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許槿年的神情漸漸變得詭異, 男子琥珀色的眼眸粘稠起來,像是有偏執的執念在眸中醞釀,又一寸寸凝固, 深深紮底在瞳眸深處。可偏偏他本人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以為自己一切正常, 再也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令他留戀了。
男子明明還在像是個愛哭包一般掉着眼淚,唇角卻又截然相反的勾勒出了一抹笑意。他的視線追随着阮姝娅, 那些凝固的情緒又化成了絲絲縷縷的細線,一圈圈纏繞在阮姝娅的四肢, 像是圈禁着獵物一般審視着應該如何将她囚入自己的領域。
許槿年的确是個很優越的學者,那股失控的情緒在他的心口無端的翻湧,而他很快便學會了要如何掌控這份情感, “如果是你想要的,那麽我願意承受。雖然我的疼意比常人更加敏感,幾乎是普通人的七至八倍, 但只要是你想要給予我的疼痛, 我覺得, 我都會感到高興的。”
他的話微妙的變多了,阮姝娅輕輕蹙眉, 他剛剛是在跟她賣慘或是裝可憐嗎。對疼痛的敏感度遠超常人,這又是什麽時候加上的設定?
阮姝娅懷疑的視線又令許槿年感覺到一陣[受傷]與[難過]。多麽巧妙的情緒,許槿年在心中暗嘆着,他的心像是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仍舊保持着理智, 能夠令他準确的分析出自己的情緒與想法, 另一半卻沉淪入了那美妙的感性之中,像是要溺在前所未有的, 盛大的情感海洋之中。
他發覺自己在清醒的沉溺,為着自己心髒的跳動感覺到着迷,而這一切都是由眼前的阮姝娅帶來的。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愛意,許槿年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要[愛]上她了。
許槿年迫不及待的想要向阮姝娅表現自己的[忠誠],僅僅只是幾分鐘,他便無法再忍耐阮姝娅對他持有懷疑與不信任。他渴望着她能夠相信他,依靠他,他已經開始想要在她的身上汲取與自己一樣的愛意。
許槿年像是最資深的變态一般,将一柄不知存放在身上哪個位置的手術刀遞到了阮姝娅的手中。他猶如像自己的神祇獻祭的信徒,神情坦然,“你不願相信我嗎,我可以向你證明,在你将它刺入我的胸膛時,我不會有絲毫躲閃。”
阮姝娅漸漸覺得事情變得有趣了起來,眼前的男子在被硬生生注入了愛情之後,竟然開始反過來攻略她了。許槿年一直都很會僞裝,也能夠耐得住性子等待與蟄伏,他還擁有着過分執着的求知欲,他會主動狩獵阮姝娅的愛情。
可那又如何呢,這對于阮姝娅而言沒有任何影響,只會讓她覺得可笑。
“許槿年,我當然相信你的藥劑會生效,我從不懷疑這一點,但那又和你有什麽關系呢?”阮姝娅用那柄薄如蟬翼的手術刀危險的在他的胸口畫着圈,“你現在只是一個承載着藥劑的殼子,一具被生物反應支配的行屍走肉。你的思想不是真正的思想,情感不是真正的情感,在我的眼中,你和櫥櫃裏的人偶娃娃有什麽區別呢?”
