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玄學VS推理的第二十九天
第29章 玄學VS推理的第二十九天
門鈴響起的時候,我正在書桌前與作業搏鬥。
一個勤勉的大一新生在開學第四天喜提早八缺勤,記錄考勤的學姐痛心疾首:學妹,是什麽導致了你的堕落!
我單手拍攝右手繃帶照一張,點擊發送。
學姐由痛心疾首變為釋然開懷:外地人?習慣就好,下次腿沒受傷還是要出勤哈。
腿受傷但可以坐輪椅的話,也要來。
橫濱對居民的品質要求中,首當其中的便是“堅韌不拔”。
指上班上學的地鐵被黑手黨炸了也能踩自行車疾馳擦點打卡的頑強精神。
我認為這項制度很不合理,黑手黨怎麽了,黑手黨不用支付勞動人民的誤工費嗎?
橫濱是一座很有人情味的城市,具體表現為橫濱企業允許員工在請假理由中填寫“小區被選成黑手黨火拼的地點救命我出不了門”、“誤把某橘發男子認成尚在發育期的初中生,被可疑的黑衣人上門警告我好怕”、“拾金不昧撿起地上的檸檬送進警局,被警察以襲警罪抓捕了怎麽辦”等等,且不扣全勤獎。
比起他們,我的請假理由太過遜色不夠酷炫,難怪學姐一臉淡然。
我:對不起,我是個無知的外地人.jpg課可以不上,作業不可以不寫,我坐在書桌前,別別扭扭地用左手握筆。
左撇子是個特別時髦的屬性,不僅在偵探業務中時常出現,也是扮豬吃老虎的一大利器。
比如某打網球的越前姓男子,初次登場右手握拍,在與對手你來我往一番、聽對方留下“小鬼你也就那樣”的挑釁之言後,不屑一笑,将右手的球拍換到左手,漠然道:不好意思,左手才是我的慣用手。
裝逼于無形,嘲諷二字不必說出口便令對手和觀衆倒吸一口涼氣,運動番主角氣息展露無遺。
但假如他是右撇子,初登場卻用左手拿球拍,觀衆們的敬佩則會被吐槽取代:至于嗎,裝得也太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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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右撇子與左撇子的區別。”
我對土匪說:“偵探也一樣,大聲說出‘犯人是左撇子’可以得到圍觀群衆的驚嘆聲;說出‘犯人是右撇子’則只會收到你是智障嗎的無語目光,何其不公!”我說這些想表達的中心思想是——私密馬賽我左手寫不了字,作業可不可以延後一周再交?
卑微.jpg當我走投無路,開始琢磨把作業撕碎并嫁禍給土匪的陰謀可不可行時,公寓的門鈴悠悠響起。
我蒙獲大赦般丢下筆,跑去開門:“來了來了。”
門口站着我的監護人和兩個蹭飯的。
太宰治一臉大受打擊地捂住心口:“蹭飯的……我在栗子心裏竟然只是個蹭飯的……說好的和我天下第一好呢?”
織田作之助:浮誇了,太宰。
我:“太宰先生,你欠我委托費這事我能一直記到我入土。”
太宰治:“不要嘛,記到我入土多好,說不定今天下午你就能忘了。”
他對他的死期很有自信。(大拇指.jpg)
我用異能掃了他兩眼,面露鄙夷:“你個大騙子。”
他生命力旺盛得與某種活躍在別人家廚房的小動物一模一樣。
我家廚房?我家廚房是饑荒年代。
坂口安吾打斷了這段如果無人制止将一直持續下去的弱智對話,說明來意。
首先,他作為我在橫濱的監護人,代表異能特務科慰問進入橫濱沒幾天便遇襲住院的可憐異能者,再三保證橫濱是一座對異能力者十分友好的城市,絕對沒有排斥外地人的歧視行為。
——俄羅斯人除外。
我:這不是已經把歧視赤.裸.裸說出口了嗎?
