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夫人,就是此處,斷不會錯!”

破敗腐朽的木門不堪一擊,那一腿還未曾用力,門板應聲倒地,灰塵盈滿黴味沖天的屋子,為首的老婦人急忙護在那位雍容華貴的夫人身前。

秦婉蓉緩緩拂開老婦人的手,蹙着眉穿過塵土坐至榻前,手柔柔地撫上蜷縮在草榻的那一團,幾滴清淚便落下來:“好姑娘,何故在此處受苦,母親來接你回家了。”

她掀開土灰的被子,才驚覺裏面只是摻了馬尿的草垛,腥臭難耐。

秦婉蓉端莊的面孔驟然扭曲,一掌揮在随行的侍從臉上,劃出一道紅痕:“一群廢物,小丫頭片子都抓不住!”

老婦人誠惶誠恐地迎上來:“夫人當心傷着身子,許是那賤婢藏起來了。”

秦婉蓉仰起首,面色稍緩和了些:“劉媽媽,今日務必找到,要活的,去辦吧。”

草垛被點燃,火舌奔騰至雲端,連漆黑的天邊也映了半面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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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廢棄池塘的淤泥堆裏探出一個腦袋,姜蘅看着不遠處火光沖天,撫了撫狂跳的心口,有些憤懑:“沒人跟我說一過來就會死啊。”

【系統提示,任務一尚未完成。】

姜蘅忍受着渾身淤泥的腐臭味,眼前一黑:“我不是沒死嗎,怎麽沒完成任務了?”

冰冷的機械聲沒再響起,姜蘅自知多說無益,尋遍了莊子終于找到一口還能用的井,打了一桶水将身上的淤泥沖洗幹淨。

這個莊子多年無人居住,唯一看守的屋子也被那一把火燒得七零八落,她四處尋了個角落蹲坐下來,想努力理清短短一夢之間發生的事。

白天的時候她還在自己的鑒寶工作室裏上班,突然沖進來一個女孩一邊驚叫救命一邊把她放出來展示的贗品花瓶砸了,雖然是贗品,她還是免不了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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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沖進來幾個大漢連拖帶拽地拉走女孩,她出手制止,被人一棍敲暈。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她身上穿着不屬于二十一世紀的破布,耳鳴籠罩着她的大腦。

來不及反應,頭頂上響起機械女聲。

【尊敬的宿主,歡迎您來到大周。】

【任務一:不與世子成婚。】

姜蘅才欲張口問為什麽,聲音已經消失,周遭的環境恢複寧靜不過片刻,她便聽見不遠處氣勢洶洶的聲音,火把的焰光之下麻繩粗粝,一群人浩浩蕩蕩朝她的方向闖進來。

出于本能的求生欲望,她把惡臭的草垛搬上床榻,用薄被遮掩,然後赤着腳不要命地往前面跑,直到那夥人的聲音漸小,她才意識到自己跳進了淤泥堆,渾身發冷。

如今連個落腳之地都沒有,這個系統又和她看過的小說完全不一樣,出奇高冷,這一晚對她來說究極難熬。

附近的孤村在天明時分傳來幾聲犬吠,姜蘅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還是沒撐住睡着了,她抱臂蜷縮在一根燒焦的木樁附近,一段不屬于她的記憶翻湧而來,令她頭痛欲裂。

“娘!娘!不要丢下女兒!”

畫面裏的姑娘年歲不過豆蔻,握着母親無力垂喪在榻邊的手,被生生拖拽着穿過繁華的庭院,跪到端莊的主母面前。

主母威嚴不容侵犯,一言不發地飲茶,身邊的老婦人走上前來,戒尺狠狠打在她手心:“小姐該喚夫人母親!”