許槿年只覺得他的心髒又縮緊了一瞬,女子的言語之中設下了危險的陷阱,她正在否認他的一切,讓他一切的想法都變得如此虛假而低劣。她正在看着他,可她所看着的永遠都不是真正的許槿年。
他變得孤芳自賞,在他心中醞釀的那些深情的愛意不再有任何價值與存在的意義。
他急促的喘息了兩聲,在那要令他心碎的疼痛之中又詭異的尋找到了幾分滿足的喜悅。許槿年眼眸溫柔的注視着阮姝娅,清澈的瞳眸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顯得柔情似水,“姝娅小姐,你憎惡着‘許槿年’嗎,你可以利用我來踐踏他。也許你說的沒有錯,我是被你創造出來的人啊。”
許槿年緩緩接近了眼前的女子,他的眸子顯得病态而瘋癫,姿态卻又是那樣的柔和溫雅,“我明明就是獨屬于你的人,你是我的救世主,我唯一的神明。你不應該給予我憐憫嗎,聖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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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槿年的精神狀态實在過于美好,瘋癫的厲害,用阮姝娅的說辭将他們的關系轉到一個詭異的狀态,還妄圖與曾經的“自己”割裂為兩個人。
阮姝娅只覺得自己的手臂上都快要冒出一顆顆小疙瘩,變态無論變成什麽模樣都仍舊是個變态。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試試呢。”女子輕輕笑了笑,清冷的月光灑在她的側臉,令她看上去像是聖潔的神明。可她說出的話卻又那樣無情,“許槿年,也許你殺死‘許槿年’之後,我就會喜歡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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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槿年的宿舍中只有一個卧室,卧室的單人床當然是由阮姝娅霸占了,而許槿年只能夠委屈自己長手長腳窩在沙發中休息。不過他本人似乎沒有什麽不滿,過于強烈的愛意令他的心中自然的升出了“只要阮姝娅能夠休息好他就會覺得同樣開心”的想法。
不知是否是窗外下了細雨的原因,到了後半夜時,睡夢中的阮姝娅忽然覺得後背涼飕飕的,滲出了一絲冷意。
指尖揪緊了被子的一角,想要為自己取暖的女子并沒有發覺,卧室中的窗戶不知何時開了一道縫隙。風摻雜着雨水卷入室內,侵占了室內原本的溫暖。
而在阮姝娅的床邊此時正立着一個巨大的影子。
獸類的藍色眼眸猶如注視着獵物一般盯着女子單薄的後背,它似乎不需要眨眼,好半天都維持着同一個神态一動不動。
将校醫院搞得一塌糊塗的鲛人趁着夜色偷摸遛進了許槿年的宿舍之內。它的聲音很輕,自己學會了如何打開窗戶,它并不想驚醒許槿年,那個人類剛剛又操縱它做了一些麻煩的事情,每次他讓它做的事都會讓它覺得很疼。它本能的不喜歡那個人類。
但是……
鲛人擺動着蛇一般的魚尾,慢慢湊近到阮姝娅的床旁。它的身上帶着一股潮濕的氣息,但并不算難聞,也沒有什麽惡臭的味道——就像是今夜的雨水。
因此阮姝娅依然睡得很熟,她只是覺得在夢裏似乎越來越冷了,于是微微蜷縮起了手腳,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鲛人覺得此時躺在床褥上的人類女子正在散發出一股很好聞的氣味,香香軟軟的,像是它最喜歡吃的小蛋糕。讓它去襲擊大禮堂,并将阮姝娅搶出來也是許槿年給它下達的命令,可t是想要親近阮姝娅卻是它自己的想法。
它其實剛剛從幼年期過度到了成年期,與人類相比,鲛人異獸的壽命十分漫長,因此在經過了百年的時間後,鲛人才第一次迎來了自己的“發.情期”。
它渴望着與一個異□□.配,而那個時候恰好被它擄走的阮姝娅便被它當做了求偶的對象。
鲛人這種異獸十分忠誠,在它們的一生之中,只會擁有一個伴侶。這是天性使然,當鲛人選擇了一個求偶目标後,它便不會再輕易更改了。
更何況……
它小心的擡起了自己的手臂,像是一個單純而好奇的孩童一般伸出手,它想要碰一碰她的頭發,或者臉頰。
今日在許槿年注射過藥劑之後,也許是因為男子在它身上所做的實驗讓鲛人與他産生了某些共頻的聯系。鲛人突然發覺,它的心中似乎正在掙紮的冒出什麽東西。
那本該是異獸與人類的區別,卻因為這個巧合而打破了某種界限。鲛人開始感受到了一些從前從未有過的情緒,它也開始發覺,自己想要得到一些東西,也想要做一些事情。
在它即将碰觸到阮姝娅的臉頰時,白色的房門卻在外側被推開了。
鲛人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那種能夠威脅到它生命的感覺令它不得不縮回手,警戒的直起身子看向門外。
門口站着的人穿着單薄的襯衫,眼鏡在昏暗的月色下模糊不清,但鲛人能夠看到他臉上勾勒出的帶着諷意的笑容。
“滾出來。”
他的唇瓣微動,無聲的用唇語說道。
鲛人并不想離開,但它很清楚,它并沒有拒絕的能力。鲛人并不懂得何謂恐懼,它只是憑借着屬于獸類的直覺,服從着讓它感覺到威脅性的強者。
許槿年始終揚着那一抹隐隐約約的笑,多可笑啊,一個和海豚智商差不多的怪獸,卻因為感受到了從他的身上傳遞出的情緒,而荒謬的對某個人類女性産生了“在意”嗎?