其次,他是來請我吃飯的。
“總算能在兩個會議中間抽出一頓飯的空閑。”坂口安吾露出社畜升天的安詳神色,“算起來我已經五個月沒下班了……哈哈,五個月……”
我:警察嗎?我家門口疑似出現喪屍變異行為,是的,當事人神志不清,快要口吐白沫了。
好慘一社畜,簡直是行走的地獄工坊活招牌,異能特務科的人事是不是一個來應聘的應屆生都招不到?
難怪樋口一葉手握高學歷卻寧可給黑手黨打工,編制這麽香的東西如果人們不要,肯定是因為其中藏着巨大的加班陷阱!
我十分同情安吾先生,并愉快地答應了他的請客邀約。有飯吃的好事,錯過是王八。
“是遲到了四年的獻給栗子的感謝宴哦。”太宰治興致勃勃地說,“不要客氣,盡管把安吾吃窮吧!”
他聲音中的興奮與惡意是隔壁的樋口一葉聽了不敢出門的程度。
我莊嚴地敬了個禮:“幸不辱命。”
坂口安吾:你不會已經用異能看見我破産的結局了吧……
我:(哼歌)(目移)
織田作之助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肩膀,老實人說:“能帶上我家的五個孩子嗎?”
“他們正在生長期,很能吃。”
坂口安吾凝固成灰白石膏像這件事,在場三位都是犯人。
請客地點是坂口安吾提前一月訂好的高級餐廳,織田作之助三千弱水獨愛激辣咖喱飯,點單大權被太宰治拿下。
他頭頭是道地告訴我這個好吃,這個也好吃,那個超貴但是絕對要吃,那個不吃後悔一年是他經驗之談。
我敬畏地看了眼價格,疑惑地問:“偵探社薪資水平這麽高嗎?”
聽他的語氣,高級餐廳像來過成百上千次似的。
“跳槽之後就沒來吃過了。”太宰治把菜單遞給我查漏補缺,沉痛地說,“上一份工作什麽都不好,上司稀爛同事搗亂下屬蠢蛋,唯一的可取之處只剩餐補了。”
我:難怪要跳槽,職場環境也太惡劣。
我加上一份喂土匪的堅果沙拉,把菜單還給侍者。
對安吾先生而言,好消息是餐廳不能臨時加座,孩子們只能乖乖在家吃咖喱。
壞消息是,太宰先生貼心地表示:可以打包。
不把好朋友安吾留在後廚刷盤子他誓不罷休。
坂口安吾逆來順受地忍耐了。
他因為mimic事件被太宰治陰陽怪氣整整四年,終于等來這頓終結之宴,等請完這一餐,他再加班半年多,過去的事情便徹底翻篇了。
破財免災乃世間真理。
我對餐桌下的暗流洶湧一無所知,只管敲碗等飯吃。
感謝頑強的我自己,左手寫不了作業,嗷嗷吃飯是不耽誤的。
太宰治:“昨天半夜,我在偵探社宿舍上吊的時候遇見了亂步先生。”“他平安到宿舍真是太好了。”我舒了口氣。
太宰治:完全無視了我在上吊呢。
“亂步先生說有人照顧栗子,他就先回來了。”淺鳶眸的青年不着痕跡地套話,“是誰呀,栗子的朋友嗎?”
“是我初中加高中六年同窗的摯友。”我掰着手指數,“如果不是我大學堅決不要再讀一所籃球強校,志願大學可能也會報赤司君選的東大吧。”
現在看來我的夢終究是碎了,黃濑君來了,橫濱國大離變成籃球強校怎麽會遠?
太宰治:“他回東京了?”
