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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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朝的雙手顫抖着,将手機推給面前的姜子平,是當年沈梅生産的視頻。

沈梅穿着病號服臉色蒼白,“寶寶呢?寶寶還好嗎?”

當護士将豆豆抱到沈梅面前時,沈梅的情緒失控了。

她看見豆豆的臉,渾身開始顫抖。

她回憶起初二的那一年,母親溫柔地抱起剛剛生産的弟弟。

從那天開始,她的人生徹底被毀掉了。

她崩潰地顫抖着,将抱着豆豆的護士推到一邊,豆豆突然開始大哭,沈梅煩躁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護士有些緊張地看向一旁的蔣朝,蔣朝接過豆豆示意沈梅,溫柔的說,“老婆,這是我們的兒子啊。你看,他多像你啊。”

沈梅用盡全力推開蔣朝,蔣朝沒反應過來,一個踉跄身體撞到病床的一角,還沒來得及護住孩子的頭。

孩子哭鬧的聲音響起,片刻後,孩子的聲音停止,醫生慌亂地将孩子送進搶救室。

好在搶救了回來。

從那天開始,沈梅的情緒就開始不穩定,随着蔣豆豆一天一天的長大,她那段破爛不堪痛苦的過去就越發從記憶深處被喚醒。

有很長一段時間,沈梅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手,她會不自覺地發抖,朝着父子二人破口大罵。

病情發作的時候,豆豆的哭鬧聲會讓她感覺到崩潰,她将棉布塞進孩子的嘴裏,孩子的哭聲止住了,差點又因為窒息入院。

吃了藥以後,她又會自責忏悔,用盡辦法想要彌補失控時自己犯下的錯誤,內心深處的創傷和絕望同生理上的母性激素做着鬥争。

蔣朝可憐她,同時也恨她。

可憐她有難以治愈的過去,可憐她發病時傷害自己,恨她将自己的情緒不受控地遷怒于一個還沒有行動能力的嬰兒。

有一次蔣朝工作上不順,同事陪他喝了些酒,回家的時候,沈梅正好在犯病。

蔣朝看着沈梅對豆豆的瘋狂,他情緒一陣崩潰,那天他打了她。

清醒過來的沈梅看着醉酒失控的蔣朝一陣害怕,她輕輕抱住他,和他說我們再生一個女兒吧。

蔣朝太過痛苦,他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和她有其他孩子,如果她不能對豆豆好,她們就離婚。

沈梅沒有離婚,她偷偷用自己的方式,在計生用品上做了手腳,一次又一次的檢查。

蔣朝那段時間疑惑,她為什麽突然開始努力t工作,還經常出差很久,回來的時候有時候臉色蒼白,有時候瘦的不成樣子。

她只是說自己的工作太累了,但她再也沒有将自己的情緒發洩在豆豆身上。

她有了努力的方向,她想有一個自己的女兒,她想把一切好的東西都給女兒,彌補自己被空缺的童年。

“我那天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我說了什麽。”蔣朝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我可能還說了其他狠話,比如生了女兒就把她殺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不敢告訴我朵朵的存在。我是個混賬。”

蔣朝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姜子平趕緊去攔。

“兩年前,我發現她出軌了。”蔣朝的眼神中空虛,盡力壓抑自己情緒中肮髒的部分,“當時的我是這麽認為的,我還找人調查她,調查到她當年堕胎了好多次。”

蔣朝的臉上露出了諷刺的笑容,“我們兩個每次都做好了措施,怎麽可能是我的孩子,我不知道她把那東西紮漏了。現在我才知道,她一次次的堕胎,就是為了生出來一個女孩。”

蔣朝雙眼猩紅,擡眼看向房間裏的幾個人,“你們說,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沈梅經常為了陪沈朵朵借口出差,一次兩次還好,但次數太多,蔣朝就發現了。他以為沈梅出軌,兩人感情變得惡劣。

連蔣朝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時間他究竟是什麽心情。

沈梅的心思似乎都不在他和蔣豆豆身上,她每天努力工作,經常出差,幾乎從來不管家裏的父子倆。

在得知沈梅堕胎的那一天,蔣朝再一次打了她,那天他沒有喝酒,原本是想和沈梅好好談談。

但沈梅似乎骨子裏就有一種倔強,不管他說什麽,她似乎都拒絕溝通。

他一怒之下給了沈梅一巴掌,兩人撕打在一起,蔣豆豆哭着從房間跑出來給二人拉架。

二人似乎被什麽東西沖昏了頭,在撕扯間完全不顧自己兒子的感受,兒子撞在沙發上,沈梅卻像完全沒有看見一樣。

這一次,蔣朝真的被惹怒了。

他發瘋似地抽出皮帶用力抽在沈梅身上,女人的身體怎麽可能同男人相搏,沈梅請了三天的假才從床上爬起來。

從那以後,蔣朝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能是想将她留在家裏,也可能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真正臣服于這段婚姻,重新将自己的一切投入其中。

“好像小時候媽媽會經常來陪我,但我記不清了。從我記事以後,媽媽似乎就很少來了。”這是昨天姜子平從沈朵朵口中聽到的話。

“你之前說,上一次見你老婆是她說她要出差,現在呢?”姜子平看着之前蔣朝的證詞皺了皺眉。

“我說謊了,她是逃跑了。”蔣朝的雙手握緊,“那天我們吵架,我為了不讓她出去将她鎖在房間裏,我本來就是想吓唬吓唬她。後來我出去上班,不知道她是怎麽逃出去的,從那天開始我再也沒見過她。”

“為什麽說謊?”