不過是一條魚而已,它還會因為他而得到愛嗎?
身為星空科學研讨學會的會長,先行者的領袖,許槿年掌握着整個郾國最前沿的科學技術。他在自己的房間中開啓了另一個折疊的空間,而在這裏裝載着這些年都無人發現的他的實驗室。
許槿年一開始只感覺自己被冒犯了,他沉浸于動物竟敢偷竊他情緒的冷怒之中。而當他将那條鲛人重新禁锢在他的實驗臺上時,許槿年卻突然露出了一個真正的笑意。
這不是最好的機會嗎,這條鲛人如今已經如此的像他,那樣他不是完全可以利用這只鲛人來研究所謂的“愛情”到底是如何在體內作用的嗎。
一個嚴謹的實驗的确需要對照組,許槿年彎起眼眸,或許它可以向他證明,一條魚,真的能夠愛上一個人嗎。
阮姝娅并不知道某個變态又在謀劃什麽事情,她睡了一個好覺,第二日在許槿年的幫助下随便在學院的某個地方出現,便有教職工立刻找到了她。
她敷衍的回答了幾句關于昨天她是怎麽失蹤的問題,理所當然的将鍋甩到鲛人和校方頭上後,她便被帶到了教學樓的某個會客室內。
校方并沒有再次将阮姝娅關入實驗室中,而阮姝娅也很快知道了原因。
推開會客室的門後,阮姝娅便看到了站在窗戶下的人。男子一席銀白色的長袍,面容上覆蓋着金玉面具,身上的氣質仍舊能夠輕易令人心安下來。
教皇竟然親自來到了墨提斯學院之中,這是近十年來的第一次。即便墨提斯學院是偏向中立的組織,教皇進入學院的次數一只手也能夠數的清。
而今日,為了他的聖女,他再次來到這裏,只是為了保護她的平安。
多麽令人感動,仿佛在神的身上為她升出了一絲人性。
阮姝娅的眸中浮現出了些許動容的水汽,她幾乎是向着教皇跑了過去,仿佛一個不安的受了委屈的孩子。可在即将接近樊鵺的身前時,她卻克制的停住了腳步,只是擡眸看向他,既有依賴,又有孺慕,“冕下,對不起,我的聖女是不是做的很不稱職,我又讓你為難了,對嗎。”
樊鵺此時正伸出了手,他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習慣了女子對他的親昵。教皇的手落在半空,分不清是想要将她擁入懷中,還是想要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最終他只是擡起手,像是一個寬和的長輩一般輕輕撫摸着女子的頭發,“我看了你的比賽視頻,你對自己的異能掌握的很精準,是我還做的不到位,沒能夠給予你更好的教導。”
教皇永遠如此,阮姝娅甚至懷疑他永遠不可能指責任何人,而只會将所有的過錯歸咎到自己的身上。
她抿了抿唇,神情微不可見的淡了些,“你是來接我離開的嗎,我無法再待在學校中了,所以你要帶我走。”
教皇微微俯身,他讓自己的視線與阮姝娅處在同一高度,令她能夠看到自己真誠的眼眸,“姝娅,沒有人有資格趕你走,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我也不可能将你關在教廷之中。”
因有面具的遮掩,其他人時常無法窺探到樊鵺的表情,也因此,人們會更加将他當做理解不了的神祇來崇敬。
而現在,他主動低下身子,想要讓阮姝娅明白他的想法與心情,“你将它控制的很好不是嗎,你沒有傷害到任何人。”
也許教皇以為在賽場時是阮姝娅失控了,他根本不知道,從來就沒有什麽無法操控的神祇,那不過只是阮姝娅自己的技能。
她騙了他。不如說,阮姝娅在見到教皇的第一刻時就在騙他,她說了太多的謊,他們之間的相處幾乎都是由謊言構成的。
阮姝娅在此刻突然意識到了一點,教皇根本就一點都不了解她,甚至也許游戲中的教皇都要更“了解”她。而此時站在她的面前,試圖安慰她,給她安全感的人卻從始至終都不曾清楚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而這也是阮姝娅促成的。
“所以,你是來保護我的嗎。”女子的眉眼間流露出了一絲淺淺的侍寵生嬌。教皇是來為她撐腰的,因為阮姝娅特意的引誘,他不再将她看作聖教廷中一個代表着聖女的職稱,而成為了在他心中一個足夠特別的人。
因此他并沒有像是從前幾個游戲周目裏一般冷淡的不過問她的任何生活,而是一直在關注着她,即便她進入了墨提斯學院,他也始終都在注意着她的近況。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阮姝娅從前可沒有在體內裝着[邪神]的情況下進入墨提斯學院。
