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分離

第28章 分離

大軍抵達京城時, 正趕上今年的第一場大雪。

街道上萬人空巷,寒風暴雪也抵擋不住百姓的熱情,鄭清衍也混雜其中, 站在客棧二樓朝着大軍前方的兩位将領招手。

“好了, ”許安珩捉住小哥兒被凍的通紅的手,兩手合十搓動起來,“伯父伯母需去述職, 出來後定是直接來家裏尋你,咱們先回去, 別凍壞了。”

鄭清衍看着逐漸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許安珩有搓了搓他的手,陪着他一直等到兩個人影徹底消失不見,才相伴回到家中。

“乖寶, 怎麽樣, 看見爹娘了沒?”許夫人摸摸兩個孩子的手,摸到了一手冰涼, 趕緊倒了兩杯熱茶, 讓人端着取暖。

鄭清衍鼻尖紅紅,他端着茶杯暖了暖手背,紅着眼眶有些哽咽的回道:“看見了。”

許夫人最是見不得他這幅模樣, 把鄭清衍摟在懷裏哄了好一會, 直到小哥兒有些不好意思才放開他。

屋外的雪依舊下個不停,沒過多久樹上、屋頂上便鋪上了一層雪白。若是以往,鄭清衍早就和許安珩一起跑出去玩雪,可今日誰也沒這個心情, 只坐在屋裏看着窗外洋洋灑灑的大雪。

一直等到用過晌午飯, 都沒等到有人來訪, 看鄭清衍一副做什麽都提不起勁的樣子,許安珩半哄半拖的拉着他去榻上眯覺。

今兒早上許安珩便覺得小哥兒有些精神不足,問了才知道昨夜他想着今兒就能看見爹娘,高興的一宿沒睡好,飯後更易困,看他這幅強撐着不睡的樣子,許安珩實在心疼,哄着他睡着後,自己便坐在他旁邊吃吃糕點,喝喝茶守着他安穩睡一覺。

一覺醒來昏昏沉沉,鄭清衍翻過身,正想着在躺一會,不期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眸,他看着這雙熟悉的,而又陌生的眼睛愣了神,直到屋內響起一聲輕咳,才喚回他的神智。

“娘?”

鄭清衍一覺醒來聲音本就低啞,頭發也睡的有些許淩亂,這麽猶疑又小心的一聲“娘”,直叫的鄭夫人心如刀割一般,她一把抱住小哥兒,摸摸他的臉,眼眶含淚,哽咽道:“我們家清衍也長大了,都長的這麽高了,娘都快要認不出來了……”說到最後,鄭夫人已是泣不成聲,只摸着小哥兒的臉喃喃說着:“是爹娘對不住你,是爹娘對不住你……”

看着他們母子倆抱着痛哭出聲,許安珩也悄悄退了出去,留這對母子好好說說話。

等到再晚些時,許侍郎放衙歸家,身後還跟着一位身高九尺的男子,他一襲黑衣,氣勢剛健,眼神銳利,不怒自威,讓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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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兒,這是你鄭伯伯。”許侍郎順着鄭将軍的目光一看,就見自家小兒子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見他直愣愣的盯着鄭将軍看,還以為是被吓着了,忙招手讓他過來。

“見過鄭伯伯,”許安珩規矩行禮,接着說道,“伯母和清衍還在房裏說話,剛才小侄讓下人勿要進去打擾他們母子說話,現下時間有些久了,便想着送盞熱茶進去,既然伯父來了,不若便由伯父端進去,小子便不進去打擾了。”

鄭将軍思子心切,此刻也多說什麽,揉揉許安珩的腦袋,道了一聲:“好小子!”便接過茶壺,進屋去了。

這一進去,便是直到下人通傳晚膳,鄭家一家人才從屋內出來。鄭清衍與鄭夫人自不必說,即使用帕子敷過眼睛,可眼睛到現在有些紅腫,只是鄭将軍看起來眼睛也比來時紅許多,這倒是讓許安珩有些意外鄭将軍的鐵漢柔情。

時間已然不早,冬日天黑的快,如今府裏早已點起了燈,席上菜已擺好,只待人入桌。

許安珩看着鄭清衍坐在自己爹娘中間,心中有些許失落,往常小哥兒都是與他坐在一起,兩人吃飯時還會說說小話,現如今他的爹娘回來了,別說今日,就是往後,他們也沒幾次機會能像原來那般同席吃飯了。

一想到這,許安珩只覺得滿桌的菜都沒了滋味,他味同嚼蠟的咽下嘴裏的菜,又偷偷看了眼鄭清衍,見他正開心的吃着鄭夫人給他挑好魚刺的鮮嫩魚肉,暗暗的磨了磨牙,這小沒良心的!

許安珩心不在焉的吃着飯,不甚在意的聽着席上大人說話,鄭将軍看起來冷漠寡言,現在卻正繪聲繪色的說着自己帶領軍隊夜襲敵兵的那場戰事,看着爹娘和哥哥聽的入迷,許安珩半點沒聽進去,卻希望鄭将軍能再說久一些,在許府多帶上一時半刻。

窗外的大雪洋洋灑灑落了一日,到現在還未停歇,隐隐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許安珩放下碗筷,扭頭向外看去,只可惜天色已暗,只能看見窗外迷蒙的黑影。

“哥哥,”鄭清衍不知什麽時候從自己的座位上竄了過來,“屋裏待久了有些悶的慌,我們出去玩雪好不好。”