“是呀。”我說,“赤司君又要忙學業,又要練球,還要繼承家業,一個人恨不得掰成三瓣,好忙的。”
“忙成這樣還能大半夜趕來橫濱守護栗子一整夜。”太宰治意有所指地說,“真是一位‘用心’的朋友啊。”
我深深贊同,大為感動:“簡直是讓人想嗚嗚掉小珍珠的友誼。”
太宰治:不,這根本不是友誼。
亂步先生未來的道路還挺艱難呢。太宰治摩挲下颌:最艱難的甚至不是賽道上另一位競争對手的阻撓,而是毫無自覺、某種意義上異常難搞的女主角。
嘛,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
“提前下注才能賺得盆滿缽滿。”太宰治輕快哼歌,“這可謂訣竅,一般人我不告訴。”
我:“太宰先生,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麽呢?”
“沒什麽~”太宰治歡快地轉動手裏的銀叉,“肚子好餓,菜不可以快點上來嗎?”
“等上菜的時間的确無聊。”我想了想,“我給大家助個興好了。”
無賴派三人的目光一同聚集在我身上,身為傳奇偵探我怎麽可能怯場,這就來給你們講講我的東京偵探故事。
準備感受震撼吧,橫濱人!
“既然我們在餐廳,為了更快入戲,讓大家獲得身臨其境的享受,我就講講發生在餐廳的故事吧。”
以下故事來自我的親身經歷,不含一絲編造成分。
我從業四年,經歷大小案件無數,随便在記憶裏翻翻找找便是個開胃菜好故事。
“餐廳算是謀殺案的高頻熱門現場。”我邊回憶邊說。“非常好下毒場所,愛來自後廚。”
與我們隔了一段距離的座位上,服務生拼命解釋:“別擔心客人,我們家的餐具是純銀的,百分百驗毒——不不不,它變黑是因為你在吃墨魚汁不是有毒啊!”
我:“但下毒很容易被發現,做成事故死亡更聰明。”
“因此有些犯人會刻意給被害者點魚料理,并在受害者用餐期間屢次分散其注意力,害其被魚刺卡死。”
隔壁桌的隔壁:“好啊!我吃魚的時候你一直唧唧歪歪是不是想把我卡死,好歹毒的心腸!”
“桂魚沒有刺!你這個被害妄想症重度患者,分手!”
我:“更隐蔽的下毒技巧也是犯人的不二之選,比如以羅曼蒂克為由帶來花束,實則将毒藥研磨細碎僞裝成花粉。”
刷刷刷,周圍桌上的花束被猛的撤下,連餐廳裝飾用的小盆花都被侍者飛快搬走。
我:“除了同桌吃飯的朋友之外,服務生與廚師亦是嫌疑人的種子選手。”
“他們下毒下得不動聲色不留痕跡,畢竟為了維持菜品的完整性,客人并不會讓人先試吃一口。”
現在壓力來到服務生身上,經理閉了閉眼,從懷中掏出幹淨的湯匙:讓開,我吃給你們看。
我:“使用高風險性的美食也是餐廳謀殺案頻發的誘因。”
“拿河豚來舉例,它已經把自己長成了劇毒的模樣,仍然打消不了人類觊觎它肉.體的心思。它的怨氣與廚師的疏忽結合在一起,釀造一場悲劇。”
客人們:“有人嗎!我們這桌的河豚請幫忙撤掉!”
“種種原因導致吃飯吃到一半,鄰座突然傳來尖叫聲、倒地聲、嘔吐聲變成一件相當常見的事。”我習以為常地說。
“這種時刻千萬不要驚慌,請及時保留好小票,事後索賠用得上。”
“至于碗裏沒吃完的飯,”我頓了頓,“不怕死的話,幾口扒進嘴裏嚼了吧,別浪費食物。”
“我來橫濱之前,偵破的最後一起案件也發生在餐廳。”
我談興大發,沒發現坐在對面的安吾先生已經變成食不下咽的模樣。
“當時我正苦苦哀求鐵血服務生安室君,想點一份栗子糕吃。”我舔舔嘴巴,餓了,好饞。
“喧嚣的尖叫聲中,旁邊一桌的客人由生轉死,在剎那間完成了太宰先生一直渴望卻從未實現的跨越——啊一聲,嗝屁了。”
“死者實在是很不幸。”我面露悲憫,“他竟然敢和四個偵探同餐廳吃飯,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或許是個無知的外地人……總之,在偵探團建必死人的世界法則下,沒有一位死者能幸免遇難。”
“死者也是幸運的。”我昂首挺胸,“有我傳奇偵探在場,分秒破案,将真相還給清白的人世間,事後我還吃到了安室君特制栗子糕。”
我懷念不已:“真好吃啊,波洛咖啡廳死了那麽多人,生意還這麽好,全靠他一手廚藝。”以及一身色相。
在東京開餐廳挺不容易呢,尤其是開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餐廳,老板當初選址怎麽想的?
