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二
倘若說斂墨的身上,透露出的淺淺淡淡的墨跡,那麽斂硯身上映着的,大概就是一股子劍氣了。
斂硯是硯墨閣的閣主、是斂墨的兄長。
斂墨是斂城的少主、是斂硯的弟弟。
而陸影,陸影覺得,自己似乎什麽都不是,又或者,僅僅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替身,從一個人的身邊,被推到另一個人的面前,簡簡單單的遠離或是靠近,無關風月,不傷離愁。
“陸影,今日大哥真的會回來嗎?”斂墨略斂眸光,似淡淡開口,那眸子深處的波動卻是欲蓋彌彰。
“昨日閣主已到了斂城,只因有要事在身,才遲了一晚回來。”陸影淺笑,負手立在斂墨身後,其實很容易便看得出,斂墨是很希望見到自家兄長、見到硯墨閣的閣主。
“恩,那便好。”垂眸,斂墨接着在案前灑墨落彩,陸影接着靜靜看那紙上墨跡,宛若面前一身白衣的男子,飄渺卻真實,這感覺竟像極了墨跡暈入宣紙,看着像是淡了,實則是銘記在了心中。
陸影便想,面前這人與自己而言,又是怎樣的存在?說不清,亦道不明。
斂硯到來之時,已至黃昏,盛夏的夕陽,很美,被層層疊疊的雲霞環繞其中,所以才更引人遐想。
“墨兒,為何等在此處?”斂硯踏入府門時,是只身一人,見着立在府門前的斂墨,略有些吃驚,面上笑意卻是一閃而過。
“只是方才回府,不想正巧遇見了大哥,咱們快進去吧,我可備好了大哥最喜歡的桂花糕呢。”斂墨抿着唇笑,矢口否認自己已在此等候多時的實情,與斂硯并肩入了斂府,陸影舉步跟上,冷眸淡淡掃過身前二人,心中不禁感嘆,自背影看來,确是十分相似呢。
相似的,卻也只有這道背影了罷。
晚膳是斂墨精心準備的,自是精細又豐盛,因着斂硯回來了,陸影也就難得落了空閑,一個人提了壺茶,饒有興致地坐在房檐之上賞月,說是賞月,看着的卻不過一輪上弦月,弦月雖美,終有缺。
“看你也是改不了本性哪,這個時候不該一個人喝悶酒的嗎?”略帶狡黠的聲音傳來,就在身後,陸影卻并未轉頭。
“诶,你若是現今認輸,我也就不為難你了,”雖未得到回應,那人卻似乎仍是興致極高,自顧自地說着,自顧自地坐在陸影身側,又自顧自地為自己倒了杯茶,“還是你了解我呀,知道我今日會來,竟然都幫我準備好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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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料想錯了,這杯子,是為殇兒備下的。”陸影勾唇,淺飲一杯清茶,淡淡幽香彌漫唇齒,卻只聽另一人猛地噴出一口茶水,捏着瓷杯恨恨道:“你還真是對你的殇兒念念不忘哪,所以我說,這場賭注,你定然會輸!”
“時候未到,你又何必急着揣測結果?”陸影挑眉,如星眸光淡淡掃過身側男子,一身黑衣,呵,竟是一身黑衣。
“陸影——”男子擡手,想要拉過陸影衣袖,卻被對方輕巧避開了,只得嘆着氣接着道,“咱不賭了行嗎?算我輸了,你想怎樣就怎樣——”
“你是何時變了脾性?”陸影無奈搖頭,這人,平日裏那般穩重,卻為何到了自己面前,便像個孩子一般了?
“你當然是沒心沒肺的什麽都不考慮了,可我就不同了,”男子撇嘴,有些委屈地攪着衣擺,“雖說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可當時畢竟是和一個死人争——唔,你別瞪我,我又沒說錯什麽——可是後來我再一想,如果你真喜歡上了斂府的二少爺,那我就要和一個活人争,你也知道我脾氣的,說不準我一個不高興就把他變成死人了呢,如果是那樣的話,可不就相當于我作繭自縛,結果又回到起點了嘛?”
“你倒是想得周全。”陸影淡淡勾唇,連眸中都染了笑意。
“诶,那是那是,也不想想我是誰呀——”男子眯着眼點頭,卻在下一瞬皺起了眉頭,“真是,自己心上人難得回來,怎的也不多說幾句話,好了,我也該走了,你好生照顧自己——還有這個杯子,嘿嘿,我替你的殇兒收下了——”
頑皮的聲音漸飄漸遠,如同陸影唇畔的笑意,愈來愈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