教皇會擔憂她一不小心造成生靈塗炭,将這些國家未來最重要的小樹苗屠戮殆盡也是正常的。
樊鵺被遮掩在面具後的容顏微微流露出了一些的不自然,随後才用很輕的聲音說道,“嗯,我會保護你。”
作為聖教廷在平民中聲望極高的教皇,他當然有資格與墨提斯學院的校領導層談條件,也可以要求學院将阮姝娅當做一個正常的學生來看待,僅在必要時監視她、看管她,而不能夠明目張膽的對她區別對待,在她的身上進行過分的實驗。
阮姝娅在這一刻,不知為何卻突然揭露出了一點自己塑造出來的僞裝。她淺笑着,卻說出了不太符合人設的話,“保護我嗎,要怎樣保護呢,若是我在你的面前殺死了無辜的人,你會将我關進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不讓任何人傷害我,也不讓我傷害任何人嗎。”
兩人此時的距離很近,為了安撫她的情緒,教皇的掌心還放在她的後腦處。他俯身低眸,而她仰起頭,指尖輕輕觸碰在那冰冷的面具上,“你會将我藏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用秘銀打造的鎖鏈捆縛住我的四肢,每日親自将食物送到我的房間,一口一口喂我吃下,不允許我觸碰任何利器,不準我離開半步。冕下,你會這樣對我嗎。”
教皇當然不會這樣做,在阮姝娅說出這些話之前,他甚至從未思考過有這樣的“保護”方式。這所謂的保護,又和軟.禁有什麽分別。
“不會,姝娅,我永遠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不要害怕。”樊鵺頓了片刻,他像是突然察覺到什麽一般,眼眸中帶着幾絲探究,更加認真的看向阮姝娅,“姝娅,你是在害怕我嗎?”
樊鵺想象不出,阮姝娅為何會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
害怕?
阮姝娅回憶起了通過TrueEnding之後她心中的情緒,除了絕望、痛苦、悲傷、憎恨之外……當然還有害怕。她很慶幸這只是一個游t戲,而不是她的另一個人生,否則她簡直像是一個被所有人蒙在鼓中,閉塞了雙眼,在透明的玻璃箱中表演的實驗鼠。
她的人生是編造的,她得到的情感是虛假的,她的未來是注定的。
而眼前之人,阮姝娅有些複雜的看着他。他到底知不知道呢,如此高尚,身上不曾沾染任何罪孽的人,他曾經拿走了她的心。
房間中一時陷入了寂靜,有幾分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對視着,然後在彼此的眼眸之中試圖更加了解對方。
半響,是阮姝娅先彎起眼眸,她又恢複了平時的模樣,用帶着些撒嬌的依賴語氣對教皇說道,“冕下,你在說什麽呢,我最相信你了,我知道你不會抛下我的。我會配合學院的研究,盡快将體內的邪神祛除或是殺死,我可是聖女啊,我怎麽可能允許自己傷害任何人。”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說完後便後退了半步,與教皇之間拉開了距離,臉頰也暈開了淺淡的紅暈。她的指尖輕輕揪着衣袖的布料,哪怕什麽也不說,也能夠令人感覺到她的羞赧。
一時教皇才感覺到自己剛剛舉動與言語的不适。分明在他的心中,他仍舊在意着要與阮姝娅維持适當的距離,可偏偏他卻總會在不經意之間做出了越界而親昵的舉動。
他不自然的縮回手,指骨微微蜷縮,女子發絲的觸感在指尖卻愈發明顯,久久殘留無法褪去。剛知曉阮姝娅體內的東西失控後,教皇便直接來到了墨提斯學院,一刻都沒有浪費的與校長見面,為了她的自由應允了過多的條件,他難道真的沒有任何私心嗎。
明明一開始知道阮姝娅會進入墨提斯學院時,他不是就已經默許了讓學院幫忙解決她體內的隐患嗎。為何僅僅只是看到了比賽視頻,聽到了有關她的一點不好的消息,他就會這樣焦急,迫不及待的來見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教皇在此刻直覺般的感覺到了一絲恐慌,他應該遠離阮姝娅,他或許不該再與她走的這樣近了。否則……一定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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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在與阮姝娅簡單聊了兩句後,便因為教廷之中的事務繁忙而匆匆離開了。
