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喵喵
包廂裏燈光暗淡, 只有頭頂落下一束暖黃色的光,籠在男人身上,為精雕細刻的五官描摹上半分陰影, 卻顯得他眼眸深邃,唇瓣削薄。
此刻, 他的領帶扯得松散,領口微敞着, 解了顆扣子, 面上帶着微醺的醉意,眼神比平時的冷漠帶上了一絲勾人的撩。
林純熙呆愣了幾秒鐘,像是被他低沉的嗓音蠱惑了, 擡手去摘面紗。
她酒量不行,醉的厲害, 手指嘗試了幾次,愣是沒解開耳朵上的繩結。
努力幾次, 均以失敗告終。
她可憐巴巴地擡起那雙烏黑的小鹿眼望着對面的男人, 潛意識裏在向他求助。
宋知亦懶散地靠在沙發上,唇角勾着, 也不動, 坐的穩穩當當,權當無視了她的求助。
他指尖漫不經心把玩着方才摘下來的袖口,金色冰涼的金屬質地。
對面半天不搭理自己, 林純熙有些委屈,大腦昏昏沉沉地, 她下意識“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癟了癟嘴, 想往外走。
宋知亦不言語, 長腿一勾,正氣鼓鼓要往外走的人被絆了一下,暈頭轉向地跌進男人懷裏。
蓄謀已久。
林純熙摔得七葷八素,跌坐在男人的一側大腿上,宋知亦身子僵了一瞬,懷裏的小姑娘晃了晃腦袋,手撐在他胸膛上,還沒來得及坐起來,耳邊忽然感到一涼,男人的手指落下,輕巧地勾着系帶,解開。
面紗輕飄飄的落了下來。
她茫然地擡眼。
杏眸,細挺的鼻梁,貓咪唇,臉頰白嫩細膩,像平湖上的月亮,生怕起風時漣漪觸碰月影。
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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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之上次遠遠觀看,這次,這輪美而不自知的小月亮正被他捧在手心裏,跑不走,逃不掉。
宋知亦腦中想起《驀山溪·雪空氈徑》裏的詩句:“雪空氈徑,撲撲憐飛絮。柔弱不勝春,任東風、吹來吹去。”
樓下的重低音即便隔着隔音材料的牆壁也隐約傳遞進來,一拍一拍砸在鼓膜上。
包廂門被打開,男人攔腰抱着醉酒後酣睡正香的林純熙走了出來,女孩的裙擺垂下來,露出纖細的腳踝随着他走路的動作微微搖晃,菟絲花一樣柔弱惹人憐愛。
圖框追出來送客,視線一接觸宋知亦懷裏的人,饒是見慣了紅塵風浪的圖框也愣了半晌。
剛剛不是進去個帶面紗的姑娘嗎?
這......這也太漂亮了吧?
本以為能跟在宋知亦身邊的女人最多是個美色,沒想到,是個絕色,絕色傾城啊!
宋知亦突然停下腳步,側眸觑了一眼,警告的目光意有所指。
“忘了介紹,這位是家妻。”
就算知道圖框是自己人,也不會對林純熙産生不當的想法,但是他卻反感別的男人用欣賞的眼神盯着他的人打量。
舞池裏魚龍混雜,各種閃爍的光線交織。
宋知亦脫了西裝外套罩在林純熙的頭上,将那副容顏遮擋了個嚴實,這才抱着人穿過人群往外走去。
圖框看得目瞪口呆下巴掉地。
老大今天可是頻頻破例,往常宋知亦哪裏帶女人來過溪山莊酒吧。
這裏等于是宋知亦的私人關系網了,輕易不會帶人來。
今個兒不但帶了個女人過來,還如此袒護。
真是不動情的男人禁欲高冷,一旦動情之後簡直完全被女人吃得死死的。
陽光透過紗簾落在眼皮上,薄薄的一層暖橘色。
床上的人纖長睫毛顫了顫,慢吞吞地睜開眼。
烏黑的杏眸裏帶着茫然,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幾秒鐘,林純熙“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
搭在身上的被子落下一半,她身上是條棉質的睡裙。
林純熙去掀被子的手一僵。
昨晚的一幕幕在腦海裏倒帶似地回放,她記不清面紗是何時被摘下了,耳垂紅色、欲滴血。
所以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腦子裏此刻全是酒後亂性酒後失身的各種言情小說片段,臉上的熱氣直往血液裏沖,林純熙一個鯉魚打挺,下了床,一把掀起被子。
嫩粉色的絲綢床單,幹淨如洗。
什麽......都沒有發生?