許安珩自是沒有不同意的,兩家交好,也無甚太大的規矩,把自己和小哥兒從頭到腳裹嚴實了,又和長輩們說了一聲,便手牽着手,步履輕快的溜了出去。

鄭夫人見狀,正想起身跟着去看看,坐在她身旁的許夫人便拉住了她:“兩個孩子從小玩在一起,乍要分開,自是有些不習慣的,說不定有什麽悄悄話要說,就讓他們倆自己去吧,有下人跟着,不會出什麽事的,放心吧。”

鄭夫人聞言,點點頭便坐了回來,看着兩個孩子跑出去才依依不舍将視線收回來,她嘆了口氣:“是我們對不起清衍,他那會還那麽小,話都說不明白,我們就得舍下他去往邊關。戰場上刀劍無眼,生死無常,這是我第一次拿起兵器是便知道的事,我以前從不在乎,只是如今……我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清衍……”說到後面,這位鐵骨铮铮的女将軍又有些哽咽,鄭将軍拍拍她的肩,無聲的安慰着,只是他自己的眼睛也兀的紅了起來。

許夫人自是理解她的不易之處,隐隐猜測鄭夫人如今是想到了她的爹娘與兄長,一時控制不止情緒,她也不多安慰,只挑些鄭清衍平日的趣事和她說,慢慢的,飯桌上的氣氛也好了起來,一改先前的沉悶,多了些歡聲笑語。

屋外,鄭清衍拉着許安珩在雪地裏撒歡,大雪将路面染得雪白,厚厚的積雪莫過兩人的鞋面,行走間,積雪被踩出“嘎吱嘎吱”的響動。兩人也沒走遠,就在院裏平整的空地上接着燭火的光亮團起了雪人。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只默默的蹲在地上團起雪球,等到手中的雪球團的有半個身子那麽大時,許安珩正想将雪球拼在一起,一回頭卻看見了鄭清衍滿是水光的雙眼。

“這是怎麽了,”許安珩急急從婢女手中接過帕子,捏着小哥兒的臉仔細将他臉上的淚痕擦幹淨,他邊擦淺淺談了口氣,“伯父伯母都回來了,要回家了,怎麽還哭了?”

鄭清衍微微仰起頭,乖乖的讓哥哥把自己的臉擦幹淨,只是眼睛被風一吹,不自覺的眨眨眼,眼淚便又順着白嫩的臉頰滑落,許安珩心疼的擦擦他的眼睛,帶着人往屋裏走去。

屋內寒風凜冽,屋內卻溫暖如春,讓下人打來熱水後,許安珩便讓他們都在外頭守着,自己擰過手巾給坐在凳子上的是鄭清衍把臉給擦過一遍,又往他手中塞了個湯婆子,接着自己也坐在他身旁,兩手捂着湯婆子,肩膀輕輕碰了下小哥兒的肩膀,看着他輕聲問道:“剛剛為什麽哭了?”

許安珩不問便罷,一問出聲,鄭清衍剛剛止住的眼淚瞬間又滾落下來,許安珩見狀,趕緊用手上的手巾擦了擦小哥兒的臉,“我不問了,你不想說便罷了,今天都哭了幾回,我瞧着眼睛都腫了。”

讓下人換了盆燙些的水來,許安珩用熱帕子給鄭清衍敷起了眼睛。本來許安珩是想讓小哥兒坐在小榻上靠着,可不知怎麽鄭清衍鬧騰的不願意,折騰到最後許安珩虛虛攬着坐在自己身前的小哥兒,一手從背後環繞過來,為他壓住敷在臉上的手巾。

“哥哥,”鄭清衍帶着泣音的嗓音響起,打破了屋內的安靜,“我,我……”

許安珩耐心的聽着小哥兒的話,見他磕巴了半晌都未說出下言,也不出聲催促詢問,只順從心意微微低下頭,在小哥兒光潔的額角蹭了蹭。

“哥哥,”感覺到哥哥的臉頰貼着自己的額頭,鄭清衍也眷戀的蹭了回去,他兩手死死抓着許安珩的衣袖,“我今晚要回家了。”

許安珩頓了頓,直起身子,掃開鄭清衍額頭上的碎發:“這是好事。”

“是,但是,”鄭清衍猛的坐起來,抓下眼上敷着的毛巾,腫着一雙圓眼,“哥哥,我要回家了,我,我有些舍,舍不得你。”說完,鄭清衍直直的看着許安珩,眼中又噙滿了淚花。

“不哭了,”許安珩怔愣片刻,立馬被鄭清衍的眼淚拉回了飄忽的神智,“好不容易消下去些,又要紅腫起來了。”許安珩有些無奈,拿過帕子重新給小哥兒敷起來。

“伯父伯母很想你,”許安珩低頭看看靠在自己胸前的小哥兒輕聲道。

“我也想爹娘,想回家”鄭清衍吸吸鼻子,“但是,我也想和哥哥一起,就和原來一樣。”小哥兒聲音裏有些小小的固執。

“以後你也可以日日回來,”許安珩哄道,“這裏也是你的家,大哥二哥和爹娘也把你當自家的孩子,和以前并沒有什麽區別。”

見小哥兒張張嘴像是還想說些什麽,許安珩捏捏他的下巴,繼續哄道:“以後我也可以經常去你家找你,我們可以在你家中一起玩,我還沒見過将軍府是什麽樣的,清衍以後帶我看一看好不好。”

鄭清衍靠在許安珩身前靜靜聽着,等到敷着的帕子涼透,許安珩換下帕子時,他才在許安珩懷中翻了個身,一張瓷白的小臉埋進許安珩的肩窩,悶悶的回了句:“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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