那模樣像極了逃跑,但阮姝娅并沒有在意。新生競技賽還沒有結束,她因為昨日的事情而錯過了幾場比賽,掉了許多積分,名次也向下落了幾位。
但那為難不了她,作為一個沒有任何弱點的Bking,當她再次踏上比賽臺上時,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單人比賽之後是為時兩天的團隊賽。對于普通的新生而言,挑選合适的隊友格外重要,在正式的比賽之前博弈就已經産生了,有的時候也許賽事尚未開始,輸贏就已經有了分曉。
但對于阮姝娅而言,選擇隊友這個環節可有可無,她完全不在意自己以後的隊友會不會拖她的後腿,或者幹脆是某個隊伍派來的奸細。
因為她一個人就能夠獲得勝利。
可惜并沒有人能夠聽到阮姝娅內心中帥氣的想法,不然可能會有許多新生想要合起來夥來一起揍她。
阮姝娅的身旁理所當然的也在短時間內聚集了大量了人才。她擁有着足夠令人矚目的身份,又擁有着讓人仰望的實力,無論是能力強的人、中庸的人、或是普通的人,都會希望加入她所在的隊伍。
“我能夠免費在比賽之中為我們的團隊提供道具,姝娅小姐,我是很有用的人。”最先找到阮姝娅的人是那個在比賽之中被她吓暈,又被她毀了禁靈器的先行者。
左連溪的身材與神眷者相比要瘦弱一些,身上的肌肉并不特別明顯。他平時也喜歡戴着一副眼鏡,但那副眼鏡應該是什麽道具,也許能夠分析人體的數據并存儲着許多人的異能信息。他很幸運,看起來身上并沒有産生變異,精神也算還好,或許是因為他的智商比較高,平時制定戰略與制作道具的時候都需要運用大腦來進行精密的計算,SAN值較高,于是并沒有陷入瘋癫的傾向。
阮姝娅在閑下來記起自己毀了他的道具後,就果斷讓公爵府的人付款賠償相應的價格了。反正是公爵府的錢,和她沒關系,浪費起來也不心疼。
競賽場上生死自負,更何況僅僅是道具,即便這裏的□□都會适時的出手,以保障學生的安全,但每年的賽場上也總會死那麽一兩個人。連墨提斯學院內部本身都存在着各種隐秘的危險,在賽場上死亡就更加不值一提,這個世界如此危險,每個人其實都在颠覆的邊沿茍延殘喘,不知哪一日便會徹底墜入深淵內永不翻身,又有哪裏是真正的避風港。
因此阮姝娅并不清楚,左連溪家族的商會堅持沒有接受公爵府的賠款。正當的競賽損失,規則已定,哪有事後清算損失的道理。
就是自家的孩子死在墨提斯學院中,這些家族也沒有辦法追責。
能夠制造出禁靈器這樣強力道具的左連溪在墨提斯學院絕對是被每個人都想要結交争取的對象,他如同他所說的一樣重要。雖然阮姝娅并不在意這一點,但出于一絲絲的愧疚與完全不想動腦子的偷懶心情,她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就同意了左連溪的入隊申請,并給予了他最大的權利。
“左連溪,隊伍一共需要六個人,除了我和你之外還剩四個人。招募隊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完全信任你的選擇。”阮姝娅堅定的注視着左連溪,語氣篤定,反正她會一對六,必要時一對十一也沒問題。
左連溪神情微怔,他知道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拒絕他的投靠,卻并未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即便他自恃能力,認為自己在新生之中的實力至少能夠進到前五,可他畢竟是一個先行者。
有的時候僅僅因為這個身份,他便會受到他人的輕視,即便他付出了成倍的努力,在神眷者的面前,什麽都不做便已經低了一個階層。他必須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能夠與神眷者平等的并肩,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仍舊懷疑他,絕不可能讓他成為掌控全局的引領者。
可現在,聖女殿下甚至要将組建整個隊伍的權利,交付給他這個先行者嗎?
