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操心
操心
不過很快, 言姑姑便面色如常,端正有禮迎着裴莳琅進入公主府。
溫翎小心跟在後頭,眼角餘光瞥見公主府內裏的奢華。長廊用琉璃瓦鋪蓋, 連周圍的扶手都鍍上金箔。更不用提那名貴的牡丹, 如同野花一般成片種植在長廊旁。
穿過游廊, 穿過月圓門踏入青石磚鋪地的奢華院落,清風陣陣,花香袅袅。府邸寬闊華麗,金碧輝煌。院內小路逶迤曲彎,梨花壓彎枝頭如大片雲彩, 池塘小橋,門窗水榭,無一不精致。
隐約間似乎還能聽到女郎的嬉笑聲, 裴莳琅不禁皺了皺眉,随着他們越來越近,那個聲音也越發清晰了起來。
“茗姐姐慣會取笑人的, 妹妹不日就去找林伯伯告狀,讓他趕快替你尋個如意郎君。”
話音剛落,便又是一陣嬉笑。
裴莳琅在院門口停下腳步, 裏頭有女客, 他一介外男就這般闖入,似乎有些于理不合。
言姑姑見他如此,心中欣慰, 看來在西河的這幾年, 二郎君沒全然忘了規矩。
“殿下愛熱鬧, 平日裏便常常叫些閨秀來府中坐坐。二郎君來的湊巧,兩撥客人居然撞一塊了, 奴婢這就去通報一聲,讓這些娘子們先避一避。”
裴莳琅含笑點點頭,他怎麽會不知道姨母的用意,不過不拆穿罷了。
被衆星拱月的林知茗掩唇淺笑:“茹妹妹可快些去告,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見見我的如意郎君了呢。”
林知茗被揶揄也絲毫不羞赧,性子倒是開朗,與長公主還有些相似。
言姑姑上前在林知茗耳邊低語了幾句,她的目光略微驚訝地往院門處看過來。
裴莳琅看着對方,颔首示意。
林知茗藏在袖中的手不住的發顫,若非她極力忍耐,定會被言姑姑這個人精瞧出端倪來。
好在林知茗心中還有分寸,對着裴莳琅滿懷歉意一笑,随即帶着衆人往前院的方向走。
言姑姑背過身後,林知茗頓了頓腳步,目光落在裴莳琅身上戀戀不舍。
裴二郎,我終于等到你回來了。
望着那女子羞赧的笑容,裴莳琅不禁在腦海中反複回憶,這位娘子倒是眼熟,在何處見過?
“二郎君,請随奴婢來吧。”
裴莳琅提步跨入,被言姑姑一路帶至正廳外。
外頭正跪着一名男子,身着一件雪白中衣,單薄的身軀在地上瑟瑟發抖。
裴莳琅識趣的當做沒看見,靜靜地等待言姑姑進入通報。
裴莳琅進了屋,屋內窗戶大開,卻燒着碳火,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冷還是暖。
一華服美人靜靜倚靠在美人榻上,她臉上已經上好濃豔的妝容,額間盛開的牡丹雍容華貴,眉眼間風情萬種,帶着婦人的妩媚,又帶着些許少女的嬌憨,在長公主身上卻不顯得違和。頭上帶着珠釵流蘇随着風輕輕晃動,身上的流彩迷紗如夢似幻,裙擺層層疊疊堆積在她腳邊。
溫翎飛快略過一眼,心中便驚訝萬分,長公主這裝束當真不是去參加重大的盛典,而只是單純見見多年未見的外甥?
“阿狼,快來姨母這坐。”長公主見人站在門口,身後的光照得看不分明他的神色。
自小疼愛的外甥,自小當成親生孩子一般看待的外甥,終于好好的站在她面前了。
裴莳琅喚道:“姨母,阿狼回來了。”他快步走去,身形樣貌終于完完全全落在長公主眼中。
長公主不禁感慨:“阿狼長高了,身子也壯實了。在西河總歸沒有在臨京好,不過好在沒讓我家阿狼受苦。”
“阿狼不孝,讓姨母操心了。”
長公主輕撫他的頭:“阿狼說的這是哪的話,只要你樂意,姨母什麽都支持你。”
“阿狼如今也有二十年歲了,你那阿父是個不靠譜的,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夠回來。不如阿狼就在臨京多留些時日,待本宮替你尋個家世外貌品行都一等一的貴女相配,你看如何?”
裴莳琅笑容凝結:“姨母操勞公主府上下,我怎麽能麻煩姨母這種小事。”
“小事?”長公主拔高了音量,“裴莳琅你可別學你那糟心窩子的老爹,成婚乃是人生中一等一的大事,可馬虎不得。”
裴莳琅一句兩句應付着,長公主見狀氣得臉都紅了:“你小子,歲數大了,氣人的本事也跟着大了。”
“嘿嘿,姨母過譽了。”
“你是長大了,姨母卻老了,你再這般氣幾回,姨母怕是日日喚太醫了。”
裴莳琅仍然不怕死接着道:“好,那外甥一定多送些補品來讓姨母好好補補身子,可別真讓我氣出個好歹來。”
“你!”長公主擡手就落下一個巴掌在他背上。
裴莳琅依舊嬉皮笑臉撒嬌賣乖,長公主也是拿他沒有一點辦法。
“你不想同本宮說這個,是不是因為崔家那小丫頭?”
