那連續三個月完不成業績還算事兒嗎，算個屁！
苗衡挑了挑眉往公司走去，路過前臺的時候被Winnie叫住，才想起來自己有個快遞一直沒取。
填表簽收後，Winnie提醒他：“下次記得及時取啊，我這兒地方也不大。”
“不好意思啊，上周一直在出差都沒回辦公室，以後一定及時取。”
苗衡向來禮貌有風度，加之長得帥，Winnie對他印象不錯，也就沒再多說了。要是換了其他銷售，Winnie肯定要開罵了，因為她的工作職責并沒有幫員工收快遞這項。好心幫忙收了還不及時取，包裹占着她的工作區域還散發異味兒，可不就是找罵嘛。
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苗衡看着巴掌大小的快遞盒納悶兒，他最近沒網購啊，也沒人通知他會給他寄東西啊。
他上周倒是收到了一條快遞送達的短信，當時太忙就忽略了，以至于今天來公司壓根兒沒想起來去前臺認領。
或許是誰給他的驚喜呢。
說完全不期待是假的，說特別期待也不至于，畢竟快遞盒包裝潦草又小又皺，裏面斷然不會有貴重東西。
拆開後，盒子裏躺着一張兌獎券。
苗衡拿起來掃了一眼，上面寫道：恭喜您中獎了，請及時掃碼添加微信領獎哦。
三秒後，這張顏色豔麗的兌獎券進了垃圾桶。
“呵呵，中獎能輪到我？”
他就知道，以他一貫的非酋體質，天上掉餡餅輪不到他，只會掉詐騙。
還好他只是運氣不好，智商還是夠夠的，這種詐騙手段雖然新穎，卻無法誘他上當。
不知道其他同事有沒有收到這兌獎券，苗衡覺得騙子都寄到公司來了，應該是從什麽地方批量獲得了大家的信息，不至于只有他中招吧。
然而，當他在工作大群裏詢問時，大家都說沒收到。
OK，fine，不愧是非酋本酋！
算了，習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