姑娘咬着唇,就是不說話。

畫面一轉,大紅喜轎,唢吶與鑼鼓齊宣天,姑娘被轎子颠簸得幾欲作嘔,最後被喜婆命人扔到鋪滿紅棗花生的紅綢榻上,硌得她生疼。

聽人說,她的丈夫家世顯赫,是當朝吳王的小兒子,可是新婚當夜她都沒見到她的丈夫。

次日三更天便被喜婆喚起梳洗,未來得及給婆母貢茶,一個跛子兇神惡煞地逼近她,手指精準控住她脖頸的血脈,惡狠狠道:“你們竟敢騙本宮!”

畫面再轉,通房生子擡為侍妾的那一晚,她的丈夫破天荒地來到她房中,用鞭子狠狠地抽她,她打碎了瓷瓶以死相逼,可是那個晚上失手的人是她的夫君。

姜蘅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受控制地扼住自己的喉嚨,一陣發緊,然而沒有那個血淋淋的口子,手臂上也沒有那些傷痕,也就是說,那些事情還沒有發生。

她顫着唇,開口問道:“這是......我的這副身體真實的主人?”

【姜蘅,天壽元年生人,宰相姜恪竹妾何氏所出,聖歷四年秋殁,年十九。】

“現在是多少年?”

【聖歷三年。】

看天氣正是暑熱難耐的夏季,姜蘅明白倘若不能逃過那場婚姻,她必死無疑。

原主的嫡姐姜芷寧與吳王世子自小有聖上賜婚,世子行冠禮前圍獵遭黑熊所傷落下腿疾,自此性格陰郁,恰逢吳王生母過身三年孝期,婚期順延。

秦婉蓉就是要犯上欺君之罪也不能讓親生女兒嫁過去,幸而姜蘅在她膝下養了兩年,是不二人選。

原主嫁到世子府前一晚,吳王遭姜恪竹幕僚彈劾,于是縱使她不是聖上賜婚的那位,世子也不能大動幹戈,幽憤自然洩于閨房女兒家。

姜蘅看着這些信息,冷冷一笑:“姜家的主公主母,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系統向她指了一條從莊子前往京郊的路線,她捧起一把水搓了搓臉。

月光之下,水面有些皺。

少女面色更加蒼白,一雙杏眼直愣愣地盯着倒映出的面孔,姜蘅看得出,原主是個美人坯子,宰相家的小姐嬌養着模樣總不會太差,但是在莊子裏受了些苦,氣血便蕭條了。

她忍着饑餓準備上路。

【你母親過身前暗地裏為你留了一處京郊的宅院,那裏有個嬷嬷會接應你。】

姜蘅一邊走一邊說話:“母親過身前這麽有錢,何以落得如此下場?”

系統再不言語,姜蘅不願自讨無趣,不再追問。

按着那條路線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終于抵達了那處宅院,比她先前待的莊子華貴不了多少,好在院有門屋有頂,她不至于風餐露宿。

她推開吱呀作響的門走進去,一位老婦人便淚眼婆娑地迎出來:“小小姐,老奴有罪。”

姜蘅被她攥着手,一時有些愣怔,系統悄悄提醒她,是她母親生前的奶娘周媽媽。

她忙不疊喚了一聲:“周媽媽。”

周媽媽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流,殷勤地牽起她的手往裏屋走,桌上擺了兩碟小菜,都不算新鮮,粗面饅頭嗆口,她也吃不慣,然而餓到極致,她吃得狼吞虎咽。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過得最安寧的兩個時辰,周媽媽一定要讓她躺到榻上,親自替她扇風讓她午睡,她不願駁了老人心意,乖巧躺下來,鼻子兀地一酸。

她人生這麽多年,似乎從來沒有體會過來自家庭的這麽一刻,父母紛紛重組家庭後,她成了最多餘的一個。

葉搖蟬鳴的靜好終究被人打破,系統冷冰冰地出現,提醒她秦婉蓉的人就在這附近。

姜蘅閉着眼睛冥想,順便思索着計劃。

憑她一個人當然打不過秦婉蓉帶來的侍衛們,貿然殺死一位朝廷命婦亦不是上上舉。

她睜眼瞥了一眼邊上的慈愛的周媽媽,不僅要自己逃,還要保證老人的平安,既然任務是不與世子大婚,她只要能躲一會兒是一會兒即可。

如今已是午後,短短數個時辰,秦婉蓉縱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将皇城根翻個底朝天。

沒辦法跟周媽媽解釋這麽多,她吩咐周媽媽收拾好所有的細軟和錢財,兩人往後院走。

腳步聲越逼越近,她先将周媽媽送至牆外,仔細叮囑:“城北王記包子鋪排隊賣第一籠燒賣時,我與您在吳王府外會合,切勿亂跑!”

