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李卿言眉眼一彎,笑說:“姑娘信不信日久生情呢?”
姜蘅嗤笑:“殿下對我的心動來得莫名其妙,我可不可以理解成見色起意?目的不純,何來日久生情?更何況,殿下真覺得自己留的住我?”
他根本沒将這話放在心上,随口反問:“為何留不住?”
姜蘅的眼睛随着他的視線移到綁住自己手腳的繩子上,收斂了面上的笑意,垂下頭:“我就是個安于現狀的人,倘若這裏的日子太好過,殿下不會覺得我有意思的,若是不好過,興許哪天殿下進來,看到的就是我的屍體。”
李卿言被她的話惹惱,周遭的氣溫降到冰點。
姜蘅太知道怎麽拿捏這樣心高氣傲的權貴了,她替人測算姻緣那麽長時間,見得最多的便是這樣的人,當真有多欣賞愛慕不見得,不過是為着“征服”二字。
侍女推門進來,端着一整盤精致的餐食向李卿言行過禮。
李卿言神色轉柔,輕聲命令道:“本王還有事,好好伺候姜姑娘。”
“是。”侍女應下,将餐盤放到桌上,一一向姜蘅介紹,“王爺吩咐,姑娘的衣食住行一應按照宮中的規矩來。這是單籠金乳酥,其中乳酪香甜,姑娘一定會喜歡的;還有這味貴妃紅,是前朝楊貴妃最愛呢......”
姜蘅看着滿桌碳水,有些口幹舌燥:“有沒有喝的?”
侍女被她打斷,聽她這麽一問,趕緊殷勤地倒了一杯荔枝飲奉到她面前:“嶺南的荔枝夏季獨有,若要秋天嘗到,只有我們北辰王府。”
姜蘅單手接過那一盞荔枝飲,乳白而微微透明的液體貼着杯壁陣陣發涼,她沒喝,看了一眼侍女,又問:“你叫什麽?”
“奴婢琅兒,是王爺特派來伺候姑娘的。”
“琳琅滿目的琅?”
琅兒愣怔,搖搖頭:“奴婢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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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蘅一笑:“沒事,我也不識字,看不出來你們王爺喜歡文盲。”
琅兒好言誇贊她:“姑娘漂亮機敏,王爺自然歡喜。”
姜蘅突然想到之前她與楚煉的承諾,原本說好每月初四她外放出林府,他教她習字。
結果林靖一事比她預料解決的時間還要早,她剛恢複自由身的那半個時辰,還在想之後每天都能去叨擾楚煉習字了。
結果她就又被抓了。
她才看不出來李卿言喜歡她什麽,把她抓起來肯定是因為忌憚她。
姜蘅低着頭喃喃自語:“有時候能力太強也不是一件好事呢。”
“姑娘說什麽?”
她搖搖頭,将荔枝飲一飲而盡。
現在替李樂嘉和楚煉辦的事情解決了,她對他們來說再也沒有用處,肯定不會再花精力來尋她,她得趕緊想個辦法逃出去。
琅兒勸她多吃一點東西,她拒絕了,環顧着四周的環境,想把這個院子的結構透視出來,好找到能夠鑽空子的地方。
李卿言既然用了綁住她的辦法來囚禁她,就不可能不在別處安排守衛防止她逃跑,現在還不清楚敵我力量,姜蘅不敢輕舉妄動。
琅兒把食物撤去後,不久又送來許多衣裙,說是供她挑選換洗,姜蘅暗暗抓住腰間的佩帶,警惕地又說不必。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床榻上僵坐了多長時間,眼見琅兒換了好幾次燭火,也不知道如今是幾時幾刻。
琅兒一直在屋內打轉,擦擦花瓶、剪剪燭臺,不給她任何獨處的機會,她不開口,琅兒也就不說話。
她實在受不了這一片死寂,開口問道:“你們王爺呢?”
“門客來訪,王爺有事在身,姑娘若是想見王爺,奴婢立刻派人去通報。”
姜蘅趕緊擺了擺手,心中卻疑惑,現在時間應當不早了,哪裏來的門客。
“現在是何時?”她問。
琅兒終于将窗戶推開了些許,室外卻沒有任何光亮,她回道:“太陽落山,已是酉時,姑娘午膳用的少,現在可餓了?奴婢叫人去傳膳。”
姜蘅本着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原則,把中午沒吃的全都吃了回來,她只是不太習慣吃飯還需要旁人喂,心中百般不适。
“什麽時候能給我松開?”
“一切由王爺做主。”
她嘆了口氣,又問:“你們王爺今年多大了?”
琅兒以為她感興趣,面帶喜色恭敬答複:“二十又五,正是有為的好年紀,京中不少世家小姐傾慕王爺呢。”
“他年紀這麽大沒老婆,不會有斷袖之癖吧?”
二十五歲放到現代不算太大的年紀,但是姜蘅想到自己這副身體今年才十八歲,原主這個時候已經被安排婚嫁了,李卿言堂堂北辰王,府中居然沒有王妃。
琅兒趕忙放下勺子,捂住姜蘅的嘴:“姑娘可不敢亂說!”
