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言的冬
無言的冬
暑假學校開放,有很多同學會來學校操場散步,或者打籃球。
那天傍晚我在教室等了好久。
六點十四分時周恒才匆匆趕來。
我坐在他座位的前一個座位,見他來了,我就對他笑。
周恒坐到他的座位上,問道:“怎麽了,叫我來?”
“給你些東西。”我說完,從桌洞裏拿出我帶的資料,“這些都是我做的筆記和錯題,理科的不太全,文科的很完善,大考小考的時候你可以看看。”
他随意看幾眼,“我用不上。”
“總得用上的,還有最後一年就高考了周恒。”
他不以為然:“考呗,我又不在乎。”
我鄭重道:“我在乎。”
周恒無奈地笑笑。“好,你在乎。”
我講一沓資料挪過去,“我都給你分好了的,語文歷史政治,你沒事就背背,化學數學也有給你整理公式,很多都是考試會考到的。”
他頭大:“這麽多。”
“不多的。”
周恒看我一眼,“那是不是有不會的可以問你啊,溫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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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調侃我,我只是笑笑。
周恒繼續翻看資料,看這麽多字,他感覺有螞蟻在爬。
他太刺眼,我總是忍不住去偷看他。
“周恒。”
“嗯?”他沒擡頭。
“你知不知道你像一團火,”我的目光定格他,“炙熱又燦爛。”
他擡頭,眼睛裏有我。
周恒一笑:“誇我?”
是在誇他。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而後又繼續道:“我原以為我是羨慕你才喜歡你的。”
“我想錯了。”
他看着我的嘴唇一張一合,“我是嫉妒你才喜歡的你。”
可能是他越聽越覺得有些奇怪,笑容僵硬了一瞬,“說這些幹什麽。”
我還是道:“或許劉思婷說得對,她也許是和你永遠的人。”
周恒皺起眉頭:“她又和你說什麽了?”
我搖頭。“是我相通了,我們之間的喜歡本來就是錯的。”
周恒無聲地看着我,我也沒有躲閃他的視線。“你也該好好想想。”
“想什麽,我該想什麽,”周恒像是壓抑的情緒爆發,放大聲音的同時也顫抖着,“我喜歡你有什麽錯!”
是沒錯,這是他的自由。可這錯建立在他們兩個人。
我起身站到他身旁,捧起他的臉,手指摩挲了兩下他的臉頰,我在讓他平靜下來。
他的睫毛抖動,下一秒,我吻了下去。
不是成人的激情,也不是年少的羞澀。
對于他對于我,都只是輕輕一吻。
我也吻到了他瞬間落下的淚,三秒後,我離唇。
他的眼睛閃着淚花。“溫寧,你這算什麽。”
我一字一頓道:“算結束。”
結束這場錯。
結束承諾,結束喜歡,結束和你的一切。
……
那些資料他還是沒帶走的。
上下樓梯時,周恒與許澤陽擦肩而過,只是周恒低着頭只顧着走,沒有去看身旁的人。
許澤陽踏上一步臺階,停下了腳步,微微側身雙手插兜地低眸看着周恒那般逃走。
直到周恒下了樓梯,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我胡亂抹了把眼淚,收拾資料裝進書包。
許澤陽幫我撿起掉在地上的一張資料,順口說:“他也不怎麽樣嘛,什麽眼光。”
我沒理會。
放在世界的人群裏,不會一眼就看到他,但在我的世界裏,他是僅有的存在。
我第一次進這個教室走的是前門,這次離開我走了後門。
見我先走一步,而且還沒有搭理他的話,許澤陽盯了我幾秒,手上的動作是把那張資料撕了,随手一丢到一張課桌上。
我也沒想去從他手上拿回來,既然周恒不要,留着也沒用了。
我是和許澤陽一起回的家。
七點路燈準時亮起,許澤陽摸出煙盒,像上次那樣向我遞過來,也是問:“抽麽”
上次我拒絕了。
這次我接受了。
我靠在房牆上,學着他們的樣點燃煙蒂,我沒有放入口中,而是夾在指尖,等待它燃盡。
許澤陽注意到,忽然說:“別抱什麽希望,家裏人已經商量好了,不會再回來。”
我心裏一頓。
“溫寧,你沒得選。”
我知道他什麽意思。
許澤陽抽了口煙。“信不信你一走,他就把你忘了。”
我聞言,擡眼瞪他。
他見我瞪他,不屑地笑了一聲:“忘了更好,反正你也不會回來了。”
許澤陽和周恒不一樣,他說話犀利,知道我的痛處在哪他就刺,總之我不愛聽。
煙燃了一半。
“他要是真喜歡你,為什麽不再說些什麽”
沒等我作回答,許澤陽哦的一聲,“應該是你真喜歡他的話,為什麽不告訴他你外婆的事”
我神情冷了下來。
告訴他有什麽用,讓他白白擔心嗎。
我眼一橫,與他針鋒相對。
“許澤陽,你也并不陽光,承認自己腐爛很難麽?”