姜蘅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脫口而出這麽多習慣,來之前看着系統給的地圖,她憑借細致的觀察将京城動線記了個大概。

今日朝堂之上波詭雲谲,姜恪竹與吳王在即将成為親家的一天劍拔弩張水火不容,秦婉蓉不敢鬧出太大動靜落人口實,只讓劉媽媽的兒子帶了另外兩個身手矯健的侍衛來抓人。

周媽媽聽她的話跑開後,便立刻有一人守在後牆,姜蘅重新躲回裏屋,在廚房的案板上摸到一把短柄匕首。

木塊落地清脆一聲響,廚房門被破開,姜蘅心一橫,抓着刀柄直直捅向來者。

那黑衣侍衛反應極快,用麻繩去抵刀刃,腕部一用力,與匕首擦身而過,便近了姜蘅的身,立刻伸手往她身上套麻繩。

姜蘅讀的考古專業,畢業之後在鑒寶工作室裏上班,平時閑着沒事愛仿一些古董的贗品,無論是金屬還是瓷器的雕刻塑形,她都信手拈來。

雕刻最重刀跡流暢,以九曲十八彎不顯停頓為上。

姜蘅除了在力量上與其懸殊,若論靈敏不輸此人,她趁機鑽空,搶住麻繩一段,将匕首抵在侍衛脖子的要害處。

他們的打鬥很快将另外兩人吸引過來,姜蘅出言威脅:“倘若你們再進一步,我便會劃過他的喉管。”

她看出來被她挾持的人是劉媽媽的兒子,因此那二人不敢輕舉妄動,刀刃一寸寸加深,她隐約聽見皮肉劃開的聲音。

她只是想活命,沒想過傷人,但他們步步緊逼,她不得不以性命相逼,逼的當然不是她自己的性命,她最惜命。

姜蘅把人一直挾持到院門口,保持同樣的姿勢已經有些酸楚,她喘了一口氣,低聲道:“對不住了。”

悶哼一聲,匕首插入那人的肩膀,姜蘅借機拼了命地往大路沖,憑借腦海中的地圖目标明确地跑向吳王府。

吳王府此刻已經張燈結彩,結親隊伍朝宰相府浩浩蕩蕩過去,長寧街十裏紅妝皆是姜府排場。

【恭喜您通過檢驗,已為您綁定測謊系統。】

姜蘅在與周媽媽會合之後,系統冷不丁地冒出這麽一句。

周媽媽握着她的手又欲流淚:“小小姐受苦了。”

這句話在她的腦子裏輪轉一周,冒出個“真”字。

吳王府前門庭若市,吳王借婚事沖喜,王府上下賞賜加倍大擺筵席。

姜蘅秉着“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原則,眼睜睜看着喜轎被擡了回來,喜婆笑盈盈地恭迎新娘子出轎。

那些門客貴賓嘴上的奉承之語都要在姜蘅的腦袋裏過一遍判出個真假,只有一個人,她分辨不清他說話的真假。

姜蘅起初以為是系統有所延誤,耐心等了一陣,卻遲遲未有判詞響起,不由得警惕起來。

面前的男子身着錦紋玄色圓領袍,一眼便是官場人士,挺鼻薄唇,面容仿若木刻雕畫,眸中卻隐隐透出危險的氣息。

“公子也前來吃喜宴嗎?”姜蘅讪讪一笑,又抛出一個問題。

楚煉輕啓唇,道:“是。”

她在心裏有點着急:“系統,你說句話呀!”

【抱歉宿主,系統無法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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