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忘憂

二  忘憂

“陛下，且看奴婢掌心這花，此花名為忘憂，功效甚異，泡茶服用可忘卻生平所憂之最，奴婢也是無意之間才發現了此花。”片刻沉寂，蕭涼擡臂攤開雙手，只見掌心靜靜躺着一朵枯萎小花，淡淡的藍色，名為忘憂，卻是如此憂郁的顏色。

其實，那本是留給自己的，只是現今想來，大概是用不到了。

陸揚詫異，探手接過藍色小花，湊在鼻端，竟有淡淡幽香彌散開來，方要開口，卻只見得女子傾身躍下城樓的飄渺身影，淡淡眸光，朦胧笑意，好似一顆心生生停止了跳動，陸揚伸手去抓，卻只觸得女子一襲寬袖，輕輕滑落。

“別……”陸揚啞聲開口，幾近絕望，卻再抓不出女子飄落的身影。

還好，在女子墜入地面的一瞬，一個白色身影淩空掠過，堪堪接過女子消瘦的身軀，穩穩落回地面。

“若炎國君信守承諾，本殿便也不做深究，就此別過，後會有期。”白衣男子懷抱佳人，難得昂首仰視旁人，卻也無半分恭敬之意，此話既出，便又躍上馬背，引着衆将士往來路馳去。

“蕭涼……”陸揚似有恍惚，竟是待到敵軍淹沒于一片煙沙中時，仍未回神，只掌心握緊了那朵藍色小花，使得那本是枯萎的植物愈發褶皺起來。

一人安危換得天下太平，這筆交易，不可謂不劃算。

可陸揚的心，卻從未覺得輕松，自從蕭涼自那城颠落下，自從那雙倔強又絕望的眸光映入心底，自從他幡然醒悟，原來對于那樣一個曾經毫不在意的蠱女，竟已是愛到了痛徹心扉的地步。

若說若炎是堅毅陽剛的化身，那麽采薇便是陰柔婉轉的代言，采薇出蠱女，多窈窕，心如蠍，而蕭涼便是一個采薇蠱女。

陸揚初遇蕭涼，為的是另一件事，抑或另一個女子，那女子身中蠱毒，受盡折磨，那女子，據說是陸揚最寵的妃。

相遇之時，蕭涼只在擺弄滿園花草，神色恬淡，陸揚這一來，便是打破了所有溫馨，帶來的，只是折磨。

那時，蕭涼方才十二歲。

陸揚說，采薇蠱女皆是陰毒，蕭涼必然也是這般，所以才要蕭涼受盡折磨。

陸揚說，那女子是他心中摯愛，倘若蕭涼救不活那人，便要蕭涼自盡為她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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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兩天兩夜，那女子醒了，蕭涼卻倒了下去。

自此之後，便是無人問津的生活，陰冷潮濕的床鋪，蕭涼開始時還常在想，那人定也不是故意的吧？只因他愛那女子太深，才會這般，只是，哥哥怎麽還不來接自己呢？

很可恨的，那個喚作陸揚的男子當真是故意這般作為，日複一日的折磨接踵而至。

很可惜的，蕭涼那所謂的哥哥一直不曾到來，年複一年的孤寂仍在漫無邊際地繼續。

蕭涼總是在夜半驚醒，然後瑟瑟地縮緊自己小小的身子，心中默默地算計着日子，自哥哥走後，已經六年了吧？可是哥哥怎麽還不來呢？哥哥你快些來吧，涼兒都快等得累了，再也不想等下去了，再也，不想做蕭涼了。

蕭涼總是對着滿園花草發呆，然後揉揉自己蹲得生疼的膝蓋，心中淺淺地安撫着傷痛，自被那人抓來，已經三年了吧？可是那女子的身子，怎的還不見好轉呢？她要是好了，那自己便可以出去了吧？所以，也請你快些好起來吧。

那時，蕭涼已然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