說罷,我将指尖的煙甩到他腳邊,他沒有躲,靜了一秒,似乎對我的話和動作有些出奇,眼睛盯着我然後擡腳踩滅了。
“那你呢,你不是比我還爛麽。”
“至少沒你那麽裝。”
其實比裝我與他不相上下,唯一共同點就是不得不僞裝,我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只是現在他對我不友好,我也沒必要去舔好他。
我知道我那句話說的不在理,但我找不到更好的反駁點了。
好似戳到了他心裏某一深處,在我面前一步一步向我走來,冷眼掐着我的脖子:“你別以為自己很知道我。”
我站穩腳跟,把這句話還給他,“你也別以為自己很知道我!”
他深深地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看出一個洞來。
許澤陽下手越來越重,似乎失去理智般的掐我,即使我快有些呼吸不過來,我也沒有求饒。
我沒有向任何人求饒。
他脖子手臂的青筋暴起,我真的要踹不上氣了,心髒狂跳,血液在似乎在倒流,腦子空白使我淚腺發作。
他真的很奇怪。許澤陽忽地松了手。
“別哭給我看。”
我大口喘着氣,啞了聲音也要罵他:“瘋子。”
許澤陽好似沒聽到一樣,還替我拭去眼淚。
我像找到了突破他的點,下狠口的咬了他的手。他受疼地嘶了一聲,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我就趕緊走了。
我不知道的是,身後的許澤陽沒管那一塊泛紅出血漬的牙印,而是閉眼低頭吻了吻替我擦淚的食指指腹。
親吻了我的眼淚。
“我就是個瘋子。”
……
老板摩挲着下巴,“聽着這個許澤陽是有點瘋啊。”
我笑笑,“何止瘋,簡直不是正常人。”
“怎麽說?”老板問。
準備進城那幾天,周恒一直在找我,給我發短信打了好多遍電話。
我什麽都沒有回應他。
外婆要收拾東西,要我去幫幫她,我把手機随意放到沙發上,頁面沒有熄。
幫活完後,我回客廳看見許澤陽坐在沙發上正在看我的手機。
我走上前一把奪過,第一時間去看他有沒有亂發什麽。
許澤陽也不慌張,“他給你發這麽多條短信,你一條都不回。”
許叔叔和李阿姨外婆都在二樓,一樓就我和許澤陽,我便道:“和你沒關系。”
此時,周恒再次發消息過來:[我在路燈這兒,你可以出來嗎,我們說說話。]
許澤陽在旁邊看着,催我道:“回啊。”
該說的都說了,我覺得沒必要了。
我熄了頁面。
許澤陽着了急,他搶了過去,笑的邪惡:“我來幫你回。”
“許澤陽,”我低着嗓音喊了他一聲,瞪着他,“少在我面前發瘋。”
“……”
他靜了一秒,而後笑出聲,拽着我出去了。
周恒椅着房牆,見我在一個男生懷裏掙紮,他支起身子到我身旁。
“溫寧,”周恒把視線看向許澤陽,“他誰”
許澤陽抱緊了我,像得到了什麽獎品似的朝着周恒炫耀,“我誰?當然是溫寧男朋友啊。”
我聞言忍無可忍:“許澤陽!”
周恒蹙了下眉,想扯我過來的手緩慢垂下。
許澤陽抓住他的小動作,“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她會說話,你了解她的或不了解他的所有我都知道,我清楚她百倍千倍萬倍。”
徹底垂了下去。
許澤陽眯起眼。“說着喜歡你就是逗你玩的明白嗎,你還當真了?”
“……”
我使勁掙脫他,捶打他,想讓他不要再亂說了。
最終,周恒跟随了心。
他把我拉了過去,平視許澤陽,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透冷氣:“我只聽她說。”
許澤陽挑眉。“她說的也是我這個意思。”
周恒高他一眼,“沒你湊熱鬧的份兒,識相就滾。”
或許是周恒的低氣壓讓許澤陽有些顧忌,他讓了步,哼笑一聲轉身走了。
許澤陽踏步到門口,恰好許叔下樓了,碰見他,掃了眼客廳,問了句:“小寧呢?”
他沒回答。
很大聲音的關了大門,把許叔吓了一驚,冷着臉越過了。
這是許澤陽第一次沒有回應父親的話。
許叔皺眉,似有不滿:“跟你說話呢!”
