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銀泉小鎮(七)

銀泉小鎮(七)

梁傾涼涼的瞥了眼聶雲, 教未成年人說髒話的始作俑者尴尬的笑了笑。

“他們真找上門來了。”聶雲從窗口往外看——那個叫艾倫的少年和隊友夾着隊伍裏第三個少年,正茫然焦灼看着舊修車鋪的方向。

聶雲正要開門,被梁傾按住了手。她盯着中間那個少年, 他少了一截胳膊,血糊糊的上臂垂着,整個人臉色蒼白,已經休克。

“應該是被喪屍咬的……”施小風眯眼睛辨認, “這種情況, 大概率他也會很快變成喪屍的。”

初始的“行屍走肉”是安娜用暗黑移魂儀式制造出來的,那幾千名礦工構成了銀泉鎮陷落的直接因素。後續的喪屍則是數不清的居民、探險者、玩家前赴後繼的來這裏送人頭卻被咬傷感染而組成。

“還放他們進來嗎?”聶雲施小風齊刷刷看向梁傾。

門外。

“梁傾姐,你在附近嗎?羅伯特已經不行了……他是被喪屍咬了, 但現在還沒發作, 能不能給我們一個地方讓我們告個別……”艾倫的聲音越來越低。

他自己也知道, 這樣的請求,除非對方是瘋子才會答應。

等了幾分鐘,舊修車鋪周遭除了風聲和遠處喪屍游蕩的動靜沒有任何回音。

羅伯特的身體越來越燙越來越沉,兩個扶着他的人也快撐不住了。

“算了,走吧, 不會有人收留我們的。”他的夥伴如是說道。

艾倫垂下頭, 轉身離開。突然,背後亮起了光, 他立刻回頭, 看到梁傾在憑空變出來的門廊裏站着,手上拿着一條紅色的鞭子。

“安全屋今天使用時限只有三十分鐘, 我也給你三十分鐘告別。條件是你的夥伴必須用這個鞭子捆着, 我們拿槍全程站在一邊。同意你就進來。”

艾倫身邊的夥伴眼睛亮了起來:“那些人說的沒錯,真的有付錢就可以進的安全屋……”

艾倫搶着說道:“我們沒有積分了。住不起。”

梁傾搖搖頭:“不需要你們給我積分。過會兒跟我們去個地方, 你們的好槍法會有用武之地。”

客廳裏,聶雲施小風嚴陣以待。施小風上前摸了摸羅伯特的t頸動脈,後者因為失血過多體溫迅速降低。

他們把羅伯特捆在火爐旁的椅子上,施小風迅速開始給羅伯特止血上藥,雖然并不能阻止羅伯特感染的可能,但是他們做的也只能是這些。

施小風在忙碌的時候,梁傾給另外兩人遞上了面包和水:“他怎麽受傷的?”

兩人說了聲“謝謝”就開始狼吞虎咽的吃東西。

“你離開後,我們想要多賺點積分,就铤而走險去喪屍最多的主街。可是,我們只顧着進攻,沒有料到背後被人陰了一把……”叫傑森的少年忿忿不平。

三個少年裝備簡陋且防備心理弱,貿貿然深夜攻擊喪屍群,早被別的玩家盯上。

喪屍數量和關鍵線索數量是有限的。如果自己這邊進展緩慢毫無頭緒,拖垮陷害其他玩家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勝利。抱着這樣的想法,有人在他們忙着進攻的時候,朝他們潛伏的方向放了冷槍。

冷槍射偏了,但是打碎了附近一棟老房子的玻璃。聲音瞬間吸引了不少喪屍來。三個少年的坐标瞬間被暴露,其中一個人彈藥也用盡了,幾乎是拼盡全力才死裏逃生。

代價就是折損了一名成員。

“這是一個求生游戲,不是致富游戲。不要去夠自己夠不到的成果。”梁傾淡淡說道。

“嗯。”艾倫垂着頭,聲音悶悶的。

“你們仨是怎麽認識的,監護人呢?”

“我們的監護人在上關游戲中結隊,我們也就認識了。他們都沒有活下來……我們就自己組了隊。”

傑森聽到這話,看了看艾倫:“早知道我們去找新的庇護人了,羅伯特也不會……”

“你懂什麽!”艾倫情緒一下很激動,“他們都只想利用我們而已!”

梁傾看了看縮在自己懷裏睡覺的小崽子,拍了拍艾倫的手背,示意他冷靜。

“對不起。”艾倫喘着粗氣,但是已經竭力克制自己不要與傑森繼續剛剛的話題。

“沒事。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們的監護人死了……你們只能繼續留在游戲裏嗎?”

傑森和艾倫對望了一眼,對這個問題默契的沉默了片刻,誰也沒給出“是”或者“否”的回複。

最後還是艾倫開了口:“我們在外面是孤兒,在游戲裏和游戲外一樣被人欺負,沒有差別。”

那一瞬間,很多思緒同時飛過梁傾的大腦。

飽飽在現實世界中也是孤兒嗎?

如果自己死在了這裏,飽飽失去了監護人,他也會和傑森艾倫一樣,成為這荒誕游戲裏雜草一樣的存在嗎?

