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好在楚煉似乎并沒有多對她起疑心,只是由着身邊的親信問了幾句,姜蘅自知這樣鬼鬼祟祟的模樣難免招人疑心,便也乖巧聽詢,只在交代身世時撒了個小謊,看上去楚煉并未看出來。

被楚煉放走之後,姜蘅仍然心有餘悸地撫了撫心口。

她剛來到這個世界,對各項規則都還不夠熟悉,本以為綁定了測謊系統能過夠聽見旁人的心聲就是莫大的金手指,結果還沒和系統磨合好,就遇到了這麽一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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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世子與宰相嫡女成婚不過月餘,坊間傳聞夫婦不合,世子豪擲千金買下百花樓花魁擡為侍妾,秦婉蓉一紙哭狀告至東宮皇後,偏只得了個敷衍問候。

宰相谏言吳王有過未果,反被将一軍,吳王如今正是如日中天之時,朝臣之中無人敢與其抗衡。

“吳王倒也不是只手遮天,有一人不在吳王陣營。”說書人搖着扇子詭秘一笑,睜開一只眼睛看見臺下衆人個個伸直脖子等着聽,書童立即抽出銅托盤,挨個朝看客們收取銀錢。

“快說啊!”

“就是!”

叮呤哐啷響了一陣,說書人睨了一眼銅盤,滿意地撚着唇上的小須,扇子大搖起來:“那便是臭名昭著的內衛司司使楚煉,此人城府之深、手段狠辣......”

姜蘅聽了一半,從人群裏退出來,回到自己的攤位前。

【攢夠十萬兩白銀,系統會送你去想去的地方】

這是系統最初對她的承諾。

她将“營業”的布旗重新挂上,小攤前很快站滿了人,多是年輕面孔的男男女女,好奇地看着她招牌上“搭鵲橋,驗真心”六個大字。

這一個月來她在長寧街上擺攤替有情人測算真心,起初門可羅雀,後來真的拆散了幾對怨侶又促成了幾說佳話,便在這街上名聲鵲起,每日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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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那些算卦攤,她這行更新鮮。

姜蘅賺起有錢人的錢來毫不手軟,一場測試收一兩銀子,足以買一石米。

因此她每日午時出攤,只接十客,剩下的時間四處游走,将整個京城除了皇宮之外的地方都摸了個透徹。

順便她也想看看,是不是還有人像那日吳王府前的那個男人一樣令人捉摸不透,可惜擺了幾天的攤,見到了那麽多的客人,都沒有再出現相似的情況,她對那個人愈發好奇了。

今日額度已滿,她把旗子收好,埋頭數盤裏的銀兩,拿出一枚來同邊上賣首飾的大哥換成錢幣,跑到對面采芳齋買了一包鮮花乳酪餅,周媽媽如今牙口不大好,只能吃些好入口的。

姜蘅正打算收拾東西走人,頭頂卻出現一片陰影,她猛然擡頭,往後退了一步,驚奇道:“你們是什麽人?”

來者七八個男子,皆是滿臉的怨恨,給姜蘅看傻了。

邊上算命鋪的白瞎子看熱鬧不嫌事大,調侃道:“嘿,小丫頭片子拆人姻緣,禍到臨頭了吧。”

姜蘅看着這些人一身華服兇神惡煞的樣子,還是沒忍住問:“失戀陣線聯盟?你們是草蜢組合嗎?”

為首的男子仍然一臉氣憤,将腰間的錦囊惡狠狠拍到她的桌上:“這些錢都給你,幫我把林林追回來!”

姜蘅愣了愣,想起來了,拿起那袋銀兩在手中掂了掂,扔回男子懷中:“鄭公子,你自己答應林林姑娘送她一頭小馬駒,結果非要把驢裝成紅鬃馬,還死不承認,這可不怪我啊。”

“還有你。”姜蘅指着另外一個,揚了揚下巴,“王公子,你瞞着鄭公子的妹妹和旁人私會,我只是告訴她實情,怪不到我頭上吧?”

鄭公子立刻把矛頭怼向王公子:“當真?”

