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七巧板
第26章 七巧板
光陰匆匆, 一晃三載。
許安珩拿着一本《千字文》,撐着腦袋迷迷糊糊的看着,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哈欠。
青石站在少爺身後, 不禁嘆了口氣, 少爺這才剛坐下來,怎麽就困了。
許安珩若是知道貼身小厮的腹诽,定是要叫屈, 自己一個理科生,如今要看着如此繁瑣的文章就罷了, 這書上的字也繁雜, 讓他非常不适應,不直接睡着已經是他對手中書本最大的尊重。
與他不同的是,坐在旁邊桌上的鄭清衍精神十足, 捧着書本目光灼灼, 可站在他身後的半白也是不見笑顏,只因他知道, 小主子的心思壓根就不在手上的書本上頭。
忍了又忍, 最終,鄭清衍還是忍不住側過身子和許安珩說話:“哥哥,我爹娘要回來了。”
前幾日, 與朝堂捷報一同傳回來的是鄭夫人的家書, 信中言明邊關已定,不日便将啓程歸京。因着兩個孩子四歲時便已開蒙,已經識文斷字,故而鄭家家書都是直接交予鄭清衍。
當日看完書信後, 鄭清衍久久未有反應, 只愣愣的盯着書信出神, 許安珩還以為信中寫了什麽噩耗,當即也顧不上什麽,湊上前去想仔細看看信中寫了什麽,卻沒防備被小哥兒一把抱住。後來等鄭清衍平複心緒後,才知道信中有個天大的好消息——鄭将軍夫婦就要班師回朝了。
而從知道這個消息起,鄭清衍便是不是傻樂出聲,不管做什麽事兒都是一副精神十足的樣子,可誰都知道,他的心思早已飛到正在行路的大軍身上。
這幾日許安珩已經習慣了鄭清衍不管做什麽事突然便冒出一句“我爹娘要回來了”,所以很是熟練的摸摸他的腦袋:“嗯,鄭伯伯鄭伯母快要回來了,若是速度快,說不定能趕上過年呢!”
鄭清衍眉眼彎彎,抓着手中的書搖了搖,兩條腿在桌下開心的蹬了蹬。
眼見兩人的心思都徹底不再書本上,兩個小厮對視一眼,再次嘆了口氣。
既是沒心思再看書,許安珩便拉着鄭清衍悄悄出了“學堂”。
說是“學堂”,其實也就是在廳內擺了兩張桌子,方便兩個孩子在家溫書習字,今日兩人的先生告假,許安珩坐上座位前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帶着弟弟好好溫書,沒想到一坐下來,還沒翻上幾頁書,困意便湧上心頭,眼皮也越來越重,若不是鄭清衍和他說話,想必他此時已經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哥哥,怎麽了?”鄭清衍看着許安珩打開門後又立馬關上,疑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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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珩鼻尖通紅,轉過身來推着小哥兒往屋內走:“屋外太冷了,一開門風吹的臉疼,還是待在屋裏吧。”
鄭清衍看着許安珩鼻尖紅紅,說話都有些顫音,便伸出手摸摸他的鼻尖,又幫他捂了捂手,一起走進了屋裏。
許安珩垂下眼睛看着兩人交握的手,按理來說,兩人年紀漸漸大了,不該再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可是,一來,兩人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牽手、捏臉都是做慣的動作,一時也改不過來;二來,鄭清衍心思細膩,去年許安珩細細與他說過二人之間相處需要避諱,惹的小哥兒以為自己要和他生疏了,被氣哭了不說,還可憐巴巴的找許夫人告狀,許安珩哄了許久才把人哄好,此後再也沒敢提過這事兒;最後一點,也是許安珩的一點小私心,他與鄭清衍一同長大,從他第一日來到自己家中,兩人便一直相互陪伴,在他心中,其實也是萬分不願與他生疏開來,最終還是許夫人悄悄和小哥兒說了什麽,小哥兒才答應在人前不與他做出什麽親密舉動,也避免些口舌之擾。
既是待在屋中,自是要尋些東西解悶,鄭清衍半趴在榻上的小桌上想着玩什麽,許安珩卻招招手,讓青石附耳過來。
鄭清衍看着青石退出房門,好奇道:“哥哥讓青石去做什麽?”
“待會你就知道了,來,喝口茶暖暖。”許安珩推過一杯冒着盈盈熱氣的蜂蜜姜棗茶。
鄭清衍兩手捧過茶杯,蜂蜜的甜香混雜着生姜的辛辣,兩種不同味道的食物在熱水的浸泡中顯得格外融洽,他垂下眼睛,輕輕吹了吹杯中的熱茶,小心的輕啜了一口。
看着鄭清衍被熱氣模糊了面容,卻絲毫不在意的繼續喝着手中的茶水,許安珩便知道這蜂蜜姜棗茶是他喜歡的味道。
最近幾日,偶爾能聽見小哥兒的咳嗽聲,這蜂蜜姜棗茶喝起來正好有止咳的功效,若喝着有用,便不必去喝那些個苦湯藥。
一杯茶水将将喝完,青石便捧着個盒子頂着一身寒風踏了進來。
許安珩接過青石手中的雕花紅木盒放在桌上,“啪嗒”一聲,引得坐在對面的小哥兒好奇的一直往紅木盒上看。
“哥哥,盒裏是什麽?”鄭清衍放下茶杯,摸了摸木盒。
許安珩将盒子推到鄭清衍面前,笑着說道:“你自己看看。”
鄭清衍眨眨眼,将盒子挪到面前,小心的打開,只聽“嘎吱”一聲,紅木盒中的幾塊小木片被小哥兒一一取出,擺在桌面上。
“木片?”鄭清衍捏起一塊木片,舉到眼前對着光看了看,只覺得手中的木片還挺厚實。
鄭清衍拿着木片在手中摩挲了幾下,只覺得手中的小木片打磨的很光滑,沒有半點粗糙感,也不必擔心劃傷手指,他将木片握在手中,笑着問道:“哥哥,這些木片是用來做什麽的?”
