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36

“……”

數秒的沉默後, 千澄掀起眼皮,平靜地回複九十九由基。

“他的選擇都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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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總監部通告如下:】

【任命特級咒術師夏油傑負責執行芒果戚風的死刑】

這是壓垮夏油傑的稻草。

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一路在咒術界嶄露頭角, 好不容易被委以重任, 卻是執行幼馴染的死刑。

惡心, 作嘔。

可是夏油傑沒有其他選擇。

在特級過咒怨靈「妹妹」覺醒後,戚風實力已跻身特級。

咒術師不同的評級之間是天塹般的實力差距,想要除掉特級詛咒師, 除了堆人數之外,只能派出同樣特級的咒術師來執行。

而現今咒術界除他之外的唯二特級, 是五條悟和九十九由基。

一個是正被高層所忌憚的硬骨頭,一個是任性随意抓不住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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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夏油傑最好掌握,還能檢驗他是否存在異心。

而夏油傑本人也不敢保證現在精神不穩的五條悟和渾身是謎的九十九由基不會對幼馴染下死手。

所以,夏油傑面無表情地、平靜地接下這份任務, 成為幼馴染的“死神”。

死神……嗎?

從保護者變成死神,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真的不能再成為她的保護者嗎?

不斷的叩問和質疑, 都無法止住搖搖欲墜的內心。

但是,哪怕再不甘願, 他也只能痛苦地壓抑住想要将這群高層推翻的惡念, 因為他有必要通過執行人的身份掌握高層的布局和動态。

這次不是小打小鬧, 而是動了真格的。

聽說背後有咒術世家的授意,出動了多名高級咒術師來搜尋她所處的方位,同時研讨針對她身上的咒靈和術式, 力求一擊必殺。

必須想辦法将情報透露過去。

必須先其他所有人找到她。

又或是……

夏油傑垂下了眸,掩去了所有情緒。

少年沒有将這件事告訴任何一位同期, 自己一人出現在了東京的街頭,驅使咒靈搜尋着幼馴染的氣息和咒術波動。

他想起許久之前的一個午後, 在五條家任職的幼馴染突然發來了郵件。

【「戚風:傑君,這是能馬上看見我的魔法哦!」】

【「夏油傑:什麽?」】

【「戚風:只要你在心裏默念三遍我的名字,我就會出現啦。」】

他将門口一角的橙色色布料收入眼底,閉眼像模像樣地念了幾聲戚風的名字後,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和撲面而來的甜意。

【戚風:“傑君,我來見你啦!”】

現在,現在。

夏油傑喃喃着幼馴染的名字。

叫到第三遍的時候,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漸漸散開,一抹熟悉的橙色清晰地落在眼底。他看見單手持着電話的橙色幼馴染,心髒被什麽猛然攥住,這份街頭偶遇的悸動讓夏油傑一時失言。

可下一秒,她身側的黑發男子就舉止親密地垂下了頭。

在他的視角下,幼馴染頂着副不耐煩的冷淡眉眼,動作粗魯地擦過他破損的臉頰,惡趣味地碾壓他臉上沁出的血珠,随意地貼上創口貼。

他和那個堂而皇之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對上視線,心中無法控制地泛出酸澀的冷意。

他見到了幼馴染稍稍有點冷硬的另一面。

可到底還是溫柔和縱容的。

不然不會……

不然不會不拒絕那個男人的親密接觸。

不會被他握住手。

不會被他拉入懷中。

不會被他壓着肩頸說很累。

不會一動不動地站着被對方依靠。

那樣野獸般居心不良的目光,難道只有他一個人看到嗎?

那個位置,難道不是屬于他的嗎?

夏油傑避無可避地想起了過去,在他們還是小學的時候。

從小到大,夏油傑一直承擔着保護者的身份,他會為幼馴染驅散祓除礙眼的詛咒,他要壓制幼馴t染身上躁動的咒靈,這更像是出自于一個習慣、一種義務、一份工作。

所以吞噬咒靈的痛苦和難以下咽根本沒必要讓她知道,只要忍受下來,因為保護者不應當向被保護者示弱。

可有一天,他因為吃了咒靈凝結成的核坐在地上幹嘔,頭發也狼狽地散亂着時。

幼馴染怯怯地走了過來。

【戚風:“傑君,還好嗎?”】

【夏油傑:“你怎麽在這裏?”】

【戚風:“因為我很在意傑君,非常地在意傑君。”】

夏油傑面無表情地仰視着她,歪了歪頭。

這份無聲的冷淡卻激發了幼馴染的勇氣,她小聲又堅定地問。

【戚風:“傑君,要抱一下嗎?因為你看起來很累,擁抱能讓心情變好,書上是這麽說的。”】

【戚風:“不說話就當你默認啦……一直以來都是傑君幫助我,所以我也想做一點事情。答應我,好不好?”】

無論是什麽時候的夏油傑都無法拒絕幼馴染的請求。

于是女孩子跪下來,分坐在他腿兩側,有意控制着沒有直接壓下重量。她彎腰抱住了他,溫柔地将少年的臉頰按進自己溫熱的肩窩裏,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無聲的擁抱,最多用柔軟的臉頰蹭蹭夏油傑的。