姜蘅還嫌不夠亂,又挑了一張眼熟的面孔,把人拉到前面來:“林公子也是的,在福緣酒樓輸了錢實話實說告訴夫人不就好了,一謊更比一謊高,是你自己圓不回來。”

林公子的食指在鄭公子面前指指,又在姜蘅面前指指,氣得差點要翻白眼。

姜蘅也是來了這裏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那麽多奇葩男,現代見過了一堆就算了,穿越了還有這麽多,送贗品以次充好的都算良心發現了。

“失戀陣線聯盟”的諸位被姜蘅駁了面子,幾句話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最終負氣而去。

姜蘅得意地看向白瞎子:“這就是本事。”

白瞎子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本是這條街上最權威的算命大師,自從姜蘅來了,客源流失慘重。

姜蘅這下真的打算離開了,低着頭整理包裹,看見一雙白底皂靴,富貴織金,便以為還是那群人,敷衍道:“想要把心儀的姑娘追回來得花真金白銀,謊言被我戳穿了可不是我的過錯。”

面前的人不為所動,她疑惑擡頭。

眼前的男子一襲湖色青衫,腰間的鎏金玉鑲嵌銀帶鈎上垂着一枚雙魚佩,長發飄逸,面如冠玉。

姜蘅驚呼:“怎麽又是你?”

“姑娘此言差矣,你我何曾見過?”楚煉嘴角挑着幾分冷漠的笑意,瞥了一眼姜蘅手上抓着的點心,“鮮花乳酪不錯,姑娘好品味。”

姜蘅警惕地看着他,又往後退了兩步。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她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跟這個神秘人見面,沒想到楚煉自己找來了。

今日再見,他身着便服,身邊人卻煞有介事。

“司使,公主要您親自請位江湖騙子,您何不勸勸?”

楚煉抿唇,似是不悅,手下立刻噤聲。

姜蘅聽見那手下的話心中有氣,卻不敢發作,梗着脖子質問道:“今日不再接單,公子另尋他處吧。”

楚煉淡淡地盯着她,看得姜蘅渾身發毛。

“不急,姑娘江湖行騙亦看收益大小,我有一樁大生意只等着姑娘接。”

姜蘅面色沉下來,對上他的目光,譏諷一笑:“公子既說我是江湖行騙,為何心甘情願上當受騙呢?”

“既是心甘情願,自然有利可圖。”他輕描淡寫地丢了這幾個字出來,手下看他眼色,端出一盤蓋着紅綢的銀元。

手下正聲道:“此一百兩為定金,姑娘只要接這單生意,便能立即收下。”

“殺人放火的事情我可不敢,我會的只有這些江湖騙術。”她看見了紅綢之下閃閃發光的銀元,嘴唇不由得一顫,記得當時在工作室裏鑒定銀元,光是價格換算的數字就夠她打一輩子工,她看了看自己周身,實在沒什麽可圖的。

“我們買的便是姑娘這騙術。”

【真】

姜蘅的手猶疑地伸向盤子,又縮了回來:“我會死嗎?”

手下看了一眼楚煉,他眸中意味不明,輕哼了一聲:“不會。”

姜蘅看着他,不能确認這話究竟可不可信,他的手下顯然不敢打包票,否則也無需他開貴口。

她直直地站定,長緩一口氣,推辭道:“我行騙也不過為了獲取蠅頭小利,不敢高攀公子千金。”

楚煉的嘴角終于浮起一抹笑意,眸光薄薄地敷在眼底,他向前走了一步,開口朗潤卻危險:“姑娘不曾聽說,富貴險中求?”

姜蘅不吃他這套:“我不求富貴。”

“大周律法,游商納稅所得十分之一,月繳。”楚煉毫不在意地笑笑,“姑娘在此擺攤一月有餘,可曾見到日日巡游的衙門捕頭?”

姜蘅兩眼一閉,意識到面前的人絕對不肯輕易善罷甘休,但她實在想不通,自己只是一個靠拆人姻緣吃飯的,進了寺廟恐怕都得被人當門檻踩,這位達官貴人怎麽就非她不可了。

明知逃不掉,她還是倔強地又問:“我會不會死?你來說!”

