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他心頭湧起深深的失望,端起酒盞輕抿了一口,不由感到索然無味。
一掀衣擺下了樓。
蘇秋雨餘光裏瞧見對面似乎有身影下樓去,餘光裏瞧見一片衣角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她并未多想,此刻滿心都在沈夢身上。
今日她好不容易使了點小手段得到這個機會,只要哄得沈夢高興,必能打聽到那玉的來處。
她又勸了杯酒方道:“俗話說玉出昆岡,不敢镂其文,今日奴婢鬥膽要替您編個玉穗,心下惶恐,若是能知這玉的淵源,編個相宜的寓意,那便再好不過。”
沈夢擺手道:“那是貴人賞賜的,這淵源什麽的我可不懂。”
果然是貴人賞賜的!
蘇秋雨握着酒壺的手微微發抖,她感到雙耳轟隆作響,壓下心頭的激動道:“敢問是哪位貴人賞的?”
“自然是廣陽王殿下,他老人家總領內務府和廣儲司。”
蘇秋雨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回去的,等回到盛通綢緞莊之時,其餘的人已被帶去瞧一批珍珠穗去了。
她心神不寧,心中翻騰不已。
宋掌櫃從裏頭出來,人精一般,立時上來招呼蘇秋雨道:“這位小姑姑,您且先随小人來暖閣裏稍做歇息,用點茶水消消食。”
對他的卑躬屈膝,蘇秋雨一時有些不大習慣,讷讷地跟着宋掌櫃往廂房內走。
蘇秋雨方坐下來,瞧見桌上已經備好了一個錦盒,打開一看,果然是自己所要之物。
這宋掌櫃果然厲害,不過一個時辰,就給尋了來。
宋掌櫃笑道:“小姑姑交代之事,小人自是赴湯蹈火,也要去給您弄來的。”
蘇秋雨心中感激,忙起身行禮道:“多謝掌櫃。我叫蘇秋雨,不過是司衣庫的普通宮人,掌櫃的叫我秋雨也就是了。”
宋掌櫃卻還禮道:“不敢受蘇小姐的禮,小人這裏倒是有一事相求,不知蘇姑娘可為難?”
蘇秋雨有些詫異道:“何事?”
宋掌櫃笑了笑道:“我們盛通綢緞莊原有個不錯的繡娘,只是近日她家中有事,告了假。不想今日店裏來了位貴客,所需之物非一般繡娘能成,小人又怕砸了我盛通綢緞莊的招牌。蘇姑娘乃是宮中司衣庫人,不知可勞煩您行個方便,替小店照顧一二?”
“繡個東西?”蘇秋雨瞧了瞧外頭天色道,“只是。。”
宋掌櫃忙道:“凝霜姑姑那裏還需個把時辰才能回來,小人也已瞧過了,那物件只需巧手,一個時辰內當能完成,萬不敢耽誤了蘇姑娘的差事。”
蘇秋雨只好道:“先看看吧。”
宋掌櫃帶着她行到一處彎曲的回廊,餘光一閃,卻瞧見對面半開的窗戶邊,坐着個白色身影。
她心頭一愣,停下腳步,果然瞧見那個戴着面具的男子,正撐着手半靠在桌案邊上,一條腿半曲着搭在炕上,坐得很是随意。
身上的狐裘大氅已經脫了,露出裏頭純白鎖金邊的衣裳來。
當真是一身如雪,半點纖塵不染。
宋掌櫃見狀,不由笑道:“小人所說的貴客,便是這位公子了。”
哪知此刻那窗邊的男子聽到聲音,卻擡起頭往這裏看來。
蘇秋雨不知為何心頭一慌,立時躲在了廊柱的後頭。
趙玄亦瞧見回廊上空空蕩蕩,一縷陽光灑下,樹影搖曳。
他便又低下頭,翻轉着手中早已泛黃的帕子。
在酒樓随意用了些吃食,瞧了瞧戲耍,又遇到了那樣的女子,實在是滿心無趣。
對面綢緞莊的門頭便照進了他的眼裏,一時只覺得懷中發燙。
他懷裏有一副帕子,想要找人修補很久了。
雖然宮中繡娘衆多,手藝超凡脫俗的大有人在,可若是正兒八經地宣繡娘來做,未免又要弄得興師動衆。
他不想弄得人盡皆知,更不想讓宮中女子的手弄髒了這一方帕子。
猶豫了好一會,還是嘆息一聲将帕子塞進懷裏準備起身出去。
卻不想他還未動作,門卻輕響了起來。
随着那道門的緩緩移動,一個穿着一身深青色宮裝,頭戴帏帽的女子站在了門口。
趙玄亦擡眼微一掃過,便知是司衣庫的宮人,他輕撫了撫面上的乳白色面具,聲音滿是不耐:“何事?”
那宮人旁邊立時冒出宋掌櫃來,笑着上前行禮道:“讓客人久候了。這位繡娘手藝非凡,當可解貴客之憂。”
趙玄亦卻一眼認出,這女子雖然戴着帏帽看,可瞧身形分明便是那司衣庫的蘇姓女子!
怎麽又是她!