傑森艾倫都是少年,他們尚有一定的能力做些防禦,可飽飽還是一個嬰兒……

梁傾站起身來:“我給你們一些隐私空間做最後的告別。我們在廚房那裏等你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有特殊情況發生,我會對羅伯特一槍爆頭。這個你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另外兩個少年眼眶紅了紅,均是點點頭。

告別儀式沒過多久,艾倫突然小跑着過來。

“梁傾姐,羅伯特說自己能聽到一些不尋常的聲音。”

施小風皺眉:“幻聽?不過高燒成那樣,幻聽也正常。”

“我們看看去。”梁傾擡步,走了過去。

壁爐前的椅子上,羅伯特只有一絲殘存的氣息了,他嘴裏不斷的重複幾句話,似乎打定主意在自己喪失意識之前警告自己的小夥伴。

“惡魔的聲音……他讓我們去泉心……泉心……”羅伯特低低喘氣。

The heart of Spring.

梁傾追問:“然後呢?”

“明天的午夜…… 地下之水……”羅伯特想竭力說下去,但是每個字以後他都更加氣若游絲,頭重重垂在胸口,身體還是不受控的輕微抖動。

幾秒後,羅伯特嘆了口氣,沒了動靜。

傑森上前晃了晃他:“羅伯特,羅伯特!”

艾倫眼尖,一把拉開了傑森—— 捆住羅伯特的那根鞭子突然像是燒着了一樣,突然發出了耀眼的火光,更用力的收緊羅伯特的身體。

劇痛讓羅伯特重新醒來,他伸長脖子痛苦的嘶吼,只不過那個聲音已經沒有了人類的音調,像是野獸,也像是亡靈。

他猛然睜開眼,人類的瞳孔消失了,空蕩蕩的眼球裏只剩下眼白。

傑森吓得倒抽氣,往後退了兩步。

現在他們看到的,是喪屍羅伯特了。

梁傾背帶裏的飽飽被聲音驚醒,他扭過頭去看身後發生了什麽,然後對上了發狂的羅伯特。

他搶在梁傾轉身和聶雲上前捂住他眼睛的動作之前,直接伸手去撈羅伯特,一邊夠還一邊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仿佛羅伯特不是新晉喪屍,而是游樂園裏的超大小醜。

衆人:……

羅伯特被人類幼崽的聲音吸引,更加無法控制自己,暴怒與饑餓中想要掙脫捆住自己的赤焰繩。

赤焰繩的有效時限不到一分鐘了。

梁傾看向了艾倫的方向,後者已經舉起了槍。

“對不起羅伯特。”艾倫在旁邊低聲說了一句,直接給自己的小夥伴爆了頭。

——

安全屋收起來以後,幾個人擠着那輛老爺車往東泉的方向趕去。

午夜過了,時間接近黎明。夜裏的喪屍許多重新回到地下或者密林中,戰鬥了一晚上的玩家也多數在休息,此刻銀泉鎮有片刻的寧靜。

這期間,系統再次發來了個人信息彙總。照舊,在昨天晚上,有62名玩家死在了喪屍的圍攻中,今天照舊會有新人進來補足。

在此之前,梁傾他們并沒有在意這種補足機制暗示了什麽,現在看來系統是有意識的讓新玩家入駐,以填充銀泉鎮喪屍們的無底洞,讓這些非人的怪物保持活力。

衆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唯有艾倫的那個同盟朋友傑森,在查看了自己的賬戶以後,對梁傾連聲感謝。

“那些木人居然一個100積分!梁傾姐,多謝你,我們有錢買裝備了!”

“這是你們在酒館閣樓裏拿到的吧,你之前就知道這是什麽?”艾倫看了看梁傾。

梁傾點點頭:“我們得到了一些線索,這些木人應該關着最初那批被安娜轉化的礦工的靈魂。不出意外,這個副本結束的時候,這些靈魂也能被釋放,永享安寧。”

艾倫沉默了許久:“你和別的大人不一樣。”

“是麽。”梁傾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東泉就在這裏。”一直在副駕駛盯着地圖的聶雲回頭對梁傾他們說。

施小風一路來都沒有開車燈,到了這裏,幾個人只能憑借微弱的星光識別地形。東泉是兩座山丘構成的小峽谷。黑黢黢的山丘上種着低矮的灌木,耳邊只有呼呼風聲和草皮窸窣的聲響。沒有喪屍行蹤也沒有人影。

“艾倫和傑森,你們在車裏呆着。”梁傾下車前去積分商城買了五個對講機,信號接受範圍可達3公裏。只要在這範圍內活動,他們不會失聯。

艾倫立刻反對:“我跟你們下去。”

梁傾按住了他的肩膀,正色:“我知道你想為羅伯特報仇,我留你下來不是為了顧及你未成年人,而是我需要你幫我們殿後打掩護。就像我們從閣樓裏沖出來時那樣。”

“真的嗎,你們會回來?”艾倫灼灼的盯着梁傾,反問。

施小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你的心情。我好兄弟也沒了。團隊作戰各有分工而已。我們會回來,一定。”

艾倫的心思被戳破,他低下頭沒有再争辯什麽。聶雲調節氣氛,把包裏的零食一股腦塞給了他們,對兩人莞爾一笑:“邊吃邊等我們,時間過的很快的。”

三個人與少年告別後,很快來到了山丘中間的峽谷。這裏亂世叢生,別說沒有泉水,甚至連潮濕的泥土都看不到。

梁傾輕輕翻動着大大小小的石頭,終于在一處低窪處發現了一個印記。這個印記是用白色的粉末塗上去的,看樣子已經年代久遠。印記和安娜閣樓裏,招魂儀式裏蠟燭擺出的方陣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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