許安珩沒急着回答鄭清衍的問題,而是将桌面上的六塊木片挪向自己,朝着小哥兒拼了一個圖案:“看,猜猜這是什麽!”
“是一條魚!”鄭清衍眼睛亮亮的看着面前的蝴蝶圖案,雖是少了一塊,可他依然一眼便看出來了,他将手中的木塊小心拼上去,補全了小魚的尾巴。
“這叫做七巧板,它能拼出各種各樣的圖案,你也來試一試,想拼什麽?”許安珩看小哥兒時不時伸手摸摸木板小魚,笑着捏捏他的臉。
“七巧板?”鄭清衍看看桌面的木板,果真是七塊,他從沒見過這種玩意,一時也不停的擺弄起來。
許安珩撐着臉看着鄭清衍不斷挪動木板,玩的興起模樣,也很是高興。
這七巧板在幾年前他便有想法了,只可惜那時他還太小,手還太軟,也不會用筆,故而只是用能劃出痕跡的碳條在紙上畫了些只有自己看的懂的圖形,然後将圖紙藏在自己床下,時不時再改上幾筆。直到前些日子,他覺得圖紙已經畫的夠清楚了,便找了大哥幫他将圖紙中的木板制出來。
許明川如今雖是在刑部任職,但他有位好友卻是工部員外郎,工部主司水利、土木等營造之事,制幾塊木板自是不在話下,但等許明川知道自家小弟這區區幾塊木板也如此有趣之後,也很是吃驚,還讓好友多制了幾幅自己留用。
“哥哥,你看。”鄭清衍歡快的拍拍桌子,“是不是很像小兔子。”
許安珩坐到鄭清衍身邊,看向拼圖,桌上的幾塊木板已經從小魚變成了兔子,許安珩揉揉小哥兒的腦袋,誇道:“清衍真厲害,這麽快就拼出了一只小兔子,真厲害!”
“嘿嘿!”鄭清衍蹭蹭哥哥的手,“哥哥,我們一起玩,比一比誰拼出來的東西多好不好。”
“你真要和我比,”許安珩逗他,“這個玩具都是我帶給你的,待會比不過可別又掉小珍珠,娘又得罵我了。”
“才不會!”鄭清衍氣呼呼的鼓了鼓臉頰。
“好好好,那我們比一比,輸了的早答應對方一個要求,怎麽樣?”許安珩戳了下小哥兒白嫩的臉頰,笑道。
鄭清衍點點頭:“好!”
一副七巧板,兩人在屋裏愣是玩到了午時。
“清衍,這次是哥哥贏了,你可不能賴皮。”許安珩看小哥兒嘴撅的都能挂油壺,覺得好笑,便出口逗他。
鄭清衍跟着一起收拾桌面的木板,将它們裝回盒子中,聞言“哼”了一聲,道:“才不會!”
許安珩蓋上盒子,和鄭清衍一起往外走,邊走邊哄道:“清衍也很厲害了,我也只比你多拼出五個圖案呢,而且我本早就玩過七巧板,對你來說并不公平,這次便算我們倆平手,怎麽樣?”
“不好,”鄭清衍皺皺鼻子,“比賽之前我便知道哥哥早就玩過這玩意,我卻還是要和哥哥比試,便不該輸了之後又以此為借口耍賴皮,更何況我也不是因為輸給了哥哥生氣,只是,只是……”
許安珩揉揉他的頭,柔聲問道:“只是輸了還是有些難過對不對?”
“嗯。”
許安珩将手從淺灰色手捂中伸手來,又迅速伸進小哥兒的青色手捂中去,捏了捏他的手,又立馬縮回來。
鄭清衍措不及防被哥哥捏手,先是有些愣住,接着便笑出了個淺淺的酒窩:“哥哥,我只是有一點點難過,下次再比一比,我肯定能贏。”
許安珩看着鄭清衍兩指間幾不可見的縫隙,又看看小哥兒臉上圓圓的酒窩,便知道他這會兒已經好了,于是便輕輕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盡說大話,小心下次又輸在我手裏。”
看着許安珩往前小跑幾步,鄭清衍當即追了上去,反駁道:“才不會。”
兩人打打鬧鬧一路到了飯廳,裏頭許夫人隔着門便聽到了兩個小孩拌嘴的聲音,不由與坐在身邊的大兒媳說道:“這兩個小家夥,不知道又是因為什麽事兒鬧起來了。”
許大嫂一笑:“兩個小家夥親近着呢,不過鬧着玩罷了。”說罷,便和許夫人一起往門口處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