“他以前就沒有喜歡過誰?”姜蘅還是不信。
琅兒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認真地看着姜蘅:“沒有。”
【假】
姜蘅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語氣中略帶警告:“我可不好诓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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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對私養親兵一事供認不諱,陛下震怒,念在林将軍從龍之功不忍傷老臣之心,褫奪其襲爵資格,廢為庶人,終身圈禁牢中。
皇帝仁慈之舉卻引朝臣不滿,以吳王為首的五位臣子聯合谏臺大夫多次上書,大有強迫皇帝賜死林靖之意。
林将軍知道後,拖着一把老骨頭脫冠求見皇帝請罪,放棄骁騎将軍侯一爵,自請戍守梓陵,以換林靖一命。
皇帝聖旨未下,北水庫地牢卻傳來消息,林靖咬舌自盡。
大周律法,當以畏罪自裁判,皇帝降了林将軍爵位至四品,恩允其與夫人依舊住在侯府中。
林靖的喪事不能大張旗鼓操辦,不過選定了個入棺的日子,通知了李樂嘉。
她斟茶的動作停滞住,滾燙的茶水漫溢出來,從棋盤上流下,濺到她的裙角上,楚煉按住她的手。
依舊是這間百花樓的清風廂房,李樂嘉想起來她第一次來還是很小的時候,被林靖偷偷帶出宮來。
當時林夫人是朝廷诰命,時常帶着林靖入宮參見,她沒有太多玩伴,便跟着林靖一同淘氣,京中人人說林靖頑劣,她不是不知道的,可她是堂堂溫嘉公主,考慮那麽多做什麽?
從八歲到十八歲,她對林靖的記憶都開始逐漸變得模糊了。
眼中不知被什麽蒙住了,滾出熱淚來,她笑了一下,問面前的楚煉:“阿煉,我日後還會舍棄些什麽?”
楚煉沒有回答,在棋盤上靜靜落下一子,黑子落定,白子堕入死局。
李樂嘉拭去眼淚,勾了勾唇:“稍有不慎,滿盤皆輸,你教我的,我都懂。”
“我會失去你嗎?”大約是不甘心沒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她凝視着楚煉那雙淡然的眼睛,掀起眼睫,“先生,我會失去你嗎?”
楚煉給她的,依舊是墜入永夜的沉默。
李樂嘉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有些東西抓不抓得住,命運不會提早給她解答,可她若是想要抓住,縱有千百種法子迂回。
她不過是貪心一些,什麽都想要而已。
阿婵進來時,他們的棋局重開至半,她看着李樂嘉走白子,扼住她的手腕:“公主想要留住這一顆,就必須犧牲掉這些了。”
水蔥般的手指輕盈地劃過棋子輪廓,李樂嘉定睛,不緊不慢地開口問道:“阿婵姑娘失去了什麽?”
阿婵盈盈一笑:“大約是名諱,險些失去的,是性命。”
這是一盤對楚煉來說大好的局,李樂嘉前期瞻前顧後,失了大半優勢,她得了阿婵的回答,挑着眉看向楚煉:“阿煉,你輸了。”
她這一招兇狠巧妙,又極為冷僻,楚煉認輸,不由地一笑。
整理好棋局,李樂嘉扶了扶發髻,疑惑問道:“阿煉,你今日為何心不在焉,可是有旁的事?”
“無礙。不過是見你技藝漸精,甘拜下風了。”
李樂嘉受他一聲誇贊,心情愉悅不少,一掃陰霾道:“你是我的先生,我的模樣皆是你教出來的。”
“當日宣和殿一事,蘅姑娘險些誤了大計,阿煉打算如何處置?”
楚煉垂眸,看向樓下長寧街車水馬龍:“雖有過錯,及時彌補,不算大患。”
“阿煉,你很少對人如此寬容。”
“就事論事罷了。”
李樂嘉彎了彎眉眼,正聲道:“既如此,大禍未除,蘅姑娘對你我還有用處,後日送行平西将軍赴鎮西關,叫上蘅姑娘一同赴宴。”
他們在百花樓前分別,隔壁鬓影閣的掌櫃娘子張嬈率先看見朔風,迎上前去問道:“大人前些日子來問隔壁的鋪子是否租賃,如今考慮得如何?”
朔風溫聲回應:“娘子既說要聽聽未來掌櫃的安排,自然由她本人來商議,娘子不必情急。”
張嬈收斂笑意,道:“話雖如此,大人知道長寧街這間鋪子多少人眼紅,商議之事,宜早不宜晚,我張嬈從不求着旁人做生意。”
“張娘子莫怪,司使大人自有安排。”
張嬈這才又笑,不過笑意不達眼底:“既然司使大人發了話,我便等等也應當,可不要耽誤我太長時間。”
“那是自然。”
“司使大人為何關心起這些來了?從前從不見他身邊有什麽女色,簡若姑娘已是意外,莫非司使大人有心儀的小娘子了?”
朔風皺着眉,做出噓聲的手勢:“司使大人的私事,張娘子不便過問。”
張嬈收起那顆八卦的心,搖着扇子走回鬓影閣。
朔風回到楚煉身邊,沉聲道:“大人,屬下查清姜姑娘那日離席後未回京郊宅院,問了長寧街的白瞎子,說是隐約瞧見姜姑娘被一名男子帶走,直指北辰王府。”
“去北辰王府。”
朔風攔他:“大人,成敗在此一舉,大人三思。”
楚煉的動作頓了頓,繼續上了馬車:“她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