【戚風:“這個地方只給傑君享用,只是傑君一個人的。所以,如果有需要随時來找我吧。”】

這裏是可以讓夏油傑治愈情緒的地方,她是可以讓夏油傑分擔煩惱、露出弱态的人。

夏油傑在幼馴染黏糊又堅定的聲音中産生了這樣的認知,不再将自己和對方的關系定義為泾渭分明的保護者和被保護者,而是雙箭頭的青梅竹馬。

于是他嘆了口氣,抱怨道。

【夏油傑:“咒靈真的是很難吃啊……”】

【戚風:“要是能用我的廚藝加工下就好了。”】

【夏油傑:“傷口也是真的很痛啊,想過平穩的生活……”】

【戚風:“我吹吹它,痛痛就會飛走啦。”】

【夏油傑:“說起來,你這樣的姿勢沒問題嗎?”】

【戚風:“……稍微有點,腰酸。”】*

他被逗笑了,擡起一直放在兩側的手,按着戚風的腰讓她像春天一樣落到自己懷裏,爾後,舒适地靠在了牆上。

……

可是,可是。

現在是春天,枝頭開滿了早春的櫻花,簌簌清風吹撒一地碎櫻。

但他的心情卻好像永遠停留在了一年前的夏天,幹燥難耐。

那個位置,難道不是屬于他的嗎?

為什麽允許其他人霸占?

為什麽眼裏倒映出的是其他人?

為什麽偏偏是那個人、禪院甚爾?

他們之間,就算一切承載着舊物的回憶都被毀去。

也還有着無法割斷的名為「束縛」的聯系。

心緒浮動,夏油傑薄唇緊抿,神色在樹影下呈現出一片暗色。

心髒持續不斷的抽痛讓他額頭蒙出一層細汗,然而他卻只是滿不在乎地、沒事人一樣地注視着遠處。

——等待她目光的垂憐。

她終于看了過來。

……已經到了、只要是對視心緒都會波動的地步了嗎?

啊啊,如果時光停留在過去就好了。

幼馴染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為她推開了倚靠着身上的黑發男人。她收回目光,和男人、不,更像是電話那邊交談了幾句,邁步走向他這邊,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站定。

……比那一天和悟的距離還要遠。

還多了一個讨人厭的男人。

夏油傑穿着白色的襯衫走出,下擺很好地收束在褲子裏,襯的腰線完美。清隽的容顏有些消瘦,但卻更添了一股令人心驚的魅力。

他無視了禪院甚爾,眼裏一點也沒有他:“戚風。”

千澄微擡下颌,聲音依舊輕輕柔柔的。

“傑,你是來殺我的嗎?”

夏油傑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微微地顯現出笑意。

“今天如果你有空的話,要不要和我出去玩?”

千澄覺得傑的狀态有點不對勁。

粉飾太平?

她遲疑了一下。

禪院甚爾似笑非笑地看他:“哦?你為什麽會覺得她有空?”

夏油傑厭倦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她陪伴的對象是你的話,那麽将你除掉就可以了嗎?”

禪院甚爾:“還真是嚣張啊,手下敗将。”

夏油傑:“彼此彼此。”

你們兩怎麽回事。

嘴炮就算了,要打去練舞室打。

千澄看了甚爾一眼,見他“啧”一聲止住話語後才問:“為什麽?”

落在夏油傑眼裏,卻是将禪院甚爾劃為自己人的表現。

因為身處兩個陣營,已不再是身邊人,所以連被瞪一眼瞥一眼警告的資格也沒有了……嗎?

夏油傑抿起唇:“只是身為青梅竹馬很想邀請你放松一下,去去年翻新的那家游樂園玩。你一直很想去,不是嗎?”

……那個啊。

千澄想起來确實有這麽回事。

不過,不是被他拒絕了嗎?

因為陷入苦夏的漩渦,而拒絕了幼馴染所有的邀請,拒絕游樂園邀請算什麽,到最後連招呼都不打直接視而不見了。

千澄凝視着他,卻是尋思着能不能在這次事件中找到刀點。

她最後說:“……好啊。”

禪院甚爾:“?”

夏油傑只看着她:“就我們兩個人,可以嗎?”

禪院甚爾:“?”

千澄依舊說:“如果你想的話。”

她轉身,将手上提着的東西都随意地交入甚爾手中:“回去等我,我想吃草莓大福。還有,不要跟過來。”

禪院甚爾:“啧。”

然後她掀起眼眸看向夏油傑:“那麽,你解決一下你那邊的蟲子吧。”

-

夏油傑聯系了被咒術屆派來監督他的咒術師。

和五條悟的暗中監視不同,這個咒術師完全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上來就和夏油傑開門見山地打了招呼。

夏油傑繞也繞不開,索性就讓他待在看得見的地方。

他聽見咒術師從電話裏傳來的聲音。

“到今晚十二點為止暫時不要上報芒果戚風的位置?”

“一千萬。”

“什麽啊,約會嗎?你幹脆利落地接下幼馴染任務時我還以為你是那種絕情絕愛的冷酷咒術師呢,想不到也是正常人啊夏油同學。”

“三千萬。”

“讓我答應倒也沒問題,只不過嘛,你有這個把握她不會逃?”

“五千萬。”

“那麽就說定了,晚上十二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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