回應他的還是一道重重的關門聲。許澤陽進了我的房間,反鎖了門。
“你不解釋什麽。”
我面對周恒一言不發。
“溫寧,說話。”
“……”
“溫寧。”
他不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或者說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沒什麽好解釋的。”
周恒一直盯着我的臉。“那個人是誰我不在乎,他說了什麽我就當沒聽過。”
空氣像凝固了。
“溫寧,我們之間你有沒有真心過。”
終于,在他問出口的那一刻,我終于直視了他的眼。
“有。”
夠了,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結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說罷,周恒想牽我的手,“憑什麽由你來定。”
我退後了。
很明顯,他懸在空中的手一頓,似乎難以置信我這一下的舉動。
“周恒,我說過,我對你的喜歡是嫉妒。”
許澤陽的出現讓我知道,周恒燦爛過頭了,我要得不到了。
……
我先走的。回到家上二樓去房間,發現門鎖了,我擰了好幾下門把手,忽然門開了。
見開門的人是許澤陽後,我皺眉低聲說:“誰讓你進我房間的”
許澤陽拉我進去,關上房門,把我甩到門上,我受疼的嘶了一聲。
他靠近我。“怎麽不跟他解釋呢?”
“……”
“你對他真心過什麽?”
“……”
“為什麽是嫉妒”
我反應過來他為什麽在我房間,“你偷聽——”
話還沒說完,許澤陽應激了,越來越近的距離,讓我不得呼吸。
“我就是偷聽怎麽了,我就是想知道你們之間那點破事好讓我來嘲笑你。”
“你們的差別很大你難道不清楚嗎,你拿什麽去真心”許澤陽狠狠地道,“像你這種平平無奇的,就應該遠遠地看着他,別妄想去得到。”
我被他說的胸口起伏,沒忍住地給了他一巴掌。
許澤陽別過臉,低了眼,“只會打我麽。”
他的話盤旋在我腦海,太刺痛我了,我冷靜不下來。
或許我這一巴掌給他打清醒了。
突然他靠在了我的肩膀,臉埋進了我的頸脖。
許澤陽閉着眼,我感受到了他的眼淚。
“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了,”他抱緊了我,“你別讨厭我。”
比瘋子更可怕的,是看似正常的人,實則他就是個神經病。
……
說到這裏,老板抿抿唇。
沉默了一下,老板問:“然後呢,你真的走了嗎?”
我點了下頭。
有時候我在想,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麽上天要真的拿走我的命。
離開的那天上午,我出了車禍。
那段時間外婆有些丢三落四,總是會忘記什麽,我反複叮囑外婆要帶好貴重物品,可外婆還是忘了。
離登機還有一些時間,我打算去幫外婆取來,李阿姨不放心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去,便讓許澤陽和我一道返回了。
我們打了一輛車,我一上車告訴了司機地址,“師傅,麻煩快點。”
司機發動車子。“得嘞。”
許澤陽按下車窗,“這麽急,東西很值錢?”
我咬了咬後槽牙,不想回答他的話。外公外婆結婚那時很窮,婚禮也沒錢辦,外公感覺有虧待于她,偷偷存錢買了只镯子給外婆。自從外公去世後,外婆取下镯子保留在首飾盒裏,不再見過太陽。
見我一直沒作聲,許澤陽側身看我,“溫寧,說話。”
當我正要正回頭時,路道拐彎,車輛相撞。
兩輛車子撞的變形,最嚴重的是我車門這邊,車聲鳴笛,車燈閃爍,周遭滿是血腥味,聞的我想吐。
我是擋在許澤陽面前的,一半的傷害全在我身上,他喘着幾口氣,有氣無力地爬起來,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聽到許澤陽在叫我,但我好像快要模糊意識了。
他搖晃了我兩下,“溫寧!!”
溫寧,說話。
我只記得那時他好吵,大腦強迫我閉上了眼,他的聲音漸漸微弱。
直到我沒了呼吸。
……
老板大為震驚。
我看到老板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我開玩笑地道:“就當是,上天戲耍我的命吧。”
我昏迷了好長一段時間。
外婆熬不住病最終還是去世了,張嬸幫你操辦了葬禮,選了一塊好地方給外婆下葬。
反而天空不作美,突發大雨,整個墓園悄聲無人,我望着石碑上的外婆,不知淋了多久。
高二下學期我沒去,高三我辦理了退學,沒了外婆的經濟來源,我交不起學費,身無分文的我只有這棟房子了。
高三開學前,周恒來找了我。
我們河邊吹風,他問我:“你打算怎麽辦?”