可她記得昨天明明他也喝了很多酒,似醉了。
床邊的桌子上放了杯櫻花牛奶,牛奶杯下壓着張紙。
她拿起來,上面的字體淩厲,鋒芒乍現:
“你的酒量是半杯福斯瑪萊,如果以後一個人在外,飯局上永遠不要喝酒。睡衣是女傭為你換的,桌邊的牛奶是中午管家為你煮的,溫熱時喝。”
沒有落款,但她知道是宋知亦。
牛奶的溫熱透過玻璃杯壁傳遞到手指上,那溫暖似乎順着皮膚流進血液,好像混身都暖和了過來。
她喝了一口,櫻花的香氣帶着牛奶細膩綿密的感覺入口即化,緩解了宿醉的頭疼感。
他早就算到了她約莫要中午才起,于是讓張叔熱了牛奶端過來,溫度剛剛好。
鼻尖一酸,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幸福到極點,心口卻又酸又漲,仿佛被人如此溫柔對待,她也會覺得自己不值得。
不值得他的好。
宋先生對她這般好,耐心有佳,收留她,為她解決麻煩,還因為她即将得罪蘇家,雖然她知道他強大成熟,絕對不會做無謂的決定,但是還是于心有愧。
放在枕邊的手機振了振,是林則誠的電話。
老爺子與她扯了幾句家常,才支支吾吾道:“昨天回去,你和知亦沒吵架吧?”
知亦,還真親切。
林純熙狐疑:“我為什麽要和宋先生吵架。”
林則誠:“那就好那就好。”
林純熙:“?”
她怎麽感覺不太妙。
沒等她反應過來,林則誠快跑連珠的将心裏早就打好腹稿的話全盤脫出,最後加了一句:“反正你和知亦要領證,遲早會被他發現,所以爺爺昨天喝了點小酒就實話實說了,告訴了知亦你沒有毀容哈,祝你倆幸幸福福,新婚快樂。”
沒給林純熙反應的時間,小老頭“啪”地一下子挂了電話,動作那叫一個幹脆利落快。
林純熙:......
也就是說,宋知亦早就知道了。
所以昨晚那出失控游戲,是他早就為她準備的,為了不讓她愧疚無處開口,他主動為她鋪陳了臺階。
包括——
他主動将他們的關系坦白給林則誠。
她以為他是為了順利拿到戶口本,卻不想他竟然也是為了她。
“知亦說了,小姑娘嫁到宋家,絕對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讓人受半分委屈,宋家那邊的長輩他早就告知過了,要讓你風風光光的嫁進宋家。”
“這事兒,他就算不告訴我,先斬後奏,我也愛莫能助,畢竟他是眼下唯一能護得住你的人,他卻選擇告訴,征得我的同意,如果我不同意,這孩子還真打算延遲婚禮,與我從長計議此事。”
“丫頭啊,爺爺看這孩子是真的對你付出了真心,是愛情也好,別的情愫也罷,教養良好,懂分寸,知進退,沉穩有大局觀,放眼這秋城,還真的只有把你交到他手裏,爺爺才走的放心啊。”
想通的一瞬間,一種莫名的酸脹感覺順着心髒跳動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好?
她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遇到了先生。
“我敬先生似檐上雪,盞中月,茕茕孑立,皓勝宵燭,從未想過窺探月光,卻不曾想,月為我來,雪落我肩,世上情愛三千,不敵他半分溫柔。”
下午林純熙去秋大上課,依舊帶着口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林純熙進了教室感覺頻頻有好奇的目光往她身上瞟,竊竊私語着。
蘇小小占的位置在最後一排,她拎着包走過去,前排了兩個男生竟然回過來來看了林純熙幾眼,帶着幸災樂禍。
看來不是她的錯覺。
“林純熙你可算來了,你不知道,昨天夏星和你在教室的那段對話被人錄了下來,還惡意剪輯了放到學校論壇上,只留了你拒絕的部分,說你不愛國,身為秋大設計系的學生卻不願意參加本專業的比賽。”蘇小小湊了過來。
林純熙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愛國?”
她啥時候不愛國了?
她一個□□批準公布的最年輕蘇繡非遺文化繼承人,被誣陷成不愛國?
“你不知道,這次的設計比賽是中外學生都可以參加的,論壇發表的那段視頻裏剪掉了部分話,說你因為懼怕輸給外籍學生拒絕夏星的邀請。”
林純熙:.......
突然理解了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含義。
“我真的懷疑是那個夏星故意找人剪輯發到論壇上的,就是為了逼着你去參加什麽設計大賽和她一較高下,之前我還覺得她是研究院的高材生,現在,真是高材生個屁,白天鵝個屁,我只覺得她像是上趕着開屏的孔雀。”蘇小小為林純熙憤憤不平道。
被她這義正言辭的小表情逗笑了,林純熙莞爾,附和着:“你說的都對。”
蘇小小:“所以你打算怎麽解決?”
林純熙:“晾着她。”
“啊?”
林純熙将課本翻開,淡淡道:“只要沒有實質性的傷害,輿論什麽的都只是昙花一現,都會過去。”
她不想再給宋先生惹任何麻煩了,這麽多年來,被誤會過,被惡意诋毀過,她早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