又被這些混賬東西薦來給他繡帕子?她也配?
幾次三番靠近自己,難道這是巧合?分明便是要想接機接近自己!
還膽敢在自己的殿內偷偷留個腳印!
當真是無恥之極!
這世上多得是想着辦法想要靠近自己的宮人及各世家貴女,各個虛僞不堪,只為名利,實在讓人生厭。
可與她比起來,那些人又好上許多。
至少不會與她一般,方才還在酒樓與人把酒言歡,如今又跑到這裏裝巧手繡娘,這是。。廣撒網?
他心頭火起,下了炕,一把抓過一旁的狐裘大氅來裹着。
哪知明明已經走到門邊,那宮人卻還杵在門口一動未動,堪堪堵住了出路。
這許多年來,還從未有人敢擋在他的面前。
趙玄亦一時竟有些未反應過來。
兩人此刻離得極近。
衣料的紋路清晰可見,甚至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蘇秋雨瞧出對方的衣料名貴異常,衣角的隐繡暗紋在柔暗的光下也如水波流轉,便只是随意披着的狐裘,也是極少見的,價值千金,絕非一般人家可用。
只是再細瞧,衣飾上也未瞧出半點能尋出身份的蛛絲馬跡。
不過這種身份的人若能結交,倒也是個助力。
“這位公子,可否将您要繡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我或可幫得上忙。”
趙玄亦感到對方的一股幽香氣襲來,滿是這女子的香氣,藏在面具下的臉攸地黑了下來。
“不必!”
不必便不必,這是什麽态度?
蘇秋雨有些無語,對着宋掌櫃聳了聳肩道:“這位公子看來并不需要縫補什麽東西,掌櫃的,恕我不能為您效勞了。”
趙玄亦忍不住冷笑出聲。
“姑娘這般見着個男人就想着投懷送抱的,”他停頓一瞬,原本淡漠的眼睛裏此刻滿是譏嘲。“碰一下我都嫌髒。”
說着一把推開她擡腳便往外走。
蘇秋雨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方才說,嫌髒?
那人卻頭也不回,撇開了她從一側挎步到外間去了。
門扉輕輕顫動,外頭的寒氣帶着人聲絲絲入了內來,夾雜着院外的清香。
什麽?
呵,憑什麽!
趙玄亦離了貴客廂房,順着玉石小路,掀開簾子去前頭堂廳。
從後廂到前廳是一條長長的室內行廊。
行廊內隔着許多單間,也沒有門,從雕花的門洞裏,便可看到裏頭許多珠翠滿身,打扮富麗的夫人,帶着各自的小姐們,正由小厮服侍着在挑選布料首飾。
正是年下,新年将至,綢緞莊裏頭最是繁忙時節。
趙玄亦從這行廊過,他的身姿綽約,行動風流,霎時間吸引了一衆正瞧着首飾的小姐們。
來時正是午飯時,此處人尚不多。
如今午飯用罷,店裏四處皆是人。
到處是打量的目光和私語之聲。
有夫人驚嘆道:“這是誰家的少年郎,竟有這樣的氣度?”
“可惜戴着面具,瞧不清正容。”
有姑娘低聲道:“戴了面具都是如此風華,不知這面具之下又是怎樣一番容貌。”
一時私語聲不斷。
趙玄亦早習慣了這樣的目光。
今日趁興而來,心情卻全被那姓蘇的宮人破壞。
他一路冷着臉,滿身凜洌叫幾個躍躍欲試的小姐望而卻步。
哪知突然身後有急切地腳步聲行來,他還未反應過來,一人已從身後大力地抱住了他。
趙玄亦渾身一抖,瞧見那纏住自己腰身的手潔白纖細。
竟是個女人!
一時驚怒交加,當即扯了那手就要将人推倒。
哪知那女子雙手纏得極緊,竟如藤蔓一般。
倒聽得她輕笑一聲,用極低的嗓音道:“怎麽辦,公子如今與我抱在一處,難道還能潔白無瑕?”
趙玄亦只得用力掰開她的手,霍然轉身,果然身後盈盈站着的,還是那宮人蘇秋雨!
透過薄紗,分明瞧見她滿臉的得意與戲谑。
周圍看熱鬧的人紛紛圍上前來,私下裏此起彼伏的驚呼之聲。
趙玄亦隐在面具下的臉黑紅交加,氣得渾身發抖,一時竟至語塞。
蘇秋雨松了手,瞧見他的形容,攤了攤手無辜地道:“怎麽辦,你的衣裳被我碰了。”
趙玄亦一把扯了外頭的大氅,扔在了地上,咬牙道:“當真是厚顏無恥!”
內裏穿得是件單薄的圓領白色錦緞,那質地比雪還要白上三分。
沒曾想蘇秋雨一聲不吭又抱了上來。
此刻兩人面面相對,她一時用力過猛,竟将對面的人壓得後退了一步t。
好不容易方才站穩。
兩人依偎在一處,彼此氣息相聞,蘇秋雨從他懷中擡起頭來,又好笑地道:“怎麽辦?又被我碰了。”
趙玄亦脫無可脫,恨得要将她就地打死方能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