我打算怎麽辦。
這确實是我該思考的問題,可我現在腦子安靜不下來,我無法接受外婆的離開,就像媽媽離開這麽多年,我還是無法釋懷。
良久,我輕輕搖頭作回應。
我又能怎麽辦。
周恒知道這會他說什麽我都聽不進去太多,所以只道:“你別放棄你自己。”
你要相信物極必反。
我在鎮上找份了工,剛進一個月,我幹勁十足,總是第一個到店裏上班忙事情,最後一個下班關店門,飯店老板見我如此,發的工資比同僚多兩三百。
我拿着份工資勉強生活,我的性格也不造就我花錢大手大腳,我省吃儉用慣了,錢基本花在刀刃上。
我好久都沒有見到周恒了,我沒有告訴他我到鎮上來工作了,他現在是高三,需要更多精力學習。
我所在的這家飯店離學校有些距離,而且同校的學生一般也不會來飯店扒拉一口,所以我幾乎沒有碰見過同校的學生。
是說沒有告訴周恒我來鎮上工作了,他天天發消息說我在哪裏,能不能來找我,我不怎麽看手機沒有回複過幾次,就算回複也是敷衍了事。
我以為這樣可以降低他想來找我的心,反而并沒有。
七點過三分。
周恒出現在飯店門口,他提步子進來,同僚去迎他,道:“有空位啊小夥子,我店菜品很豐富的。”
他環視店裏一周,“我找人,溫寧在不在?”
同僚小姐姐眼珠子一轉,心裏不免想太多,抱起手:“先說找人幹什麽?”
周恒這才注視她。“你管呢。”他性子直率,不喜歡別人多問。
“嘿…你!”
我剛從後廚出來,一擡眼就看見周恒,一旁的同僚小姐姐對他瞪着眼,小手一指就開始了。
引來了不少人,我見勢不樂觀,趕緊過去了。
周恒看見我,眼裏冒星星:“溫寧。”
我抱住同僚小姐姐的手臂,“怎麽了燕姐”
燕姐的手掌扶上我,把我攬到了側邊,朝着周恒道:“幹什麽你,要鬧事是不是?”
周恒覺得她不可理喻,“你見我鬧什麽了”
“那你找溫寧幹什麽啊,不說什麽事我是不會放人的!”
我明白了,以為上門來找我的是不好的人,見狀趕緊安撫燕姐:“沒有沒有燕姐,我跟他認識,他是我班上的同學。”
燕姐要罵人的嘴一頓,“同學啊。”
我點點頭。
這時周恒撇起嘴,委屈巴巴地道:“溫寧,她罵我。”
“……”
聞言燕姐又要怒,已經要挽起袖子上去教訓一頓了。
其他同僚小姐姐拉開燕姐,“好了好了,小孩子嘛,是小寧的同學沒事的。”
店裏座位的角落,我拿了瓶汽水給他,問道:“你怎麽找來的?”
他仰頭喝了一口。“問了你鄰居啊。”
鄰居…張嬸嗎?可是我只跟張嬸說了我來鎮上工作,沒說我在哪家店啊。
周恒又環視一周,沒幾桌客人在這裏吃飯,似乎生意一般,“這家店有點偏僻啊。”
我思索着突然意識了什麽,還是問:“你到底怎麽找來的?”
“我當然是一家一家找來的啊。”
“……”一家一家找來的,這鎮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店鋪這麽多,他要被多少家店是認為來鬧事的。
“你…”我那樣敷衍的舉措反而增加了他想來找我的心,我抿了下唇,“找到我又怎麽樣呢。”
周恒在我面前無意識地透露出幾分孩子氣,“找到你就好啊,想看看你。”
說罷,他的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周恒單手拿出來看。
他不耐地啧了一聲。
“怎麽了?”我問。
他收回去回答道:“林昊說主任在查晚自習,發現我不在,催我回去。”
我也替他着急,“那你快點回去啊,都在清人了。”
周恒不以為然地負手:“多大點事兒啊,又不是沒逃過,挨一頓罵就過去了。”
“……”
“周恒。”我很鄭重的叫了聲他。
他提着易拉罐看我。“嗯?”
“你參加高考吧。”
他笑了笑:“高考我肯定要參加的啊,只是答不全試卷還可能會犯困。”
我不是在诘問他參不參高考,而是在勸誡他對待好高考,可他理解的只是我的字面意思。
我神情凝重,蹙了下眉他便收斂了笑臉。
“我認真的。”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為你還是為我?”
“為我們。”
周恒答應了我要好好學習,他也做到了。雖然我成績一般,幫不到他太多,但我文科好,只要在我不忙的時候,可以監督他背單詞背課文,聽寫之類的。
這一來二去的,店裏的同僚們都臉熟他了。
他沒有再逃晚自習,下了晚自習會第一時間到店裏來找我,那時候也沒多少客人,他就會和我分享班上的近況,吐槽着班主任。
我下班的比較晚,他也會等到我下班一起回家,有時候路上我們會嬉笑打鬧,會你追我趕,會親密無間。
太美好了,我多想定格在這幾個美好的瞬間。
……
這幾日的宣傳有了效果,讓店裏熱鬧起來,每個人都忙活的不停歇。
我上一道又一道的菜品,撤了一副又一副的碗筷,我不知道周恒在門口看了多久,那是我第一次我沒有注意到他。
他悄無聲息地坐在了原位角落,盯着我來來回回走動的身影,我也是不經意間的斜眼才發現他來了。
我拿了瓶汽水過去,“我有點忙,你先複習吧。”
周恒握住了我的手,不讓我走,我看他,問道:“怎麽了?”
