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母
第3章 父母
近日上朝,文武百官都發現戶部侍郎這個老滑頭滿臉的喜氣,稍一打聽,原是前幾日新得了個兒子,一時間,衆人紛紛打趣,連帶着上朝的氣氛都松快了些許。
“許大人留步,留步!”一放衙,許侍郎便大步往外走去,身後的同僚連忙開口叫住他。
往後一看,幾位平日裏交好的官員都圍了上來,“近日城東新開了家硯臺鋪子,可有意去逛上一逛?”
今日下衙早,按照以往慣例,他定是會去瞧上一瞧,但是最近他有了一個新的樂趣,就是回家逗兒子玩,便婉拒了各位同僚。
“許大人莫不是在唬我們,你這兒子才出生不過十幾日,每天不是吃便是睡,”說到這張大人頓了下,“如何還能與你玩樂。”
許侍郎啧啧,高深莫測的丢下了句:“你不懂。”便一溜煙出門了,也不管幾人在屋內如何打趣調笑。
“夫人,今日如何,好些了嗎?”許侍郎換了身輕便的衣裳,便直往主院來,見自家夫人正半靠在床頭喝着一盞燕窩,問道。
“大人今日回來的早,沒去新開的鋪子瞧瞧?”咽下口中的吃食,許夫人笑着問了一句,接着又回道:“今日身上比前些時候痛快了些。”
許侍郎輕嘆了口氣:“還是得好好養着,不宜過于操勞了。”
若是在別的府宅,自家男人說出這種話,當家主母必是不肯的,這不就是要把手中的掌家權放給老爺房中的狐媚子,掌家權一朝旁落,到時候想要收回來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可許夫人卻是半點不擔心這種事兒在她身上發生,不說別的,就單論許侍郎後院只她一位當家主母,沒有其他莺莺燕燕就把争搶掌家權這事兒從源頭上給切斷了,就這一點都讓京中其他官員女眷羨慕不已,每次出門赴宴邀約都有人向她讨教禦夫術。
可要真讓許夫人說點什麽,她卻也只能說出些夫妻二人的相處之道,更多的也說不出來。她也在閑暇時仔細想過緣由,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自己的情況和她們大不相同。他們夫妻倆和其他夫妻最大的不同便是,在成親之前他們二人已有所接觸,互生情愫後便順理成章的成了親,而其他大部分女子都沒有選擇自己夫君的權利,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于自己情願與否,都不在父母的考慮之中。兩人本就有情,許時品行也端正,自己也是用心經營兩人的小家,故此多年下來夫妻依舊和睦。
見夫人半晌都未搭話,許侍郎惴惴的問道:“可是為夫說錯了什麽?”
許夫人笑着搖搖頭,把自己方才所想皆告知了他,許侍郎沒想到自家夫人因他這麽一句話便想了這麽多,不由也是有些感慨,正巧趴在許夫人身邊的小肉團子也醒了過來,夫妻二人便一邊逗着孩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憶起了以前的事兒。
在許侍郎還沒有坐上戶部侍郎的位置之前,他還只是一個離大朝國都十萬八千裏的偏僻山村的山野小子,家中靠種地為生,農閑時就去附近的山裏打些野味補貼家用,村裏的人代代都是這麽生活,至于讀書科舉,那是極有銀錢的人家才會送自家孩子去做的事兒。但許侍郎打小就和別的孩子不太一樣,他不愛去摸魚捉雀,一有空閑就愛往村長家去。村長是他們村裏唯一一個識字的人,也是村裏唯一的一個童生,許侍郎總愛纏着他教他認字說理。許父許母本覺得不妥,可奈何村長也喜歡和他說道說道,便也由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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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單單靠村長講授的知識,還不足以讓許侍郎踏上科舉路,只說買些筆墨紙硯就得花去許家一家三口人一年的嚼用,家中實在是負擔不起,更何況許侍郎也沒臉和父母開這個口,就在他走投無路打算放棄之時,轉機突然出現了。
那一年深秋,許時拖着打到的野雞野兔和摘來的野果子去鎮上販賣,想為家裏添些進項,今年也好過個好年。等到最後幾顆野柿子賣完後,已經是半下午了,許時草草收拾了一番,把揣在懷裏的面餅就着水吃完後,便打算回家去了,現在這個時節天黑的也晚,那天的天色也有些暗淡,隐隐有些要下雨的跡象,許時也不敢耽誤,挑着竹筐就往小巷走,打算抄個近道。
越往裏走,小巷越來越窄,就在許時加快腳步想要拐彎時,不遠處傳來一道粗粝的聲音:“徐小姐,你也別白費喉嚨裏,咱哥幾個特地挑的好地方,你怎麽喊也不會有人來的!”
許時聽這話聽的有些心驚,腳步也不由的停了下來,小心的放下竹筐,輕聲走過去,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聲音離的不遠,許時順着聲音的來源繞了兩下,待到聲響近在咫尺時,便躲在牆壁後,偷偷探出腦袋來一看究竟。
只見兩個粗布麻衣的大漢正堵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衣發有些淩亂,一雙杏眸中滿是堅毅,面對兩個漢子也毫不怯懦。
但是這幅倔強剛強的模樣自是吓不退兩個粗魯大漢,反倒是激起了兩個男人的興致,更是想要折斷她的一身傲骨。其中一個男人一臉邪笑的走近了些,伸出手就想往徐秋澄的臉上摸。
“啪!”許時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這姑娘性子這麽烈,在這種受制于人的情況下居然還動手了。
“好你個小娘們,還敢打老子。”男人搓了搓被打的手背,反手也給了她一個嘴巴,惡狠狠的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兄弟二人看的上你是你的福氣。”說着說着,他上前幾步,又想動手。
徐秋澄被剛才的一掌打倒在地,那男人手下的恨,她現在耳朵有些嗡鳴,嘴裏也有一股血氣,但是聽見這話,她還是呸出了聲:“有你娘的福氣。”
眼見着那男人就要一腳踢過來,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那個男人倒是動了動,攔下了那一腳。他嘻嘻笑道:“劉哥,你這一腳下去,這小娘們半條命都得沒了,那還有什麽意思,不如留着她,待會兒玩起來也有勁,待她曉得了那事兒的滋味,指不定浪成什麽樣呢!”