姜蘅看向手下,手下看向楚煉,他眯了眯眸,眼底浮現的寒光消散,變得輕蔑冷淡。

手下說:“不會。”

“我保你不死。”話裏懶意與笑意相融,顯得漫不經心。

姜蘅對他的話絲毫沒有底氣和信任,認栽一般嘆了口氣,随即又警惕地望望四周。

長寧街熙熙攘攘,就連這個拐角處也多有人途經,他們貿然給她這樣一大筆錢,真不怕害她惹上殺身之禍,她看着沉甸甸的銀兩咽了一口口水,擔心自己會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人財兩空。

楚煉的耐心顯然被她耗盡,吩咐手下把銀兩放在她擺攤的小桌上,衣袖半揮,上了那輛馬車。

姜蘅仍然心驚肉跳,多關心了一眼馬車的簾幕。

十字蛇曲符文,呈暗紫色,馬車帏簾用的是暗紫色雲錦。

她曾經在史書上看到過記載,大周太祖皇帝建國初期朝政不穩,私設內衛府探查內外情報以求政治安穩,這一制度在十年前達到頂峰,先帝尤其信任內衛,恩賞豐厚,當今聖上年邁,內衛權勢更是集中,出入內宮自由暢通。

內衛府在朝堂內外都令人聞風喪膽,行事果斷狠辣,手段陰毒,尤其是現如今年輕的內衛司使楚煉,年紀輕輕坐上統領之位,謀算不言而喻。

十字蛇曲符文正是內衛府的專屬符文,此人能夠用象征尊容的暗紫色,可見身份。

姜蘅猜了個大概,那白衣男子便是楚煉,看上去倒是文質書生氣度不凡,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為了不招人嫉恨,她将所有銀兩用綢布包好全部塞進內領,模樣雖狼狽之極,也好過招搖過市。

“周媽媽,我回來了!”曉得周媽媽必定會擔憂銀兩來出,她将銀兩先堆在草垛中,拿着那包已經被油漬了的糕點小跑着進裏屋。

“小小姐,可要當心!”

“我又不是孩童,周媽媽不必如此擔憂。”

周媽媽看着桌上打開的糕點,去廚房把做好的菜端了出來,粉蒸肉的香氣飄了滿屋,她給姜蘅盛了一大碗飯:“今日劉屠戶新宰的豬,排骨上好,我買了些。”

“好吃!”姜蘅的收入足以滿足她們二人平日吃穿用度,但是她與宰相府的恩怨如今算是結下了,不宜在長寧街上抛頭露面太久,她得多攢些錢。

她餓了,狼吞虎咽起來,周媽媽起先笑眯了眼,逐漸落下淚來,眼淚橫亘在眼角枯皺的紋路中,亮盈盈的,惹得姜蘅也一陣鼻酸。

她來這個世界這麽長時間,周媽媽是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

姜蘅放下筷子,伸手去抹周媽媽的眼淚。

周媽媽羞赧地笑,哽咽道:“若是小姐也在,看到小小姐如此,定然開心。”

姜蘅一直想問,原主的母親既能攢下京郊帶院落屋子的地契,又有從小教養的奶娘,想來也是顯赫人家出生,怎麽淪落到為人妾室還早早就撒手人寰。

但是望着這位年逾六十的老婦人悲戚的一張臉,她無法問出這句話只為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她沒見過原主的母親,對這個女人沒有絲毫的情感寄托,但是周媽媽不一樣,老人的傷心事,還是少提一些為妙。

她并不是挑嘴的人,周媽媽的廚藝也很好,還把她當幼時孩童一樣悉心照料,飯後必要叫她喝一碗清湯來解膩,二人在院落中搖着扇子吹風到月上枝頭,周媽媽先回房裏睡了。

姜蘅把着一盞燭燈蹑手蹑腳地走到院子裏,将那包銀兩抱回自己的屋內,頗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她将綢布翻開來,摸出一張皺巴的草紙。

“後日午時百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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