阮姝娅并非這個世界的原住民,讓她發自內心的歧視先行者實在太為難她了。她不需要标榜自己的不同與平等待人,就能夠令先行者意識到,沒有人比她更加适合“聖女”這個詞。
将麻煩的事情交付出去,阮姝娅無事一身輕,心情輕快了許多。
結束了最後一日的單人賽,阮姝娅的積分已經殺回到了第一名,她離開競賽場時遇到了正在觀衆席等待的姜墨和謝雨桐。
他與謝雨桐并不是每日都會過來,他們的學業很忙,但抽空的時候總會邀請阮姝娅一起去吃飯,一直沒有讓阮姝娅感到孤單過,像是兩個完美的飯搭子。
“姝娅妹妹,你們明天就要進行團隊賽了吧。”姜墨總是能夠找到食堂中最好吃的菜系,或是在學院中開設的位置偏僻的小飯館。青年笑得一臉狡黠,“每次新生競技賽,學院內總會有人偷偷在私下裏開設賭局,可你知道你的賠率已經達到多少了嗎?”
“買你勝的賠率是1比1,而買你輸的賠率達到了恐怖的1比1734。”
阮姝娅眨了眨眼眸,“所以,我要不要打假賽帶着你們兩個暴富一把。”
顯然,既然有賭局的存在,有打假賽的人存在也很正常。
姜墨一愣,唇角總挂着的笑意都不見了,他還來不及說話,旁邊的謝雨桐就已經掐住了他的後頸,冷冷道,“吃飯。”
女子看向阮姝娅,嗓音依舊冷淡,卻又顯得很溫柔,“你不用聽他說的,他不差這點錢,你專心比賽,不用管這些亂七八糟的。”
“他不差,可是你不缺錢嗎。”阮姝娅帶着兩分認真的看向謝雨桐。
“別因為這點小事影響了你自己的名譽,我若是真的需要錢,有的是辦法。聖女殿下,你不需要做這種事。”謝雨桐同樣認真的注視着阮姝娅,與這些相比,“聖女”本身的聲譽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是啊,姝娅妹妹,我就是說說,你知道我就是這個性格,你可千萬別把我說的話當真。”被制裁了的姜墨也連忙說道,在謝雨桐的面前瞬間認慫。
阮姝娅彎起眼眸,“知道了,我本來也沒有心思弄這些麻煩事的。”
阮姝娅在從前的t游戲中從未認識過謝雨桐和姜墨,可他們兩個人的人品卻顯然都很不錯。
其實進入這個游戲異世界越久,她就越能夠感覺到這裏的真實,有的時候也會令阮姝娅懷疑,她曾經所玩過的游戲,真的僅僅只是游戲嗎?
……………………………………
與謝雨桐兩人告別後,阮姝娅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本以為房間內仍舊只有自己一個人,卻沒有想到推開門時,她竟然在客廳中看到了另一位女子。
一直都很神秘的舍友終于姍姍來遲,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裙,烏色的長發一直落到了腰跡。第一眼看上去,給人的印象有些怪異的孤僻感,很不好相處的模樣。
而阮姝娅的視線卻被女子手中的一個七寸大小的雕像吸引了。
通身被繃帶裹緊的無面倒吊神像。
女子偏過頭,她的眼眸是一種很深邃的黝黑,面容卻蒼白如紙,轉頭時脖頸顯得有些僵硬,無形中滲透出了幾分詭谲,“聖女殿下,你回來了。”
她口中的聖女殿下,顯然并不是聖教廷的聖女殿下。
阮姝娅微微挑眉,“古神教團安排你進來的。”古神教團的膽子很大嘛,居然敢将邪神的神像光明正大的帶到墨提斯學院內。
“真神已經蘇醒,主教吩咐我将神祇帶到你的身旁。”女子面無表情的說道,她仿佛還不能夠操縱自己的面部肌肉一般,連勾勒出的笑容都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阮姝娅走過去,在女子的手中接過了那具神像,在接過神像時,她無法避免的在不經意間碰觸到了女子的指尖。冷的幾乎像是一塊冰,令人發寒,而手中的神像卻是溫熱的,分明是玉石的質地,卻産生了一種猶如肌膚一般柔軟順滑的觸感。甚至會讓人産生一種錯覺,似乎它的胸膛在跳動着,脈搏在鼓動着,她的手中是一個正在呼吸的活物。
“古神教□□給你的任務,除了把它給我之外,還有別的嗎。”阮姝娅十分懷疑眼前的女子根本就是一具傀儡。
在她的審視之下,女子表現得十分平淡,面部表情幾乎沒有一絲波動,“我的任務就是成為你的舍友。”
古神教團難不成還會這麽貼心的給她找一個生活保姆不成?