徐秋澄長到這麽大,一直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哪裏聽過這等下流話,她氣的臉色漲紅,胸口也不斷起伏。
那男人見劉哥點點頭,又把淫邪的目光對準了她,見她如今這幅跌坐在地,任人欺淩的模樣,假意惋惜的開口:“徐小姐,您如今落得如此境地,可怪不得我們哥倆,誰叫你那爹如此不顧舊情,這合作了幾年的買賣說換人就換人,一點不顧情面,我家老爺也實在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徐秋澄就知道是王德貴搞的鬼,自家就算是生意人,也一向以和為貴,就算是在商場相互角弈,也很少把人往死路上逼。而且家中生意最近也是平平穩穩,沒什麽岔子,唯有前段時日,爹爹因着王家的貨物以次充好,斷了和王家的生意,之後王德貴幾次上門找爹商談,言語中還和提及讓自己和他家那個不學無術的兒子結親,也好親上加親,把生意鋪的更大。
徐父聽了這話,當即就變了臉色,這縣裏誰不知道,王家的那個兒子是被他們倆夫妻溺愛大的,想到八九歲還是一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樣子,這倒也罷,王家也算是富裕人家,家裏的銀錢就算王大少爺躺着吃幾輩子也吃不完,可誰能想到,他後來還被他那些酒肉朋友忽悠進了賭坊青樓之地,哪裏是可堪托付只人。一時間徐父也顧不上再和王德貴打機鋒,讓人把他給請了出去,下了王家好大的面子。
說來也怪,那日之後,王家便再也沒有什麽動靜。可徐家父女深知王家人不是什麽與人為善的好東西,一直都有所防備,就連今日出門也有家丁婢女跟随,沒想到還是落得如此境地。
徐秋澄咬咬唇,不停思索着逃脫的方法,可自己一個女子,如何能從兩個壯漢手底下逃脫,何況此地偏僻,就算父親發現了自己被人擄走,一時半會也找不過來。
就在她想着就算一頭碰死,也絕不讓這二人折辱之時,她透過兩個地痞的腿,看見了磚牆後露出的一點褐色衣角。
徐秋澄猛的睜大眼睛,順着那一點布料往上看去,确實一名不認識的男子,只見他小心的露出半個頭來,和自己對上視線後,又把手上拿着的挑擔露出來一點。
見此,徐秋澄撐着地,慢慢站起身來,兩個地痞流氓見她此時落魄的模樣,更是得意的不停說些污言穢語,徐秋澄裝出一副被他們氣的說不出來話的樣子,同時一步一步往後退,直到背抵住了牆,實在退無可退方才止步。
兩個地痞一邊邪笑着看着她這毫無用處的掙紮,一邊步步緊逼,直到徐秋澄被靠着牆瑟瑟發抖,避無可避,便伸出魔爪像她肩頭抓去。
就在此刻,徐秋澄一把抓住兩人的手,許時也抄着自己挑竹簍的挑擔沖了過來,朝着兩個流氓腦袋後面就是一下。
許時打這兩下,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好在自己在家做慣農活家事,力氣也不小,又是趁着人沒防備,一下就把人給打昏了過去。
兩個流氓重重倒地,許時手中的挑擔也應聲而落,看他剛才打的不含糊,但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做這種事,腿都還有些發軟。
許時深吸了口氣,強撐着自己站直身體,顫着嗓音說道:“姑娘,咱們還是快些離開,若是過會兒這兩人醒來,小子可是打不過他們。”
一聽見許時的出聲,徐秋澄便被吓得渾身一抖,待她聽完許時的話,便點點頭,邁開步子想和他趕緊離開。
只是,剛才受到太大驚吓,一朝得救強撐着的那股勁就散了,徐秋澄腿軟的都要站不住了,更何況是逃跑。見狀,許時只好道聲得罪,上前扶了她一把,又撿起地上的挑擔,帶着她趕緊逃離了此地,當然,臨走前許時也沒落下自己的兩個竹簍,若是那兩人真的追了上來,把簍子扔過去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後來……
後來的事情不用說許安也能猜到,無非就是為抱救命之恩他娘以身相許,他爹借着岳家的助力走上科舉路,要不然便是他娘一開始沒看上他爹,只用銀錢報答恩情,然後因着某些事兒或是在相處中,兩人走了好感,慢慢的走到了一起,然後借助岳家的助力讀書科舉。
好啊,許安聽完了自家父母的相愛史,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爹,沒想到啊,爹你長的濃眉大眼的,居然是吃我娘的軟飯考上官的。不過,許安轉念一想,大多數男人在自己功成名就後便抛妻棄子,另娶新歡,他爹從這一方面來看,倒确實是個好男人,幾十年如一日的眼中只有娘一個人,想必除了兩人是自由戀愛同甘共苦過的緣故,和自己原生家庭的教育也有關,這麽一想,許安又想見見自己尚未見過的祖父祖母了。
見自家兒子一直盯着自己看,許侍郎笑着把他從夫人懷裏抱了起來,隔着襁褓輕輕拍了拍,又用手指戳了戳他軟綿的臉蛋:“你這小家夥,可是聽明白了爹娘說的話?”
許安被他爹戳的不舒服,搖搖頭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晃下去,接着又咧開嘴朝着他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