我不是很懂,不過這裏是橫濱,不是東京,今天也不是偵探團建……
“咦?”我摸摸下巴,“我是正兒八經的職業偵探,太宰先生和織田作先生是偵探社社員,也算偵探——是偵探團建耶!”
坂口安吾:不要露出興奮的表情啊!周圍的客人都快跑空了啊喂!
他們不會被這家店拉入黑名單吧……不會吧……
“不會。”太宰治小聲說,“港口黑手黨喜歡來這間店聚餐,店主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坂口安吾:膽子再大也經不住某個在餐廳講謀殺故事的可怕偵探的摧殘。
店主:今天這風這浪我真沒見過:)
經理親力親為替我們上菜時,他的臉色複雜到我看不懂。
我職業病犯了,開異能看了看他。
“破財之相。”我納悶地說,“跳槽,轉職,放棄舊業,等會兒是要發生什麽大事嗎?”
我叉起一塊煎出焦香的火腿送進嘴裏,牙齒咬下。
“啊啊啊啊啊啊!”
嗚,咬到舌尖了,痛痛。
我揉了揉臉頰,再擡起頭時,發現所有人都在看我。
看我也沒用,偵探團建必死人是大宇宙的法則、世界意志欽點的不朽真理,哪裏是區區人力可以扭轉的呢!
“報警,保護現場。”我咽下嘴裏的火腿,熟練上工,“帶我去見死者。”
“好的,您這邊請。”經理一邊帶我走向包廂,一邊掏出手機編輯短信:
尊敬的店長,您好,篇幅有限省略八百字問候,我想表達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話——我要辭職!
餐飲業誰愛幹誰幹,打工人做不下去了!
見經理表情有異,我又開異能看了他一眼:啊,運勢從待辭職變成已辭職了。
算命真準,不愧是我。
我是有幾把刷子在身上的傳奇偵探,本場隊友也有兩位是偵探社出身,料想破案會相當順利吧。
我胸有成足地推開死者的包廂,“打擾了。”
包廂內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死者。
我吃驚:橫濱破案環境這麽友好的嗎?
東京都是嫌疑人三選一,橫濱居然是一選一,只差把送分題三個字貼我臉上。
我看向唯一的嫌疑人,感覺今天運氣不錯,破完案接着吃飯,飯還是溫的。
“哇嗚,糟透了。”
一模一樣的話,從我一前一後兩個人嘴裏脫口而出。
前者是嫌疑人先生,後者是……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我質問,“你為什麽要助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唱衰什麽的噠咩噠咩喲,偷懶當氣氛組也要當清爽明朗充滿朝氣的氣氛組才可以!
“糟糕透頂。”太宰治一臉晦氣。
很巧的是,嫌疑人先生也是一臉看見髒東西的晦氣。
我:難道空氣中有什麽我看不見的靈異生物?
我左顧右盼:不科學啊,他們中唯一開天眼的人不是我嗎?
“栗子。”太宰先生嚴肅地按住我的肩膀,“不需要推理了,嫌疑人的犯罪事實盡在眼前,快,把他抓起來!”
“找死嗎你?”有一雙漂亮的钴藍色眼眸的橘發青年磨牙,仿佛在咀嚼仇人的名字,“混賬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