阮姝娅一點都不相信,她總覺得他們肯定還會繼續搞事。可偏偏女子看上去就仿佛一個只會聽從指令的機器人一般,不論阮姝娅如何試探,都只會說出幾句話來,反而還打算幫阮姝娅收拾房間,倒真像是一個保姆了。
阮姝娅拒絕了女子的殷勤,她也得知了新舍友的名字——葉蕊,身份是某個子爵的女兒,常年體弱多病,在社交圈內很少出現,也是因為這幾日病症加重,才會推遲了這樣久才進入墨提斯學院。
普普通通的身份,平平凡凡的能力與性格,沒有任何破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時候加入古神教團的。
阮姝娅獨自捧着手中的神像回到了卧室之中。葉蕊剛剛說,神祇已經蘇醒了?所以古神教團是把她編造出的虛假邪神真正送回到了她的身旁嗎?
阮姝娅将神像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心血來潮的伸出一根手指,抵着神像的胸口将它推倒在地,眼眸含笑的看着這樽小小的神像要如何反應。
在過了兩秒種之後,在阮姝娅的視線之中,被層層束縛住的神像蛄蛹着在原地扭了兩下。
本該是冷硬死物的繃帶在它的掙脫下漸漸變得松散,它蹬着腿,費了半天的功夫終于脫離了一點繃帶的束縛,在桌面上爬了起來。
纏繞在臉部的繃帶散落下來了幾條,露出了祂的眼眸和半張臉頰,是阮姝娅哥哥的容顏。
阮姝娅壞心眼的用手指按住了神像腳邊的一條繃帶,祂剛剛站起身,被阮姝娅這樣一搗亂便又絆到了小腿,整個人一時站不穩重新倒回了桌面上。
阮姝娅捂着唇,低低笑出了聲。她還沒有在現實中看到向來嚴肅死板的哥哥露出這幅模樣,變得這麽小,不就是給她機會讓她欺負的嗎。
阮姝娅心中的惡劣因子蠢蠢欲動,即便知道眼前的這個東西本體是一具醜陋而恐怖的邪神,卻忍不住因為這張臉而産生了移情。
在阮姝娅将它戳倒的第二次後,邪神忍不住輕輕嘆了一聲。祂用兩個短短的手臂摟抱住了阮姝娅的手指,小小的臉板起來,“這是你喜歡玩的游戲嗎。”
阮姝娅指尖用力,将祂戳的坐到桌面上,眉眼彎彎,“嗯,你不願意陪我玩嗎。”
雖然現在看上去是阮姝娅比祂大了許多,可在神祇的眼中,阮姝娅卻依舊是那個活潑好動的小幼崽。
半響後,祂松開了手,妥協一般的說道,“好吧,如果你喜歡的話,就繼續玩吧。”
阮姝娅托着腮,感覺自己像是養了一個突然會動會說話的手辦,“古神教團把你送到我這裏是為了什麽呢。”
祂重新站起身,将身上的繃帶一點點收拾好,祂的眼眸溫柔的看向阮姝娅,“這是我要求的,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旁。”
“嗯?”陪着她?
“在今後的每一天裏,我都會這樣陪伴着你,永不離開。”邪神這樣向她承諾着。
不知為何,阮姝娅突然升出了一絲恍惚。從前似乎也有一個人對她說過同樣的話,而那個人,與眼前的“神”擁有着同一副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