裴莳琅面色如常,只不過眼神下意識往門外瞟了一下:“沒有,姨母,樂安郡主我只當是個妹妹,并無男女之情。”
長公主瞧出了他的窘迫,樂呵道:“這就對了,你倆雖然青梅竹馬,可崔家門第也太低了些。武将家的娘子,與你還是不相配。”
随後又道:“你這般說,難不成已經有了心悅之人?你說說看,若是家世人品都過得去,先定下來做個妾。不過主母還是得認真挑選,這你便包在姨母身上。”
裴莳琅連連擺手:“姨母這是拿裴府當什麽了,我裴府廟小,容不下這麽多大佛,姨母您可饒了我吧。”
長公主聞言又是嘆了口氣:“唉,那你先說說看,你喜歡的娘子是何人,若是你真心喜歡,本宮也不是不能給她家族一個體面。”
溫翎心中冷笑,原來這就是掌權人說話的底氣,可以随意為自己看重的家族加官進爵,只為對方的女兒身份足以匹配她的外甥。
“姨母放心,若有一日真的有一個非她不可的人,阿狼定三拜九叩給姨母請安,求姨母成全。”
見他說的信誓旦旦,長公主便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有些惋惜:“林家那位大娘子,品行高潔端莊秀美,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提起林家,裴莳琅忽然才恍然大悟,方才在院裏見到的那位娘子,不就是林家二娘子麽。
“左相家的娘子自然是好的,不過配我是不是有些可惜了。”裴莳琅道。
長公主嗔了他一眼:“你啊,就算想也沒有法子了。林大娘子已經許了人家,與顧府結交兩姓之好,你啊已經沒有機會了。”
“顧家?顧少蘭的大哥?”
長公主掩唇一笑:“沒錯,聽聞今年顧少竹也要入仕了,婚期約摸定在十二月。t”
林顧兩家聯姻,果真是強強聯合。
左相?
溫翎想到,就是左相一派請求陛下賜肅親王封地的。左相為文臣之首,為官清廉居然會放下身段與顧家扯上關系,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顧少竹啊……”裴莳琅念着這個名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大娘子有了婚約,本宮便不好叫她來府中小聚,不過她的妹妹倒是常來。性子不如姐姐沉穩,不過一張嘴倒是甜的很,本宮倒也願意時常帶着。”
裴莳琅一拱手:“能被姨母看重,真是二娘子的福氣,阿狼先替二娘子謝過姨母,姨母日後為二娘子尋婿可要用點心啊。”
他這幅樣子,明顯是婉拒了林二娘子。長公主也知道方才在院子裏二人肯定是打過照面的,既然裴莳琅瞧不上眼,臨京這麽大總有他能看得上的。
“行了,別裝模作樣了,姨母不催你便是。不過十日後的瓊露宴,你可一定要來,這可是本宮特意為迎接你才辦的宴會。”
長公主嘴上說着不催,可行為上可不這麽做的。
裴莳琅今日下了她這麽多次臉,如果這一次他不答應,想來這公主府他今天算是出不去了。
于是,滿口答應。
二人又說了會話,長公主便推脫要換身衣服一起去用午膳,便打發裴莳琅出去。
裴莳琅出門時,門外那人還跪着,只是嘴唇已經凍得烏青,面上也沒什麽血色。
見裴莳琅止步,言姑姑便上前解釋道:“這不長眼的奴才,昨日沖撞了殿下,殿下罰他在這裏跪着,二郎君不必理會。”
溫翎放在站在門口許久,什麽奴才會穿成這幅模樣跪在這。而且此人生的不錯,因此她一下子便聯想到了—面首。
“給他披件外衣吧,凍死在姨母屋前,也不嫌晦氣。”說完便大步流星地離去。
溫翎耳尖地聽到,那人似乎虛弱地道了聲謝。
裴莳琅自幼生活在公主府,這裏他倒是熟悉得很,不需要言姑姑帶路,便能自行逛逛。
“姨母這兒的花真是越來越繁多,阿翎你可有眼福了,公主府的花可不是随處都有的。”
溫翎一笑:“是啊,奴婢也沒見過這樣多顏色的花,真是好看的緊。”
“如何,現在還害怕麽?”
溫翎搖搖頭:“公主對二郎君可真是和顏悅色,二位相處就像平民百姓中娘親與孩兒那般親切。起初見到殿下那般尊貴,奴婢心裏還犯怵呢,不過後來就好多了。”
“你啊你。”裴莳琅淺笑着,靜靜看她滿口胡言。
溫翎面上帶着淳樸的笑,心底可不敢将方才那個和顏悅色的長公主當真。
長公主啊,殺人不眨眼的臨京最尊貴的女人,她對裴莳琅親切不代表她對其他人親切。
“有人麽?有人麽?”
二人正演戲着呢,一聲呼喊不遠不近地傳來,似乎是位娘子在呼救。
裴莳琅頭一歪:“看來有人在求助呢,咱們去看看?”
他這個笑,就知道他沒憋什麽好心,溫翎跟上去也想瞧瞧,誰膽子這麽大,敢在裴莳琅面前耍花招。
走近一看,喲,還是個熟面孔。
林知茗坐在花壇旁,雙眼含淚楚楚可憐,見到裴莳琅眼眸一亮:“郎君,能否搭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