他一臉憂郁,似乎有心事,周恒還是松開了手,沒有說話。
我見狀,反握住他的手,語氣放緩地再次問:“怎麽啦?”
周恒擡眸對上我的眼,“要不我也不讀了,我陪你一起打工。”
“……”
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麽心理說出這話,我信他是一個遵守承諾的人,“周恒,你答應了我的…”
他低下眼,雙手摩挲着我的手掌,“我是答應了你,我就是,不想看你一個人…”
我們之間就像有一條分界線,同樣的年紀,我在打工,他在讀書。
“我哪裏是一個人,”我彎唇笑笑,屈起食指撫摸他的臉龐,“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了。”
正在上菜的燕姐傳來注視,喊了句:“小寧,來幫忙啦!”
“好!”我扭頭回應道。
我彎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我去忙了,你等等我。”
待我走後,周恒像洩了氣的皮球趴在飯桌上,嘆了口氣。
溫寧只有我了。
……
那天晚上過後,周恒學習更賣力了,朋友的震驚,老師的誇贊。
晚自習下課,同學們都去放松動動身,只有幾個愛學習的積極分子還留在教室,周恒也不例外,他加入了這種陣營。
林昊正要猴叫着跑出教室,看到周恒頭都不擡一下,不可思議地啧啧兩聲。
一巴掌搭上他的肩,哎呀一下再道:“恒哥,別學了,抽煙去啊。”
周恒翻了頁書:“戒了。”
“幹嘛戒了啊,沒你在哥們抽的煙都感覺不是那個味了,這些天你跟打了雞血似的,”林昊問,“誰刺激你了?”
然而,周恒看完題幹,不屑地落下一個解字:“這題簡單。”
林昊受噎,“不是,你聽我講話沒有?”
“滾,高考結束後再來煩我。”
最後以周恒踹了他一腳落幕。
……
高考的終鈴打響,我跟飯店老板請了假去接周恒。
校門口的大樹下,我捧着花束在等他。
遲遲不見周恒出來,我有些心急,眼睛一刻也不離校門口,生怕錯過他。
監考老師收完試卷整理時,見還有一位考生沒有離開考場,老師便提醒道:“同學,可以走了。”
那位考生沒作聲,直到監考老師走了,他都沒走。
周恒是最後一個出的校,我一個箭步去他身旁,“怎麽出來這麽晚?”
不等他回答,我将花束遞到他眼前,熱切地道:“好看嗎?我選了好久的。”
周恒擠出一個笑接過,“好看,只有這個嗎?”
我思考兩秒。“那今晚我請你吃飯吧。”
“不要。”他立馬回拒。
當我的為什麽還沒問出口時,他的唇已經覆了上來,我驚了一瞬,他卻閉眼享受其中,事已至此,我就配合着他。
他見好就收,彼此的手緊緊相握。
“我要的只是一個吻。”
……
奇跡沒有發生在周恒身上,他是半路上的岸,自然是超越不了一條路直走的人。
當那天他拿着成績單來找我,我就知道我賭贏了。
而我是拿高考來賭的。
其實不管他考的如何,是否考上,在他答應我的那一刻就已經不重要了。
周恒一來就抱着我,他哭了。
他哭着說白費了自己的努力,辜負了對他的期待。
燕姐見他哭的傷心,不忍心地送來了紙,“咋了這是?沒考好啊?”