“我害怕你們懷疑我,我怕你們覺得是我把她打死了。現在我不怕了,有什麽結果都是我活該。我只希望,沈梅能原諒我,找到殺害她的兇手。”

“沈梅是蔣豆豆放走的。”駱诽出現在門口,蔣朝難以置信的擡起頭看着突然出現的他,“豆豆說,那天他找到鑰匙把媽媽放了出來,媽媽說要去找警察。”

所以第一次,蔣豆豆看見姜子平的時候才會那麽激動。

駱诽走到姜子平面前,示意他出來。

二人走出房間站在角落處,駱诽皺眉,“沈梅在逃跑的路上遇害了,如果沒猜錯的話,她那天可能會先去找朵朵。需要調查去西京市的路上有沒有沈梅的随身物品或車輛。”

“你懷疑沈梅不是在霁封遇害的?但她的屍體是在霁封發現的。”姜子平有些不解。

“你還記得我之前說,我懷疑這兩起案件的兇手和當年的梅花不是同一個人?”

姜子平聽着駱诽的話點了點頭。

“殺害沈梅的兇手可能是之前朵朵見過的那個男人,但把他的屍體搬到霁封的又是另外的人。至于昨天你查到的那個鋼琴老師,還要通過她的身份信息重新判斷。”

駱诽神色有些難看,原本他是可以通過屍體形态來推斷兇手畫像,但是按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兩起案件的兇手是兩個人。

而屍體被第三人僞裝成梅花殺人案的形态,可能另有目的,但原本屍體的初級形态已經被破壞了。

“不能單單從這兩起案件來尋找當年的兇手,因為真正的梅花現在躲在暗處沒有現身,有人在故意攪局。”

至于是誰想攪亂這攤渾水,駱诽不知道。

可能是有人和他們的目的一樣,想找到當年的兇手,于是将兇手的“傑作”惡意破壞,想通過激怒梅花來引他出來。

但這種行為的背後,可能造成的是殺人魔情緒失控,無差別的攻擊。

“最近可能還會發生命案,最好找個機會提醒市民不要落單。”駱诽留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姜子平握緊拳頭,他雖然是警察,但也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案件。

從前的那些案件,他都是從師傅的口中得知的,沒有親自體會,就沒有那麽清晰的感受到人的醜陋。

下班後,蘇漫雪去超市買了些零食和小孩子愛玩的玩具朝着蔣朝家走,還沒走幾步就被一輛車擋住。

車窗搖下來,駱诽的臉從一旁的主駕駛位探出來,“去哪兒?我送你。”

蘇漫雪将手裏的東西放進車後座,坐進副駕駛,笑着看向一旁的駱诽,“駱老師今天不忙?”

駱诽聽見蘇漫雪的稱呼愣了一下,随後笑了笑,“你還是叫我小诽吧,駱老師聽着怪怪的。”

駱诽啓動車子,轉彎駛向蔣朝家,“我忙不忙要取決于老姜他們那夥人的辦事速度,如果他們足夠快,我可以完全沒有休息時間。”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快速抓到兇手。

“你好像和老姜越來越熟了。”蘇漫雪聽着他的稱呼笑了笑,這種改變連駱诽自己也愣了一下。

駱诽和蘇漫雪摁響了門鈴,門被蔣豆豆打開,還沒等蔣豆豆說話,坐在客廳中間玩玩具的沈朵朵就跑出來,“蘇姐姐!駱哥哥!你們來看我啦!”

沈朵朵的頭發還是亂糟糟的,前幾天蘇漫雪紮的頭發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崩開了。

蔣朝穿着圍裙從廚房走出來,看見二人禮貌地笑了笑,“我一個大男人,還不會照顧小女孩,不過我以後會好好學,也讓梅梅安心。”

蔣豆豆也跑到蘇漫雪身邊,“蘇姐姐,你教我編辮子吧,我是哥哥,以後我給朵朵編辮子。”

蘇漫雪笑着說好,一邊認真教豆豆給朵朵編辮子。

駱诽走到廚房旁看着蔣朝做菜,廚房被蔣朝收拾的很幹淨,他知道他現在在盡力彌補,但過去的事發生就是發生了。

“謝謝你們,幫我找回女兒,姜警官有沒有說,我的行為會不會判刑。”蔣朝擦了擦手,試探地看向駱诽。

“我不是警察。”駱诽淡淡地說了一聲,他別過頭看向朵朵,“對她好點吧,別再讓她沒有家了。”

話畢,駱诽沒有再和蔣朝說話徑直走向客廳。

蔣朝身子僵了一下,眼裏的淚水不自覺地湧出來,他別過頭走回廚房,沒有說話。

駱诽看着三人玩了一會兒,來電音突然響起,他掏出手機,發現是姜子平的電話。

蘇漫雪看了一眼駱诽,駱诽示意她去陽臺接電話。

蘇漫雪幫朵朵編完辮子,讓豆豆試着練一下,起身去找駱诽。

駱诽剛剛挂了電話,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蘇漫雪,“之前闖進朵朵家裏的那個男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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