一擊致命。
周恒哭的更傷心了,無賴地往我懷裏蹭了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燕姐見狀,憋着笑的走開了。
我像哄小孩的拍拍他的背,給他順氣,“好了好了,沒事的。”
周恒緩了緩來,道:“溫寧,對不起。”
“……”
“你沒有對不起我。”
你的努力也沒有白費,我的期待也沒有辜負,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這場賭注,我沒有輸。
……
這場是一個陌生的城市。
周恒被北方的大學的錄取了,即使不是心裏理想的學校,我安慰他說這也很不錯了。
我跟着他去了北方,他沒有住校,他爸媽給的錢足夠他在外面租房住。
說來我也很好奇,高中時他不聽話屢次違反校規,主任打電話給他家長說必須來學校一趟,每次都是這樣說,一次都沒有見來過。高考也不來接送,好似對他不怎麽重視。考上大學只是打了幾筆錢給他,其他是一點不問。
好像只需要周恒不死就行,至少我是這麽想的。
我們租了一間公寓,離學校近,周遭設施配置齊全,地段挺好。
我在打工,他在上學。
一次節假日我發信息給張嬸送祝福,順便告訴她我的近況,張嬸說:“小寧啊,你許叔叔的在你那邊的城市開了分公司,你可以去打打雜啊,我讓你許叔安排一下就是了,工資不會虧待你的。”
那我肯定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張嬸把我當親人對待,對我的好心裏都記着,我也信任張嬸。
有了許叔的聯系方式,很快我們聚了次餐。
也就是這餐飯,讓我認識了許澤陽。
我在張嬸和許叔叔李阿姨面前還是裝作啞巴,我以為自己裝的天衣無縫,偏偏許澤陽識破了。
“許澤陽,陽光的陽。”
這是見過最假的微笑。
當我發現他也并陽光時,我才不在他面前僞裝了。
他對我不友善,我和他水火不容,原因就是認為我憑什麽能和周恒在一起,處處語言刺激着我,說我與他才是早已腐化的同類。
可能我這輩子唯一的交惡就是許澤陽了。
我進了許叔叔的公司,做着最輕松的工作拿着最多的錢,公司有閑嘴說我走後門,我只知道我遇到了貴人。
偶然一次下班碰見許澤陽,他的車明晃晃地停在公司樓下門口,就等着我下班。
我下意識地繞路走,他擋住我的去路,“坐我的車。”
我很快拒絕:“我坐公交就行。”
“不行。”
他這車子什麽牌子我不認識,但很氣派,前臺的工作人員和路過的員工都忍不住哇塞一聲,望着瞧我們這邊。
“那不是許總的兒子嘛?”
“許總兒子旁邊的是誰啊?那個走後門的?”
我抿了抿唇,得想個法子趕緊走。
許澤陽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他按了下車鑰匙,提醒一嘴:“這麽多人呢。”
我一秒回神。
我還是上了許澤陽的車,鬼知道他這個瘋子下一步會幹什麽瘋事。
在公司解決了晚飯,下班晚了些,許叔叔的公司離家有距離,到公寓樓的停車場已經是八點半了。
我解開安全帶要下車,但是許澤陽不着急放我走。
我對他道:“開門。”
他那邊的車窗是打開的,拆了包煙不緊不慢道:“你急什麽。”
我微微蹙眉,重複了一遍:“開門。”
“你是急着去見他麽?”
“……”
“剛路過樓層你沒留意麽,你家燈沒亮,他肯定還沒回來呢。”許澤陽說完,朝車窗外吐了口煙。
他一說我才反應過來,我不由地謹慎了幾分。“你要幹什麽。”
許澤陽笑了:“我能幹什麽啊。”
說罷,他打開了車門,我趕緊下車,他又一步攔住我。
這時我收到消息,掏出手機看,是周恒發來的,[我還有十來分鐘就回來了,幫我煮碗泡面呗,餓死啦餓死啦。]
我硬着頭回了個[好。]
許澤陽湊過來看,“要回來了啊。”
我側了下身子,收起手機。
原來還很冷靜的他,突然來了火氣,掐着我脖子,把我抵在了車身上,兇狠地道:“你敢躲我。”
手肘被撞到了,骨頭生疼生疼的,他立馬松開手,換了副面孔關切地問道:“撞哪兒了?疼不疼”
我拍開他的手。“許澤陽,少我面前發瘋。”
他像沒聽到一樣,不管不顧地再次擡起手碰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用你管。”
他忽然又換回了兇狠:“那你想誰管周恒嗎!”
他的聲音回蕩在停車場,我被他吼到了,縮了一頭,許澤陽繼續道:“他能管你什麽,你跟他在一起有什麽好的,你憑什麽啊,溫寧你憑什麽啊!”
“溫寧,你看看我,我們才是一樣的。”
一樣的潰爛。
一樣的朽敗。
一樣的不燦爛。
我盯着許澤陽看了兩眼,最終移開了眼。
不一樣,我有周恒。
我想要的燦爛,就在周恒身上。
得到了周恒不就擁有燦爛了嗎。
造化弄人。說許澤陽不是在故意拖延時間我是不信的。
周恒來停小電驢,正巧看見了我們。
我跟周恒提起過許澤陽,但周恒沒有見過許澤陽,他見我如此,丢下頭盔來我身旁拉開我,把我護到身後。
“你誰?”
“我誰”許澤陽笑了,玩味的口吻回道,“我當然是溫寧的小情人啊。”
周恒心裏一頓。
我牽着周恒的手,“我們走。”
許澤陽見我牽了他的手,臉上笑嘻嘻,拳頭卻握緊,不依不饒地在我們身後提聲道:“溫寧,明天見啊。”
我跟周恒解釋了一番,他氣不打一處來,說下次再看見他一定要揍他一頓。
我笑了笑,“他就是個瘋子。”
……
好景維持在周恒大三後,一個熟人的出現讓我與他即将破碎。
周恒的父親打來電話,說給他安排了相親,而相親對象是劉思婷。周恒聽完一臉無語,正是憋不住火年紀的他和他爸吵了一頓。
這幾天一個接一個電話的打過來,要周恒今年回去過新年,順便和劉思婷互相了解再确定關系。
周恒恨不得把手機砸了,“我說幾遍了,我有女朋友!!”
電話那邊道:“你現在這個女朋友我們不認啊,你趕緊分了,回來和思婷處對象。”
我邊聽着邊換了個頻道,他低聲罵了句就挂了電話。
我們坐在沙發上,周恒順勢躺下,把後腦勺擱在我大腿上。
“叔叔阿姨怎麽說?”我問。
周恒的手臂蓋住雙眼,“煩死了,也不知道誰給他們洗腦了。”
我還在調頻道。“過年你回去一趟吧,你不是也很久沒見過叔叔阿姨了麽。”
周恒放下手,坐起身來,不茍地道:“那你怎麽辦?你跟我一起回去。”
剛才電話裏的話我不是沒聽到,我看他,“我在家等你。”
他垮下臉,躺回我身上,“不行,我不回去,随便他們去說。”
周恒确實沒回去,但劉思婷确實來了。
她發消息打電話周恒什麽都沒有理會過她,所以她跟周父周母哭訴,周恒挨了頓罵。
快到了下班的點,我收到一條消息。
許澤陽發來一張圖片,我點擊開,周恒和劉思婷面對面在吃飯,劉思婷笑着給他夾菜,周恒撇眼抿酒。
說實話,我慌了。
我強行鎮定下來,腦子裏卻在胡思亂想。
許澤陽:[還以為你們多有情呢。]
見我不回,許澤陽又發來一條:[傷心了?]
[滾。]
……
十點二十一分。
十一點過三分。
十一點半。
終于有了動靜,周恒打了我電話,我接通後是劉思婷的聲音:“下來接人啦。”
周恒沒力氣走了,坐在地上,劉思婷過去,“要不要我扶啊。”
“滾。”周恒避開。
她哼一聲:“還不讓我扶呢。”
我緊忙下樓,見我來了,劉思婷自然還是沒有好臉色。
劉思婷朝地上的人道,“喂,溫寧來了。”
他這會兒暈乎乎的,聞言,叫了聲我的名字,艱難地站起來,過來倒在了我肩上。
她把周恒的手機給我,“他喝醉了。”
“……”我接過,“謝謝。”
“不是我說,你是真有能耐啊,高三周恒拼死的學是因為你吧?就因為你辍學了沒法參加高考,你就想他代替你?我說的對嗎。”
“這樣真的好嗎,周恒本身就是一個肆意放蕩的人,你一條一條的束縛他,難道不是在逼他做他不喜歡做的事嗎?”
劉思婷切齒:“如果你是有目的性和周恒在一起,我希望你趁早放了他。”
其實劉思婷說的沒錯。
就因為周恒燦爛,我才喜歡的他,現在我和他在一起了,目的就是為了那幾分拂煦能照亮我。就因為我不喜歡聞煙味,他高三就戒了。就因為我無法參加高考,我對他說你參加高考吧,他答應了我。
這一切好像都是為了我。
是都為了我,但是他願意啊,他心甘情願啊。
“你又不是他。”
我丢下這一句,扶着周恒走了。
劉思婷沒有跳腳,在原地怔愣了好半天,她不是啞巴嗎?
……
回到家周恒再也忍不住,跑到廁所吐起來,我去廚房忙活,等他吐完給他端來醒酒湯。
吐完就清醒了很多,既然清醒了就沒必要等到明天了。
我打卡手機,翻到那張圖片,到他面前問他:“你今晚是和劉思婷吃的飯嗎?”
我清楚的看到周恒目光一愣,“誰拍的?”
“這個不重要。”我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周恒,你不解釋嗎?”
酒醒了說話也不卡頓:“我是和她吃的飯,她約的我,我還特意讓林昊也來了,只不過吃完飯他先走了,說女朋友催他回去。”
我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溫寧,你不信我?”
我沒回應。
房間沉默許久。
見我不說話,周恒看笑了:“那我該不該信你和許澤陽之間呢?嗯?小情人是麽?”
不知道我是從哪一瞬開始爆發的。“那你和劉思婷呢!更像小情人吧,你爸媽不是不認可我嗎!不是讓你回去和她相親嗎!不是讓你和我分手嗎!”
我說的歇斯底裏。“不認可啊!回去啊!你分手啊!你和劉思婷青梅竹馬,你朋友滿大街,你要什麽有什麽!”
“我呢!媽死了爸跑了,唯一的親人外婆也去世了,我高考也沒參加,我什麽都沒有,我什麽都沒有了!”
周恒沉着臉任由我捶打他。
“我不恨嗎!我不嫉妒嗎!我真的什麽都沒有了啊…”
下一秒,周恒吻住了我。
他扯掉我的發圈,一頭長發鋪散在枕頭上,我踢他,他就扣住我的腳踝。
我現在沒心情,我只想把我的委屈全說出來,仿佛我說出來經歷的所有,那些不好的就消散如煙了。
周恒哪裏都吻,哪裏都咬,我受疼地推開他,他還是撲過來。
我忍不住給了他一巴掌。
他別過臉,安靜了。
我恍惚了幾分,我好似也如夢般清醒,我知道我下手重了,立刻捧着他的臉對着我,我哭着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周恒”
他微微擡眼,碎發遮住了右眼,露出一只泛紅左眼。
一秒,眼淚奪眶而出。
……
什麽時候結束的我記不太清了。
房間開了夜燈,昏暗暗的,周恒坐起來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摸出一包煙和打火機,熟練的動作,一根又一根。
我被氣味嗆醒,咳了兩聲,緩緩睜開眼。
我以為他會趕忙在煙灰缸裏摁滅了,沒想到他沒有。
我似乎明白了什麽。
“周恒。”
他還是會回應我。“嗯。”
“你有太多太多讓我喜歡的,我羨慕你,我羨慕你擁有的所有。”我自顧自說,“你太美好了,我也嫉妒你,我嫉妒你擁有的所有。”
“……”
“當我真正擁有你的時候,我就只有你了。”
我擡手覆眼,眼淚濕潤了皮膚,“我有想過我們會永遠,可是我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或許這時,我們的腦海裏都是一幀一幀的畫面回閃。
“溫寧,記得你當初說我是一團火,炙熱又燦爛,”周恒最終還是順從我,摁滅了煙。
“可是沒有你,誰又來點燃我。”
……
我和周恒分開了。
我也辭職了,打算回老家,就是在打車去機場的路上,我遭遇了車禍。
第一次感受到死神在自己面前,如果死神沒有帶走我,那麽我希望醒來在身邊的人周恒。
周恒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沒有人能告訴他。
我醒來,浮現在眼前的人是許澤陽。
他看我醒了,很是開心,跟我說着什麽,我什麽都聽不進去。
那是一場夢嗎。
該說是夢嗎?那麽不真實。
……
“然後呢?”老板問,“你沒有再遇到那個小夥子了嗎?”
我輕笑着搖頭:“這次是真的沒有了。”
老板惋惜地哀嘆一聲。
我不想氣氛這麽凝重,轉移話題道:“老板,別說我了,你家燒烤還挺不錯的。”
老板笑着道:“我這燒烤是副業,其實我是開面館的,只不過讓我侄子繼承了。”
“面館…?”
“對,就在這條街不遠。我侄子高三有段時間人都變了個樣兒,看着都抑郁了,高考沒去考的,我看他也沒什麽事做,就把面館給他打理了。”
“原本他還不樂意呢,結果他在前臺看到了一張便簽,一個勁兒地問我這是誰寫的,我說這是我剛開店的時候有兩位客人來光顧,那張便簽是當時一個小姑娘留的。”
說到這裏,我回憶湧現。
第一次來柏鎮,和外婆吃的那家面館居然是這位老板的店。
我有些激動。“是我!當時是我和我外婆,那張便簽是我留的!”
老板回想起情景,對應上了臉,也很激動,“小姑娘,這麽有緣分!”
老板太開心了,說要請我吃面,我幫忙收攤,跟着他去了那家面館。
到店門口,我擡頭看了看,面館還是老樣子。
老板笑着給我指,“吶,那就是我侄子,叫周恒。”
聽到這個名字,不免我心裏打顫,順着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我該怎麽形容他現在的模樣,只能說是時間磨合的他的棱角。
就差一步,我就可以再一次站在他面前了。
可是我退縮了。
老板推搡着我:“走吧,進去吧。”
我想拒絕的話想說都說不出來了。
老板提聲一喊:“周恒,來招待客人啦!”
周恒聞言從後廚出來,我見他看到我,步子一頓。
老板拍拍我的肩膀,走開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周恒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來。
我想逃。
這比夢還要不真實。
我低眼又擡眼,欲言又止。
“溫寧,”在我喚我名字的那一秒,是多麽朦胧,我好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好在是熟悉的。
“吃碗面吧。”
“要…一碗雲吞”
我坐在了角落,待我坐下時我才開始冷靜。
周恒親自給我上的面,沒有多說什麽,“你的雲吞,慢用。”
我想道謝的嘴還是沒有張開,明明不緊張了的。
出奇的好吃,一碗下來,一根面都不剩。
我收拾好桌面,起身去結賬。
“多少錢?”我問。
他把那張便簽紙移了過來,而是說:“你的字跡我認得。”
“……”泛黃是有的,皺巴是一點沒有,不難看出保存的很好。
周恒說,“抵了。”
不。
我不抵。
——面很好吃,祝生意興隆!
“你報價就是了。”
“溫寧,抵了吧。這麽多年,該結束了。”
2024.8.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